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江川楓送完方折回警局，卓云生和謝遠他們還沒回來，他點了煙, 在辦公室等到八點多, 決定先出去吃口飯，剛拿上鑰匙, 桌上的座機響了, 他接起來一聽是陶夭, 問他吃沒吃飯，江川楓說沒吃，陶夭就讓他快點下去。

在樓梯上, 江川楓突然就想，好像每次陶夭找他都跟吃有關, 他笑著往停車位那邊走，陶夭正站在籃球桿下等他“有什麼開心的事？”, “啊？”，這麼一說，江川楓才恍然明白過來，自己還是傻笑著的“沒，想吃什麼，我帶你去。”

陶夭說“去我家吃牛排，去不去。”

“吃牛排啊”，江川楓有點踟躕。

“不喜歡？”

其實也不是，江川楓是覺得他一個大老爺們, 這麼晚去一個單姑娘的家里，會不會很不方便，但又一想, 他正人君子的，怕什麼，搖了搖車鑰匙，他說“走吧”，手放到車門把手上，他忽然轉頭問陶夭“對了，你家做飯的家伙有嗎？”

陶夭怔了怔“沒有，要不先去買？”

江川楓看了下表“那算了，下次吧。”

上了大道，江川楓把車窗摁下一點，外面的風吹進來，的，不是很熱，陶夭了頭發“覺到了六月底，云州的夏天才真算來臨。”，江川楓點個頭，往左拐“南方的夏天跟北方一點不一樣”，陶夭微微轉，歪著頭看他“北方的夏天是什麼樣的？”

“干熱，有時候一風都沒有。”

“哦，那會不會很難？”

“不會，習慣了也還可以，北方的氣候烈，不管冬天還是夏天都很干脆，冷就是冷，熱就是熱，不像南方一樣這麼含蓄。”，他的語氣帶了點吐槽的意思，陶夭笑笑“夏天適合擼串子，去不去？”，江川楓上下打量一眼，覺得陶夭文文靜靜的，不像是會去那種煙熏火燎地方的人“擼串兒，確定？”

“嗯”陶夭點頭。

“那去我家附近的那個志剛燒烤行不行，過了白石橋就是。”

“行——，等等”，陶夭頓了頓“志剛不是診所嗎？又改燒烤了？”

“不是”，江川楓搖搖頭“這個開在江南路上，跟診所老板都志剛。”

“哦”，陶夭忍不住笑了。

一會兒，到了地方，江川楓把車停到路邊，領著陶夭進店里，不大的店面，里面擺了三四張桌子全滿了，老板娘認識江川楓，跟他說笑了兩句，問他要不要去外面，江川楓立馬征詢陶夭意見，陶夭說沒事。

兩人在門口的一張小方桌前坐下，片刻，店里的服務員遞過來一張菜單，江川楓問陶夭吃什麼，陶夭說了一些，江川楓告訴服務員“就按說的，每樣二十串好了”，服務員說了聲好，然后問“你們酒水要嗎？”

江川楓想了想“酸梅有嗎，有的話來一扎，不要冰的。”

燒烤攤就擺在他們旁邊不遠，油煙味隨著風不停往這邊飄，江川楓有咽炎，聞到煙味就咳嗽，陶夭起去屋里要了杯水，端出來放他面前。

“哎？”，陶夭指著斜對面一紅建筑問江川楓“那就是明劇院嗎？”

“是，有昆曲，京劇什麼的，不過看的人不多，傳統文化沒落了。”，這條街上，兩邊種了很多樺樹，枝干白的像撒了層薄薄的霜一樣，燈影從樹葉間篩下來，斑駁一片。

“你去看過嗎？”，陶夭托著下問他。

“去過一次，正愷非要去，看的白蛇傳，我從頭睡到尾。”

陶夭笑著問他“你干什麼不睡？”

江川楓說“不知道，還沒想過。”

半晌，服務員把烤串端上來，還有兩籃生菜和蘸料，江川楓拿起一片生菜，夾著五花串捋下來，包好了遞給陶夭“你這樣吃，不會膩。”，陶夭又忍不住笑“我會的，自己來。”，忽然，冷不丁響起音樂聲，嚇了一跳，不朝四看，就在不遠白石橋右邊的那條寬道上，站了兩三排穿紅連的大嬸，在跳廣場舞。

配的曲子，好聽，陶夭也能哼幾句：

我用時等你，你不來我不老

等到我胡子長了你發及腰。

······

“這歌”，江川楓吃了口烤茄子，上面撒了好多辣椒面，辣的他直舌頭“邵云的最。”

“你倆差不多。”

江川楓看一眼“瞎說，我比他有品味多了。”，這時從旁邊店鋪那邊溜達過來一只大黃狗，趴在江川楓腳邊“翠花，你怎麼來了。”，他扔了幾片，給大黃狗吃。

“翠——”，陶夭的腦子有點發脹“你連這里的狗都認識？”

江川楓把酸梅倒進杯子里，遞給陶夭“我剛到云州時，在老陳手底下干，他帶我來過這里，那時——”，他瞟一眼狗“它還很小，它媽媽跟它現在一樣，茉莉。”

陶夭喝了口酸梅“它家主人開花店的嗎？”

江川楓笑笑“不是，賣水餃的。”，他朝后指了下“就那家，一對東北夫妻。”，陶夭拿起一串千葉豆腐咬了兩口“這家的串兒真好吃的。”

“是吧”，江川楓突然說“我昨晚夢到邵云了。”

“你想他了？”

