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圖斯蘭之前, 陸懷征的結婚報告下來。

那天晚上, 他把那黃的文件袋到于好手上, 于好茫茫然接過, 怔楞低頭一瞧，沉甸甸又厚重的一小碟，邊角還蓋著個紅的機字樣，慌得不行, “這啥？”

他冷淡地靠在床頭上，還在為剛才那十下憤憤不平，“結婚報告。”

“這麼快下來了？”于好一驚，拆開袋子狐疑地看著他：“韓教授說我的政審不一定能過, 還以為要提審我呢。”

“提審？”他笑得漫不經意, “大清都亡了那麼多年了, 誰提審你，我讓領導找人幫忙疏通了，你那不是什麼大問題。”

于好慢慢把那張申請表出來。

看見自己跟他的名字上下排列在一起, 那種命運相連, 生死與共覺, 讓怦然心。

陸懷征, ，96723，xx突擊一隊隊長，空軍校。

于好，, xx科研院心理所，助理研究員。

底下是一串長長的兩人簡歷，陸懷征歸隊那天讓發了一份簡歷過去，二話沒說就給人發過去了，現在才知是用來打結婚報告，早知道就多寫一些獲獎狀況了，心里有些埋怨，“你怎麼不早說呀，早點說的話，我得重新好好打一份簡歷，之前發給你那份都是我大學畢業求職那會兒做的，這幾年還有好多獎項沒寫進去。”

床頭燈照得臥室線幽黃，兩人在黑夜里低聲細語。

陸懷征懶散地靠在床頭上，半開玩笑地說：“準備把兒園拿幾朵小紅花的事兒也寫進去？”

于好聽樂了，抱著文件袋撲到他懷里，撒般的：“其實我一直以來都很聽話，可大家就是不喜歡我。”抱著文件袋躺在他實而賁張的膛上，臉著他邦邦的軀，蹭了蹭，尋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平，仰頭瞧他一眼才說：“不知道你有沒有這種覺，就是你默默把自己該做的事一不茍的做完，大家好像覺得你就是應該的，而有些小孩什麼都不做，偶爾做點事就能獲得大家青睞，大人們都夸他能干，我小時候很不解，為什麼總是會哭的孩子有吃，不知道是不是我目太狹隘了。”

“有。”陸懷征捋著的頭發說。

“啊，你也有啊。”困，“我以為你從小應該很討大人喜歡吧。”

陸懷征去煙，“我小時候麼？”

于好下搭在他膛上，兩眼炯炯有神的模樣，好奇心旺盛地看著他：“對啊，你小時候什麼樣兒？”

他取了支煙含在里，虛攏著打火機，吸燃，隨后骨節分明那蔥長的手指夾著煙把打火機隨手丟回床頭柜上，淡聲說：“也沒什麼人喜歡我。”

于好不相信。

陸懷征一只手搭在床頭柜上，將冒著縷縷青的煙頭對準床頭的明煙灰缸，低頭似水地看著，另只手輕輕刮著的鼻尖，說：“我姥姥姥爺很討厭我，我記得小時候過年都是分開的，我媽回姥爺家，我跟我爸就回爺爺家，因為我媽懷我時，姥姥那邊有個算命先生說我命格跟姥爺沖，不讓生，我爸從小在軍營里長大自然不信這些，我媽堅持要生，最后是躲著姥姥姥爺把我生下來了，后來我出生后，家里的長輩陸陸續續都去世了，我媽很自責，甚至也信了那算命先生的話。有一年，趁我父親回隊里的時候，我媽拿枕頭蒙住我，一邊哭一邊跟我道歉……”

于好聽到這，整個人都呆了，手慌張地捂著。

陸懷征捋著的頭發，輕描淡寫地模樣像是在說別人的故事。

“我當時拼命掙扎，我那時本不懂我媽媽為什麼要殺了我，我以為是我做錯了什麼，但我這子從小就犟，也不知道跟人求饒，就憋著眼淚什麼也肯說。”

“然后呢？”聲音哽咽。

“最后是我姑姑來了，救了我。當然我知道，就算我姑姑不來，沒下不去手，我母親是個很溫的人，除開拿枕頭蒙我的那天，平日里都是一個很溫婉賢淑的人，連重話都舍不得說一句，那天一定是了刺激。大概是覺得愧疚，對不起我，對不起父親，當天晚上母親就自殺了，死在浴缸里。”

天吶。

于好捂著，眼圈泛紅，眼淚泫然落。

陸懷征刮刮的鼻子，仍是笑著：“嚇到你了？”

陸懷征用拇指刮去的眼淚，了口煙，繼續說：“如果我姑姑沒有改嫁給霍廷，現在的我可能就會在大牢里蹲著，或者過著刀尖的生活。”

