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炎晨就職的地方雖不是軍校,但也有嚴格制度。
按制度,每個授課教都要在基地值,全封閉三十天,電話和上網也要接監控。路炎晨因為是教組組長,第一個當值。
他和歸曉每天通一個電話,像回到剛當兵時,聯系頻率,聯系方式都差不多。
其實也可以用qq,但是文字監控也麻煩,就作罷了。
就算只有通話,他還是囑咐過歸曉,別說什麼太麻的話。這麼叮囑是有原因的:當年他剛從新兵連下部隊,就是有保屬的地方,歸曉一連來了五封信,那信里的容被廣泛閱讀后,馬上了輔導員口中贊頌的“標桿書”。后來路炎晨去了二連浩特,輔導員路過,順便探當時已經是副隊的路炎晨,對著一幫子領導又提起書的事,左一句標桿,右一句樣板的,被領導們聽進去,拿這事在隊里開了他大半年玩笑……
于是他覺得,很有必要囑咐一下歸曉,以免再重蹈當年覆轍。
上課沒五天,路炎晨就好好給大家上了一課。
這天,他坐在訓練場旁的臺階上,遠觀著訓練場在做測試的一班學員。
大伙被分十人一組。
此時,第一組人正在各自獨立防護圈,同時拆彈。
都以為是在競賽,爭分奪秒,想表現出最好的績,贏過其它人。可很奇怪,兩分鐘過去了沒有人舉手示意,后邊六個組的學員也覺不對勁,張著。
防護圈的學員都穿著防護服,又重,又張,又急,都不曉得出了什麼問題。
路炎晨余看著秒針,三秒,兩秒,一秒……
“砰砰砰……”接連五聲巨響。
五個穿防護服的學員被震開兩米,有直接坐地上嚇蒙的,也有驚慌失措,跌撞爬起的,還有摘下防護面罩,一額剛拆彈冷汗,震驚看測試教的……
余下五個人雖然什麼事都沒有,可也傻了。
不管是被震開的學員,還是排隊等待的,每個人都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剛剛那炸是實彈……
“十人一組,每組隨機五個人會到實彈,”測試的教低頭,打分,“下一組。”
還有三句話他沒待:
一是,五個實彈都是拆不掉的,再天才都沒用,全會準時炸;二是,這些彈都是路炎晨親手做的,嚇人用,有防護服在傷不到人;遠的路炎晨將帽子摘下來,微微扇了扇風,看明顯比剛剛張百倍的學員們,很滿意這個效果,將帽子夾在右臂下,起,離開了場。
一小時后,測試完畢。
除了第一組因為毫不知分數過得去,余下的六組心理負擔都加大了不,還真有不敢上的,記了零分。優勝劣汰,這種賣命的事當然要膽大的。
這訓練很常規。
只不過在反恐中隊,不管你是尿子了,還是得走不道了,都要上。這些學員還好說,只是按比例淘汰。
路炎晨本就是這些教的頭,很尊重。
那日三個班測試下來,最后負責測試的教很是夸耀了一下路炎晨的制彈能力,更是引來了學員們的崇拜。三十歲剛出頭,又自帶反恐環,最主要多年軍旅生涯都沒將一張臉弄糙了,完全的“天生麗質難自棄”,想不惹桃花都難……
沒過幾天,他在教學樓拐角的一個吸煙區煙。
兩個學員從邊經過,了兩聲“路教”,他抬眼,象征應了聲,目肅然冷漠。應完聲,繼續翻手里的學習資料。
“路教,徐教說那天測試我們的炸彈是你一手包辦的?”其中個眉眼些的,先出聲,“徐教還說,你是拆彈、破雙修的鬼才?”
路炎晨手里資料是英文的,畢竟不是母語,又很多專業語,很難不費些心去看。于是聽到聲音后,先遞過來無無緒的一眼,腦子里還在想著手上紙頭里的東西。
見這種眼神,倆學員都有點心虛。
路炎晨慢慢地將自己從資料里拉出來,說:“不止我,很多做排的,也都是破高手,以后到一線你們就知道了。”解救人質時既要炸開障礙,又要不傷里邊的人,那寸勁兒更麻煩,遠不是想象的丟個炸藥包就完事了。都是人命。
搭話的學員仿佛到鼓舞,笑了。
路炎晨打量們:“你們兩個,學號多?”
提問的孩低下頭來,將眼前飄過去的發捋了,輕聲說:“我是一班56,是一班59。”路炎晨點點頭:“這種在課上講過的問題,下次再問直接扣學分。還有問題嗎?”
“……沒了。”
他合上資料,將擱在一旁石凳上的帽子拿起來放在資料夾上,一路向二教走去。
在基地的日子一晃而過。
路炎晨回歸曉家那天,已是四月初。
推了大門,正坐在沙發上,給秦小楠剝山竹吃,大拇指往黑紫的外殼尾端一按,弄裂了果殼,白溜溜的果塞進秦小楠里:“這東西營養好,每天兩個。”
這麼甜滋滋的東西,秦小楠頭次吃,真是好吃,吐了果核,就聽見歸曉說了下一句:“你看我們給你吃好喝好,又不用做家務。你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就這麼一件事一定要做好,否則吊起來打。”
……秦小楠將果核吐在手心里,唔了聲。
路炎晨走,歸曉聽到聲音,馬上將剩下的山竹往秦小楠手里一塞:“吃完,去背一篇范文,”話音沒落,人已是著腳就從地板上跑來,將路炎晨的手一挽,“我買了,還有土豆,還有好多香料,還有烤爐,還有羊,牛,好多。”
歸曉那心和獻寶似的。
“你做大盤給我們吃吧,還有烤串。”
大盤?他又沒試過,不過應該不難。
他應了聲,給秦小楠遞了個瞧不起的眼,誰都沒馴服的小孩終究還是栽在歸曉這里了。秦小楠也回了一個“路叔叔你也差不多”的表,只流不流淚的鐵漢形象早已崩塌,進了這門還不是要挽起袖子管做家務?