“大男人，什麼想不想，沒這麼麻”，江川楓了上口袋，想拿煙，但又忍住了“他這次的任務很危險，就是有點擔心，我夢見他在一片大霧里，周圍全是山，看不清他的臉，就，就只看見一點人影在晃。”

陶夭讓他說的，上有點冷“然后呢？”

“我嚇醒了，接著給他打了個電話，他倒是把我罵了一頓，說剛到廣東，要去查煙葉供應商”，江川楓嘆了口氣“不管怎樣，平安就好。”

“做刑警確實危險的。”

江川楓砸砸“我來云州的第一年，有一次跟老陳出任務，那時，刑偵經偵還在一塊，沒分家，我們去抓一伙強······”，他頓了頓“那幾個人渣，我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惡心，在城北水庫那段，隊友剛遞給我一瓶水，有顆子彈呼的飛了過來，正中”，江川楓指了指自己的眉心“他這里，那一刻，我這輩子都忘不了，太近了，跟死亡就是一手指頭的距離，現在想想，大學里學的那些玩意，除了能之外，沒什麼屁用”

陶夭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把你手給我看看”

江川楓聽話的遞給他，陶夭擰著頭看不方便，干脆拿起小馬扎，過去和他挨著坐，江川楓的手很大，骨節堅分明，掌紋也很清晰，就明明白白的三道，相學上說這樣的人，想的，心地純粹。

陶夭用食指劃著他的掌紋“你的，事業，還有生命，三條線都很好，又深又飽滿，絕對好命。”，江川楓笑“還信這個，把你的也給我看看。”

“男左——”

陶夭出右手，江川楓看了看，然后拿自己的跟的并在一比了比“你沒覺得嗎，咱倆差不多”

“嗯”，陶夭咧咧“咱倆都好命。”，江川楓撥了撥臉頰的頭發“你涂了嗎？”

“沒有啊”，江川楓用大拇指刮了下的臉，然后了說“哎？那你怎麼這麼白？”，陶夭和他臉對臉“白嗎，可是你真黑的。”

老板娘來來回回看了他倆好幾次，暗自在心里笑，覺得這倆人之間特別好，但又好的跟小孩一樣。

“哎呦”，陶夭被江川楓彈了下額角，忍不住起脖子，江川楓又得寸進尺的的頭發，直到把那頭短發的跟鳥窩一樣才作罷。

一會兒，服務員把最后一盤烤串送過來，陶夭挑了一串烤年糕，江川楓拿了一串烤魷魚，陶夭見他吃的香，就兩手著他的手腕，往自己跟前拽了拽，在他的串兒上咬了一口，江川楓淡淡的說“我吃東西前有個病？”

“什麼病？”

“先上幾口······”，他晃著，瞟一眼手里拿的東西，一臉得瑟“所以啊，你剛吃的這個，全是我口水。”

“煩人”，陶夭剜了他一眼。

江川楓翻了個大白眼，學著的語氣，“煩人。”

“討厭”

江川楓著他那副沙啞的煙嗓子，又學人家“討厭，啊——”，陶夭用力擰了他一把，江川楓呵呵笑了笑，老實了。

早上，江川楓拿著方折留下的那張畫像去刑偵支隊辦公室，幾個小年輕見了，立馬圍過來，卓云生拿過他手里的東西，展開一看“吾草，這，這，這混蛋跟我心里想的幾乎一模一樣，你看這猥瑣的小眼神，耗子一樣的臉，”

謝遠使勁推了一下他腦袋“就他媽會吹，你行你畫一個試試。”

江川楓點一下卓云生“把這張畫像掃描一下，然后發給各個社區派出所，讓他們抓排查。”，他說完走到門口，又突然回頭，謝遠幾個嚇得肩膀抖了抖“還跟這兒干什麼呢，干活去。”

一周后，江川楓中午在食堂吃飯，打飯的阿姨走過來，說有事找他，江川楓以為他又要給自己介紹對象，正要找借口推，誰知那胖阿姨看看周圍，小聲說“恁們上次整那畫像，俺看到嘞。”，阿姨一口標準的河南話，江川楓老想笑，他朝對面頷下首，胖阿姨的屁一點點沾到凳子上“恁在哪兒看到的？”，他學著胖阿姨的語氣。

“俺兒，不是在西園派出所嗎，有一次俺去他班上找他，就擱，他那電腦上看到的。”

“哦”，江川楓點點頭“看到就看到吧。”

“咦？恁咋不信泥，俺認識這人。”

江川楓一下愣了“你——，你認識他，那他什麼，在哪兒工作你知道嗎？”

“知道，知道”，胖阿姨笑笑“隊長，就之前俺說的那個，俺堂姐的外甥，恁啥時候能去見見，小妮長得可帶勁了，跳舞的，老長。”

又來了，江川楓出煙，咬上一“忙呢，一大攤子事，你，你你趕說。”，阿姨撇撇“俺和小姐妹逛街的時候，看到過這人，就在那個人街，恁知道吧？”

“在人街？”

“不是，在人街后面的小弄堂里，賣畫，賣相框啥的，，什麼，俺不知道。”，江川楓霍地站起來，用手指著他“確定？”，胖阿姨使勁眨了眨眼皮“像，反正俺看著跟畫上可像嘞，隊長，要是說錯了，恁可······”，江川楓不聽他嘮叨，扭頭就朝外走，邊走邊掏出手機，打謝遠電話“哪兒呢，先回來，馬上去紅云街后面的弄堂里找一個賣畫的男的，跟畫像對比一下，看是不是那個變態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