“我是盛柏生的兒子,不過卻是私生子。”
程安沐可能無法理解豪門里的私生子是一種什麼地位,面臨著一種什麼境,但知道,哪怕是只是普通婚姻里的私生子,這一輩子也都會影。
名不正言不順,不被接,不被祝福,這樣的力不是一般人能承的,更可況陸夜白可是京市第一豪門的私生子。
“我媽,是個夜總會的小姐,在盛柏生的酒里下了藥,然后有了我。”
陸夜白的結滾了一下,這好像還是第一次他在別人面前提起那個人,雖然他給了自己生命,但陸夜白從心里沒有覺得是一個母親,所以死的時候也沒有太難過。
“以為和盛柏生睡了,不說為豪門太太,也能食無憂,不用再待在夜總會里,可惜算錯了盛柏生的狠心,盛柏生這樣的人看中的是權勢,是名譽,哪怕是要養小三,也絕對不會養一個夜總會的人當小三。”
程安沐了,想安兩句,卻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只能繼續聽陸夜白說。
“可是這個人不死心啊,瞞下懷孕的事,孤注一擲地生下了盛柏生的孩子,以為能母憑子貴。可惜有又算錯了,虎毒不食子,可盛柏生是比老虎還要無冷酷的東西。”
陸夜白的口吻一直淡淡的,好像說的是別人的故事一樣,有些東西就算陸夜白不說,程安沐也能猜到,一心想著利用這個孩子“貧致富”的人,哪怕為母親也絕對不會給那個年的孩子太多的。
“六歲之前,還是一直在夜總會,接客,我就在隔壁房間等著,有時候是幾個小時,有時候是一整晚。六歲以后我就一個人待在家里,那幾年有一個固定的相好,經常整夜不回家,哪怕回來也帶著那個男人,我家旁邊有一個二手書店,帶男人回家的時候就會把我趕去書店,老板人好的,冬天的時候會給我一件舊服。”
“然,然后呢?”
陸夜白長舒了一口氣,“然后啊,然后我就十歲了,覺得是時候讓我認祖歸宗,讓榮華富華了,就帶我去找了盛柏生當時的書。”
陸夜白頓了頓,“你見過,上次在別墅外的那個老頭,殷伯。”
程安沐點點頭,當時那就是覺得那個老頭神鑠然,不像是普通的保姆管家一類的,如果是盛柏生的書,倒也說得通了。
“盛柏生知道我的存在后怒不可遏,覺得我媽玷污了他們盛家的脈,就拿是夜總會小姐來說事,連盛家的大門都沒讓我倆進,那個人被了服捆著扔在石板上,當著盛家當時上上下下二十多個人,被五個保鏢了。”
程安沐覺得嗓子有點干,以為自己失去爸爸,再被媽媽拋棄已經算是很慘的那種,可對比陸夜白,自己簡直不要太幸運。
十歲已經不小了,很多事都懂了,看著自己父親侮辱自己的母親,還是用這麼恐怖的方式,應該沒人能接得了吧。
“對了,這還不是最可笑的,最可笑的是,我們被丟出去的時候,盛柏生踩著我媽的臉說,你看,你這樣千人睡的賤人,誰知道這個賤種是不是我的,說不定真是幾個男人一起出來的賤種。記住了,我盛家的門不是你一個下賤的婊子,帶著一個賤種就能隨便進的!”