于好安靜聆聽。

他著耳側的頭發，說：“我姑姑這麼多年生不出孩子，霍廷用我姑姑的名義建了個基金會，養了一批小孩上學，每年都有人想以這個基金會的名義搞點工程，簡單的來說，就是想撈筆油水，霍廷錢，他比任何人都錢，唯獨不會做的就是拿我姑姑的去圈錢，什麼都可以，唯獨基金會他不讓人。我父母跟我相時間不長，我最親的兩個人，是我爺爺和霍廷。是霍廷告訴我，比恨有意義。其實那個下午，我本不知道如果我姑姑不出現會出現什麼樣的后果，真的會停下來麼，其實我心里的答案是不會，但我仍然原諒。”

安麼，于好想他不需要，卻忍不住心疼他，一一地疼，眼淚開了閘，怎麼抹都止不住，反而越抹越多，跟斷了線的珠子的似的。

陸懷征嘆了口氣，有些懊惱地頭，“我是不是不該跟你說這麼多？”

“要說。”忙說，“你總是什麼都不跟我說。你以后不許自己憋著，什麼都要跟我說。”說完，點憐惜地去陸懷征地頭，可憐地說：“霍廷真厲害，還能把你拉回正途。”

他任由，低頭笑笑，“結婚報告你先拿著吧，等我從圖斯蘭回來……”

說完他微微抬頭，眉峰輕挑起，眼神一如既往地清澈無比，卻飽含深。

于好總覺得他要說很重要的話，于是他靜靜看著他，心里慢慢起蓬蓬漣漪。

滿心滿眼都是期待。

陸懷征軍襯敞著，出他麥的軀，手還搭在床頭上，他低頭思忖，那煙明明滅滅亮著微弱地星火。

他把煙摁滅在盛著水的煙灰缸里，發出“嗞啦”一聲。

人罩過來，于好下被人住，輕輕往上一抬，被人封住，熱，帶著蒼烈的煙草氣息，舌尖從緣細細吮過去，最后捧著的臉，額頭抵著輕蹭著，低沉地說：“于好，嫁給我？”

語氣虔誠，似廟里的撞鳴鐘，一字一句，重重砸在心上。穿過歲月的長河，男人的臉跟過去那張飛揚跳的年面龐似乎漸漸重疊，躺在他上，燈影搖曳，心跳加速，面紅耳熱地看著他。

于好想起一句話。

出走半生，歸來仍是年。

他好像其實沒怎麼變，年氣還在，連求婚都是陸懷征式的簡潔有力，卻不容拒絕。

“你明天什麼時候走？”于好看了他半晌，忽然問道。

“晚上走。”

勾住他脖子，主回吻：“那明天早上去領證，我跟韓教授請個假，幾分鐘的事兒。”

陸懷征親笑了，“這麼急？”

“要聽我的理由麼？”

“嗯。”他心不在焉地親。

“其實也沒什麼理由，就是想把證領了，萬一你這回從圖斯蘭回來又被哪個瘋子給咬一口，回來跟我說，于好咱倆算了，我等不起也不想等了，既然決定在一起了，那就風雨同舟，就算你真的有什麼事，我不想到時候連去看你的資格都沒有。還有，我跟趙師姐已經加了軍嫂聯盟……反正早晚都得……”

“什麼軍嫂聯盟？”陸懷征停在前。

“是你們栗參謀長夫人建的一個群，里面好多軍嫂呢，我們是空軍屬的，不進去不知道，一進去才知道軍嫂不容易，不過我已經做好準備了。”

陸懷征低頭去咬，含糊不清地說：“趙黛琳湊什麼熱鬧，什麼時候軍嫂了？”

于好被他親得渾麻，輾轉低哼：“人家是預備役嘛！”

他想了想：“還是不行，等我回來再說，我好歹得先見過你爸媽，不然太不尊重他們了。”

……

結果第二天一早，陸懷征還是被于好連蒙帶騙地坑到了民政局門口。

一米八幾的英俊男人駕著胳膊大咧咧地坐在婚姻登記的等候區，旁邊幾對登記的準夫妻都忍不住往這邊掃了眼，大約是覺得這些目太過赤，于好拿胳膊肘搡了搡陸懷征：“高興點好嗎？不然別人以為我花錢買了個小白臉。”

陸懷征橫斜一眼，反駁：“我不是小白臉長相。”說完，上下掃一眼，謔道：“你看起來也不是很有錢。”

于好把手上的結婚報告丟還給他，激道：“你要不想結婚，那就算了，咱們現在走。”

陸懷征敞著，靠在椅子上，面不改心不跳地說：“我做夢都想娶你。”

他大大方方地說，神也相當坦然，儼然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太坦了。

說得于好心神晃，第一次在眾目睽睽之下，想撲過去親親這撲克臉。

結果一旁始終低頭戴著墨鏡和太帽的人卻側頭往這邊看了眼，把墨鏡往下輕輕一推，狐疑地喊出聲，“陸懷征？”

陸懷征順勢過去，還瞇著眼，于好卻比他更快認出那人來。

“胡思琪？”

作者有話要說：

軍嫂聯盟是一個很萌的組織哈哈哈哈哈哈哈。

陸哥肯定會重振雄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