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別致的告白，林陸驍是第一次聽。

從小到大，他對孩的認知都是矯又麻煩，相起來十分別扭，這事兒，大劉也在他耳邊吐槽好多次了。

大劉經常說得就是：“孩兒都這樣，明明喜歡你喜歡的要死，上還說著討厭；裝著對錢財不在乎，帶逛商場，經過那些奢侈品店，拖都拖不，兩只腳就被釘死了；問吃什麼，說麼說隨便，我說吃碳烤吧？說那東西上火，我說吃中餐吧，說中餐吃膩了，一圈問下來，得，干脆就說想吃西餐牛排配沙拉紅酒不就得了；還有明明在生氣，問怎麼回事，就說沒事，你忙你的，你要敢真去忙，反手就是一個煤氣罐外加一句分手；真他媽不了你提了分手，丫的能編幾十個不帶重樣的故事，給你扣頂人渣的帽子。”

大劉說的這些，林陸驍都沒。

自從有了懵懂的啟蒙，孩大多都矜持，沒怎麼明正大追過他，偶爾節日桌板下會多出一兩封莫名其妙的紅信件，他匆匆掃一眼也給丟進垃圾桶了，至今沒記住那些孩的模樣。

大劉開始追孩兒逗孩兒玩兒的時候，他大多都被林清遠關在家里看軍事的槍型，坦克，飛機，以致后來上軍校時，被人當軍事百科，隨便看個坦克過的履帶痕跡就能認出是哪年哪款的坦克，以及參加過什麼的戰役。

他對的事兒不太開竅，這事兒，大劉沈牧幾個早就當做笑資談了十幾年。

笑資的起源是個孩兒。

那時還在上高中，班里有個生，是中考外縣特招挖的一個好苗子，格大大咧咧豪爽，不驕矜，也不做作，腦子快也快，老師把跟大劉按一桌，就是希能幫幫大劉這種后進生。

姑娘熱心的，一口應下。

這幫小子里，就屬大劉跟孫明楊績差，在中后段游，每回考完試發榜回家找家長簽字時，大劉跟孫明楊都恨了林陸驍和沈牧。

這倆整天也跟著他們晃晃，丫的那績排名出來就妥妥是他倆的個位數。

大劉那時在班里跟孫明楊一起逗孩兒，也沒孩敢跟他坐。

那姑娘膽子倒也大，平日里也嘻嘻哈哈跟大劉開著玩笑，倒是一點兒沒把嚇著，還時常把大劉弄個臉紅耳臊的，這麼一來二去，大劉就把這姑娘當是自己人了。

這姑娘沒別的病，就跟林陸驍抬杠，林陸驍說啥，第一個不贊同，反正啥啥都要上一腳，最好能把他氣死，林陸驍本著不跟人計較的心態沒怎麼搭理，但時間一長，是個人都能看出來了，這姑娘對林陸驍有意思。

但就是死不承認。

不論大劉怎麼試，這姑娘都不承認，還丟出一句話，喜歡他還不如喜歡一條狗。

一聽這口氣，大劉就知道了。

喜歡得要命呢。

但是有什麼辦法，林陸驍那不開竅的腦筋，要是真表白了，恐怕連朋友都沒得做，還不如就維持現在的關系，偶爾斗斗。

那姑娘自己后來也想過，要真跟林陸驍以的模式相，還覺得有點怪，不太適應，覺得自己可能有點賤，還偏就他那副吊兒郎當、乖戾張揚的模樣。

歷數以往，南初大概是他上的第一個，如此直接，上來就告白，告白就親吻的孩子了。

真是一點兒都不矯做作。

相比較其他孩，好像什麼都豁得出去，同樣，對他也志在必得。

為什麼會志在必得？

往往只有一種況。

——不計后果。

不問過去，不探前程，不想未來，不計后果，飲鴆止。

倒是符合的格。

……

林陸驍把自己腦袋從手里掙出來，然后上兩級臺階，拎著小姑娘進了辦公室，反手關上門，把南初往門口一放，雙手握住的肩膀，讓面靠著墻壁，松了手，一邊松扣子往里頭走，一邊頭也不回對說：“給我站那兒，別。”南初面朝墻壁，揶揄的口氣：“面壁思過？親了你的代價？”