程安沐心里一驚,知道這句話陸夜白一定是一字不差地重復出來的,程安沐突然就能理解為什麼陸夜白子這麼冷漠。
從小世界給他的就是黑暗和痛苦,要讓他怎麼能溫暖得起來。
程安沐出手猶豫了幾秒,最后還是輕輕地上了陸夜白的背,一下一下地順著,像在哄孩子一樣,安道,“沒關系,都過去了……”
陸夜白笑了一聲,其中的無奈和嘲諷,聽得程安沐心里一陣苦,陸夜白越是云淡風輕,就證明這些事對他造的傷害很深重,程安沐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原來每個堅的外殼下,都藏了一顆傷痕累累的心。
其實還有很多東西陸夜白沒有說,比如小時候的他被那些嫖客揍得鼻青臉腫是家常便飯的事,比如他不是看著那個人被侮辱,而是和一起被侮辱的,比如那天才出了別墅那個人就被撞死了,然后他被送到了神病院強制治療了三年,再比如……
太多了,過去二十幾年的記憶,找不到任何彩的東西,要說完整陸夜白還真不知道應該從何說起。
兩人就這麼無言地坐了十多分鐘,程安沐的小手一直在陸夜白背上,這種無聲的安就像有神奇的力量一樣,讓陸夜白揭開這些淋淋的傷疤的時候不是很疼。
“安安,你是不是覺得這樣的我很不堪……”
陸夜白有些張地開口,之所以把這些他最不想提起,但是又最真實的東西親口告訴程安沐,是因為陸夜白覺得坦誠很重要。
對程安沐,他不想有任何的瞞。
他心極度程安沐也能自己,但不是那個人前有多厲害,有多無堅不摧的陸夜白,而是這個真實,脆弱,上有太多黑暗,太多傷痕的自己。
但是他也擔心,如果暴了真實的自己,程安沐會不會也覺得他是盛躍彬口中的“賤種”。
陸夜白能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非議,詆毀,但他卻擔心程安沐對自己的看法會因為這些赤的真相而改變。
難道不被祝福的生命,不曾經歷過好的人生就不配擁有幸福嗎?
陸夜白現在心里七上八下的,他第一次覺得幸福離自己這麼近,同樣,也第一次把地獄看得這麼真切。
如果程安沐也和那些人一樣看自己,那往前抓不到幸福的陸夜白,這輩子就真的只能活在地獄里了。
嘭——
程安沐的小豬手毫不留地拍在陸夜白背上,那一聲悶響,聽起來就很疼。
“哪里不堪了!他們犯的錯跟你有什麼關系!憑什麼你就要承這些東西,我告訴你啊,要是下次那些人還滿噴糞,都別打招呼,直接上去就是兩掌!看他們長不長記!”
程安沐恢復了平時那種清亮的音,聽在陸夜白耳朵里,就好像一泓溫的泉水,洗滌了這麼多年蒙塵的心。
真好,沒有因為自己不堪的世嫌棄自己,自己沒有錯人。
這一把終究是賭對了。
“好,下次我一定手。”
陸夜白的聲音不太穩,要不是這麼多年習慣了不喜形于,估計他現在已經忍不住把程安沐抱進懷里了吧。
只是陸夜白藏得再好,握著茶杯的手輕了一下,還是出賣了他此刻的激。
一直以來,和盛家的關系就像一塊大石頭一樣在陸夜白的心口,此刻石頭卸下,他也總算能松一口氣了,畢竟這一關過了,他和程安沐才有后話可以說。
程安沐給自己加了點茶水,抿了一口,“其實我小時候過得也不好。”
程安沐吸了吸鼻子,鬼使神差地把自己小時候的那些事全抖了出來,比跟松松講得那些還要詳細。
“我從來沒見過我爸,可能見過吧,但我不記得了,在我媽沒把我扔在公車上之前,我一直覺得是個溫的人,雖然為了養活我辛苦的,但是經常會對著我笑,笑起來很好看,我一度以為我沒有爸爸,但有一個這樣的媽媽也很好,所以剛被棄的那幾年我難接的。”
程安沐了鞋,盤坐在藤椅上,斜杵著下,另一只手晃著紫砂杯里的茶,“比起你的年,可能我年還算幸運吧,因為孤兒院的院長對我好的,在孤兒院待久了,也能認識幾個小伙伴,只是后來他們都被領養了,我也差不多上初中了,也就不需要朋友了。”
雖然程安沐說的大部分事,陸夜白都已經知道了,不過陸夜白還是聽得很認真。
愿意把這些事告訴自己,是不是證明對而言,自己也是個值得信賴的人了?