半個月沒見的一大一小“好朋友”,沒任何語言流。
秦小楠主回書房去背誦歸曉留的家庭作業,有意將空間留給他們。
路炎晨將外了,進廚房,拿了個比較小的長形尖刀,練地給土豆削皮。
一塊塊,很有節奏地掉在不銹鋼水池里。
歸曉將臉挨到他背后,隔著襯衫好像能聽到那有力的心跳,自己的心也隨著一下下調整節奏:“我還以為你會特別臟的回來。”離家三十天還能保持這麼干凈整潔,真難得。
“出來前洗過澡。”
他臨出來前還在暗自腹誹,自己倒像剛的頭小子,見朋友前要洗干凈,整潔一些,唯恐給人留了不好印象。
“哦,”有個問題他臨走前就想問,忘了,后來因為電話有監控也沒敢問,如今終于等到了機會,“你們基地,有學員嗎?”
“有。”
還真有?“多嗎?”
“不多。”
“你帶幾個?”
“十幾個。”
歸曉默不作聲,將手進他兩側兜里,如此環抱著他。這作過去常做,除了能到煙盒打火機,也不到什麼新鮮東西。可這次不同,手指到個戒指。
先是一愣。馬上握它在手心里,緩緩手,很小個戒指,唯恐稍一激就掉了,滾到哪里去找不到……他一定知道自己到了。
可偏就當什麼都不存在,頭一偏去指油煙機。
歸曉打開油煙機。
“幫我點煙,”他說,“左兜里。”
歸曉將煙盒和打火機掏出,依言出一煙,塞進他間,手心還牢牢攥著戒指,去給他點煙。火石地一聲,沒著,又接連打了兩下才算是點著。
小小火苗將將挨到香煙頭端,眼看都燒著煙了。
路炎晨才輕聲,咬著煙說:“小心點兒,手里東西別掉了。”
歸曉倏地將打火機放下,瞪他,顴骨上燒著燙,倒像被火了一樣。
“不喜歡?”他角帶笑。
“也不問我就買……”
路炎晨笑,將煙從上拿下來:“不喜歡沒關系,明年再買。再不喜歡,后年再買。老了拿繩子拎一串掛脖子上,誰都沒你戒指多。”
歸曉被逗笑了,推搡他,路炎晨像是沒堤防,刀柄都手了,卻又打了個圈撈回來。明晃晃的閃過去,下一秒就穩穩握在掌心里。
歸曉看傻了:“怎麼弄的?”問完,眼睛更亮了,“快教我。”
路炎晨見興致的模樣倒像個小新兵,剛下部隊滿心覺得反恐隊里全是深藏不、武功超絕、飛檐走壁的高手……瞧什麼都新鮮,看什麼都熱沸騰。
路炎晨哪舍得讓玩刀,將刀放在切菜板上,了雙手,去從手里拿了打火機點煙,了口:“試試大小。”
歸曉嗯嗯著,套手指上比了比,剛好:“你那個呢?”
話剛說完就看到了。
那左手上,無名指套著的不就是另一只?
歸曉心和的不了樣子,悄聲問:“怎麼現在就戴上了?”
“方便。”
其實是在基地里,那幫教拿自己學員歡迎來開玩笑,反倒提醒了他。
讀書時和歸曉在一起,就很在意這種事,今天聽同年級人議論,明天聽年級傳話,后天再被海東逗一逗,總提心吊膽、旁敲側擊問他是不是哪班哪位同學過去對你有意思?現在有意思?未來可能會有意思?也就是他素來喜歡獨坐最后一排,沒同桌,否則一定還會從海東和孟小杉那里編出個“同桌的你”……
雖然不論過去,現在,或是將來,他都不認為這種事會發生。
但,有必要防患于未然。
于是不方便出基地的他,特地上網去查了想買的戒指,準確估算出尺寸,讓能出基地的教給自己去市區帶了一對回來,自己先戴了。
你都戴了,那我也不客氣了。
歸曉也悄悄戴上,舉起來,對著看,兩粒小小的的挨在一的碎鉆,又亮,又凈。
越看越喜歡,索將中指的戒指摘了。都笑出了聲。
后人又往他上使勁靠了靠,路炎晨察覺了:“先讓我做飯。”
“本來想晚上和你說的。”歸曉嚨口有些發,臉紅著。
……
踮了腳,挨在他耳邊悄聲說:“我好像懷孕了。”
……
咕嘟嘟的湯水燉著,除了這聲音,再沒其它。
全世界都沒聲音了。
“真的。”怎麼張得和未年懷孕似的……
路炎晨突然將手里的煙頭猛在水池子里撳滅,探手就去開窗。一把將帶到客廳里,面對面,那一雙眼上上下下地看。反兜里的煙盒,煙盒棱角撞上手心,才又驚醒了,靜下來。
人仍是站著,像全世界就剩了一個人似的,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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