林陸驍了上，里頭赤，什麼都沒穿，繃，線條流暢，他快速套上干凈的軍襯，回頭警告地看一眼，“再廢話就罰你去跑圈。”

本以為就這麼老實了。

結果，姑娘那邊問：“幾圈。”

聲音是從墻上彈回來。

他一邊低頭扣軍襯的扣子，哼笑一聲，沒回頭，漫不經心地說：“怎麼也得三十圈吧。”

安靜了。

林陸驍換完服，去撈桌上的礦泉水瓶，在手心里掬了小捧水，抹了把臉。臉上都是灰，水敷上去瞬間臟了，他又接連掬了兩三次才算把臉干凈，一張俊臉終于清晰。

他往那邊瞥一眼，南初安安靜靜“面壁思過”，扯了扯角，把水擰好放回去，了張紙巾臉，團團準確地丟進門口的垃圾桶，然后兜朝南初走過去。

大概是聽見后方的腳步聲，南初斷定他已經好了，轉過去，果然，換了干凈的常服，臉白了，恢復了之前一慣的模樣。

那雙桃花眼，勾人卻沒有緒。

南初微抬頭，看他：“你不用急著給我答案，我不著急，就先表個態，以你的商，估計要領會可能有點難。”

林陸驍站背后，雙手在兜里，以一貫的姿態堵著。

南初往前一步，手從他臂間穿過去，著膛，再度抱了抱他。

林陸驍筆直站著，任由抱，也沒推開，也沒回抱，手在兜里攥拳頭，眼漸濃，到底是沒。

姑娘安似的了他的背，“如果以后要是有機會帶我進火場，我保護你。”

林陸驍低頭看懷里的人一眼，覺得這話有些好笑，鼻孔里哼出一聲，“誰保護誰？”

南初窩在他懷里，堅持說：“我，保護你。”

他又笑，笑了一會兒，垂眼看看賴在懷里占便宜占上癮的人，開始趕人，“你可以走了。”

南初了手，“再抱一會兒。”

好聲好氣警告了一遍不聽，脾氣就沒那麼好了，直接把從懷里拎出來，握著肩膀給摁到門上，微微俯下，對上的眼睛說：“跟我，真的沒什麼前途，第一我沒錢，第二我隨時會沒命，你要想隨便玩玩，我也不是很好的人選，我不，沒時間，沒空陪你，所以，我勸你，好好再想想。”

他覺得他說的夠清楚了，小姑娘應該聽明白了。

而且，節目錄制結束，兩人也應該沒什麼機會在面了。

南初：“好的，我有錢，不需要你的錢，你要哪天因公殉職了，我就去給你墳前送束花，絕對不給你掉一滴眼淚，我平時全國各地飛，可能你想見我比我想見你還難，所以，我也勸你，好好再想想，沒有比我更適合你的了。”

林陸驍彎腰著的肩膀，了角，這子勁兒勁兒真把人拿得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跟強掰掰不過，決定不再搭理，站直，拉開門，把人推出去，“我拒絕，回去吧。”

門被關上。

走廊空空，長長凄凄，連盞燈都沒有，一眼過去看著還怪滲人的。

南初沒走，趴著門口聽了會兒。

里頭好久沒靜。

五分鐘后，林陸驍打開門走出來，連子都換了，手里拎著帽子，見南初還站在門口，愣了下，才帶上門，“不是讓你走了？”

南初不知從哪兒出一顆糖，放進里，嚼了兩口：“我以為你躲在里面哭呢，不想讓我聽見。”

林陸驍角了，戴好帽子，沒理。

說實話，他向來不是緒外的人，從小到大，他也就哭過一回，也就平林縣地震那回，不算哭，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到底給他生生憋回去了。