這樣的想法讓陸夜白完全忘了剛才關于年那些不好的回憶,心里反而有點小欣。
“往后的話就是貧寒學子打工掙錢,努力完學業的勵志故事了,說起來我還謝歐院長的……”
“哦,就是孤兒院的院長。”怕陸夜白不知道歐院長是誰,程安沐還特意解釋了。
“那個時候沒那麼多心人士,所以孤兒院很窮,一個星期都吃不上幾次,我考上的高中是京西大學第一附屬中學,你應該知道,雖然教學質量好,升學率高,但學費也貴得不行,我就是一整個暑假都去端盤子都掙不到那些學費的,更何況那時候還克扣工,見我一初中畢業的小姑娘都以為好欺負,給的工錢都不高,一個暑假,三份工,我也就攢了兩千五百塊。”
陸夜白路子野,打傷了兩個神病院的護工,砸了窗戶,跳窗翻墻逃出來后,各種合法的不合法的路子還算混得開,雖然其中苦經歷的楚只有他自己知道,但在金錢方面沒什麼力。
就像佛家所說的一樣,人活一世就是歷劫一遭,每個人都會經歷痛苦,多點點罷了。
“那后來怎麼解決的?”
“是歐院長,求一對在孤兒院收養孩子的有錢夫妻,跟他們借了兩萬塊錢,我才能了學費。”
程安沐聳聳肩,這些話現在說起來不過寥寥幾句,但當時真的讓焦慮了整整一個夏天。
愧疚,不甘,激,難過,痛苦……
翻來覆去,把這些覺嘗了個遍。
對程安沐而言,最殘忍的不是被棄,而是過家庭的溫暖又被丟在冰冷的孤兒院,能記得媽媽的笑容,也忘不了自己被拋棄的事實。
最殘忍的也不是為金錢所困,日子窘迫,而是明明看到了能改變未來的希,卻因為幾萬塊錢不得不把這個希變絕。
陸夜白抬手了程安沐的腦袋,輕輕拍了一下,“跟你說的一樣,都過去了……安安,都過去了……”
孤苦無依的日子過去了,他黑暗痛苦的日子也快過去了。
這兩個倒是真的般配,互相吐心聲,互相舐傷口,互相安依偎。
不是絕配是什麼?
程安沐一口喝完杯子里的茶,站起來了個懶腰,“喂,時間不早了,我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陸夜白重新靠回藤椅上,半闔上眼,“去睡吧,做個好夢,晚安。”
看陸夜白完全沒有要去睡的樣子,程安沐也不勉強,臨走之前想了想,還是走過去拍了拍陸夜白的肩膀——
“陸夜白,你就是,除了你自己,任何人的評價都不要往心里去,你有包子,還有我啊,我也站在你這邊的!”
陸夜白看著程安沐的小臉,結了,聲音有些沙啞,“嗯,知道了。”
程安沐說完就進了屋子,以為路也白沒在看了,所以一邊上樓一邊扮鬼臉,嘀嘀咕咕地數落自己——
“有毒有毒,這茶有毒!程安沐啊程安沐,你怎麼上就沒個把門的呢!淺不言深的道理不知道啊,跟一坨面癱冰塊談什麼人生,談什麼過去啊!”
吐槽兩句發現不太對,又改了口,“也不對,這面癱其實也可憐吧,經歷了這麼多正常人幾乎想象不到的東西,所以跟他說那點事也就當是安他了?”
沒念叨兩句,程的立場又變了——
“不對啊!程安沐你這同心泛濫得也太恐怖了吧,他現在有錢有權,有兒子有別墅,有有,用得著你這種掙扎在溫飽線上的鄉佬同?!你是腦殼又泡還是腦子進水啊……”
程安沐站在樓梯口想了一下,不過顯然沒想明白,干脆搖搖頭,自暴自棄,“算了算了,說都說了還能怎麼樣,總不能做個法讓那冰塊忘了吧?”
剛這麼想著,才走了幾臺樓梯,程安沐又是跺腳又是撓欄桿的,“啊啊啊,我到底是著什麼魔了!”
心跳得有點快,腦子里全是陸夜白的聲音,把自己的過去老老實實地代,心疼著他的經歷,這不是著魔是什麼?
陸夜白看著程安沐這小模樣,抿了口茶,角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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