這些年，陸陸續續有隊員犧牲，該說的想說的，大家早在伍那天都寫好了，自己能做的就是，把國家的恤安置到位。

傷春悲秋、哭哭啼啼那都不是男人該做的事兒。

南初見他弄得整整齊齊，問道：“大晚上的還得出去？”

兩人走到政教樓樓下，林陸驍說：“我去趟支隊，你趕回去睡覺。”

“大晚上的支隊還有人？”

林陸驍把往宿舍樓那邊推，“嗯，得跟領導匯報工作。”

“領導？”

林陸驍手拍了下的腦門，“腦袋瓜欠收拾？”

南初吃痛，“開玩笑，辛苦，你去吧，開車麼？”

林陸驍斜：“廢話。”

“那你小心點，你這是疲勞駕駛，在那邊三天沒歇了吧？要不我開車送你過去吧？”

林陸驍看似的看著：“你是不是在里頭呆悶了？”

“我擔心你。”

眼神徹。

他看似的：“擔心個屁。”

“……”

“磨磨唧唧不上去就給我跑圈去。”

“……”

南初琢磨著差不多了，于是假裝害怕地轉走了。

林陸驍盯著他背影看了會兒，才起步離去，沒走兩步，就遇上夜間巡邏兵。

人沖他打了個禮，“林隊！”

林陸驍點點頭，咳了聲，指了跟南初相反的方向，“那邊查過沒有？”

巡邏兵還納悶兒了，怎麼隊長忽然關心起巡邏的事兒了。

“沒有。”

“過去查查看。”

“……是！”

……

南初回到宿舍就聽說了，犧牲的消防戰士很年輕，才二十三歲，來特勤一年，為了保證供氧給把呼吸給了傷患，結果被化學品的二次燃沖擊波給轟進火里，當場死亡。

邵一九說的時候忍不住再次哭了。

嚴黛跟徐亞也是沉默，就聽見邵班長抑的哭和啜泣聲，一室靜默，徐亞小聲安他，到底也是男人，覺得在這幫小姑娘面前這麼哭也沒面子，鼻涕眼淚，南初順勢遞了張紙巾給他，“。”

邵一九說了謝謝，擰擰鼻子說：“行了，你們早點睡吧，過幾天開追悼會，支隊里領導都要過來，你們也得參加，之前訓練的容都好好回憶回憶，被太懶散了，領導看了不舒服。”

三人點頭。

人死不能復生，也只能生者然，死者安息。

該繼續的生活和訓練都該繼續。

但明顯隊里的氣氛抑了許多，大家都不怎麼說話，心里有想法也都憋著，整個中隊氣氛有些沉。

這天，隊里給那位烈士開追悼會，葬烈士陵園。

南初們一早跟著起床哨就醒了，這些日子似乎已經有些習慣隊里的管理和安排，早早洗漱完畢在場等，支隊里來了不領導。

邵一九帶著人訓練，門口有幾輛車開進來，邵一九瞬間跟打了似的，比剛剛的嗓音又洪亮好幾倍。

九點在會堂開追悼會。

林陸驍一筆軍裝站在臺上念了追悼詞，士兵們對著敬了最后一個禮，十點鐘，被拉倒烈士陵園。

這一天下來，整個中隊都籠罩著一層霧，也不敢隨便說話。

南初吃完午飯從食堂出來，就看見林陸驍站在右側門的一個長亭里煙，旁邊站著個穿軍裝的姑娘，是上午從領導車上的副駕駛下來的，眉目清秀，耳后有個短短的馬尾，像兔子尾。

林玫靠著墻，看著林陸驍：“你書看得怎麼樣了？”

林陸驍瞥一眼，“今天孟沒尋我不痛快，你不爽是吧？”

林玫翹翹，“得了吧，得了便宜還賣乖，幾個領導這回都盯著你呢，上回里開會，孟都說了，說什麼等陸驍來了，咱這隊里就又添了一員虎將，孟叔從小看你長大，他這回釘死了要把你弄他隊里去，你要敢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出點岔子，孟叔的手段你是見識過的，他能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