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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貼身丫鬟》第90章

傅慎時最近了不殷紅豆的冷臉, 卻說, 這取決于他。

他想起殷紅豆那天夜里說過的話, 便解釋道:“紅豆, 其實我想過了, 你之前說的話很有道理,可我那時真的沒有像你說的那樣去想。”

殷紅豆手里還拿著筷子,將筷頭和筷尾調了個方向,右手著筷子在桌子上劃來劃去,也沒刻意寫什麼,就是在油亮的楠木桌子上劃出糟糟的一團痕跡, 道:“我知道你沒有這麼想。”

傅慎時面才舒緩一些,殷紅豆便道:“因為這是刻在你骨子里的東西,你便是不想,自然而然也會這麼去做。”

畢竟傅慎時打小就是在這樣的環境里長大的, 上要跪皇天后土、天潢貴胄、家中長輩, 下有丫鬟小廝甚至是平明百姓要跪他, 尊卑貴賤, 分得明明白白,他哪里意識得到這些?

殷紅豆挑著眼看著傅慎時,眨著眼睛道:“你在我病的時候照顧我,是出于分,可你給我遞茶水的時候, 明顯猶豫了一下, 這才是出于你的‘理智’。”

正經的主子, 哪里有服侍丫鬟的!

傅慎時心里明鏡兒似的,他面微紅,即使他認為自己委實沒想將殷紅豆當做丫鬟看待,但說的不錯,他就是那麼做了。

他眼神有些閃爍,其實不大想承認,他當時是有遲疑,可……他到底還是照顧了不是嗎?

殷紅豆知他不服,便問道:“廖媽媽和時硯,在你眼里該是什麼份?”

傅慎時如實答了:“廖媽媽是我母,又悉心照顧了我多年,我已將看做長輩,時硯對我也是忠心耿耿,不說勝似親兄弟,也將他看做自家人了。”

“你將廖媽媽看做什麼樣的長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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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母親。”

這樣的分,很不輕了。

殷紅豆問他:“那你將來打算如何安置他們二人?”

傅慎時心里早有了主意,他道:“將來我會給廖媽媽一間宅子和一大筆銀子出府榮養,如果不好,病了,我便再找的丫鬟伺候。時硯……他若愿意一直跟在我邊,他想找個人過日子,我便出面替他說和,若他另有志向,將來便去做個管事,都隨他。”

殷紅豆點了點頭,傅慎時考慮的很周全,便問他:“既你將廖媽媽看做半個母親,若纏綿病榻,若你還如眼下這般,雖不良于行,到底康健,你可會不解帶地照顧?”

傅慎時哽了一下,廖媽媽做他的母,他這般對待,已是十分賢孝,不解帶地照顧,他從沒想過。

但若是秦氏和長興侯病了,他卻是必須得親自侍疾。

殷紅豆繼續問道:“時硯將來若得罪了長興侯府的人,你可能替他在主子面前分辨個公道出來?”

當然不能,時硯到底是個下人。

殷紅豆這才道:“我不過來你邊一年,他們兩個照顧你這麼多年,我不認為在你心里,我能比他們還要重要多。”

傅慎時默然良久,收了手,道:“紅豆,這兩件你說的不錯,但我待你終究是不同的。”

殷紅豆不否認,道:“你可否告訴我,當初你想讓我做妾的時候,是如何想的?”

傅慎時想起在重霄院的那段日子,角浮起了笑意,他倒也不瞞,道:“當時覺著你是個可有趣的丫頭,想收了做通房,和如今不同。”

殷紅豆面目平靜,“那你可還記得你是如何對我的?”

傅慎時當然記得,他眼神往手上看去,細白水,已經沒有冬天凍過的痕跡了,他皺了皺眉,眼神里顯出一自責和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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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紅豆替他答了:“你用主子對付丫鬟的手段打我,那是對付下人的手段,用了不錯。如今你又故技重施。若說別的事你還可以有所辯駁,偏這件事你再沒話說了吧。”

一模一樣的事,如出一轍的手段,傅慎時方才還在給自己找借口,眼下卻不得不承認,他心底里,的確沒完全拋卻殷紅豆的丫鬟份。

傅慎時認了,心口不一的人是他,他輕聲地問:“所以……你才不從我?”

殷紅豆輕,道:“如果我要屈服,早就屈服于傅二了,不必等到今日。”

傅慎時不快,他反駁道:“我不會像他那樣對你。”

殷紅豆輕哼了一聲,道:“他不也是利嗎?”

“明明我對你好得多。”

“是啊,你好得多,那是因為我能幫你的也越來越多。他利我的時候,也對我奉承討好。若我肯,自然也有法子以相討好他這種草包。而且我能替你賺錢,我難道不能替他賺錢?誰會嫌銀子?我只要一直于他有用,便不怕他喜新厭舊。亦不遲。和你給我的保證,有何區別?”

傅慎時抿,殷紅豆一直都有原則和底線,現在肯這般跟他說話,便是對他有真心,若他像傅二那樣對,反倒會將得更遠。

殷紅豆還道:“那時你對我又沒有幾分分,若我從了,他真討要了我去,你會不給?我若今日會對你服,當時早就是他的人了,等不到今日。”

傅慎時擰著眉道:“我與他大大不同,不可相提并論。”

殷紅豆撇問他:“還有何不同?”

傅慎時嗓門略高了一些,道:“他長的沒我好看,腦子沒有我聰明,是個廢。”他眼睫淡淡一掃,漫不經心道:“哦,他現在不止是個廢,應該還是殘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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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殷紅豆涼涼道:“這些錦上添花的東西,并不令我心到可以放棄自己的尊嚴。想必你也是。”

傅慎時眼神和下來,當初勾引他的貌丫鬟,個個都比殷紅豆漂亮,這的確不是他唯一看中的東西,甚至可以說,本不是他看重的東西。

兩個人都是無言,殷紅豆先開了口:“今日,你總該徹底知道我心中所想了罷。”

傅慎時攏著手,聲音低啞地道:“我知道了……但我還是沒有辦法放你走。”

他越是知道,就越是害怕殷紅豆要離開他,便更不敢放自由。

這樣有主意的一個人,他一旦放了,有一朝一日要走,他如何能留?現在強留,兩個人份在這兒,他留的合,若以后再強留,便是不死不休,反目仇。

殷紅豆放下手里的筷子,道:“你俊朗,你聰明,你尊重我,你與我心意相通,只要你不變,你還怕什麼?”

傅慎時下頜收,他怕,他當然怕。

他俊朗,聰明,也喜歡。可這世上又不是只有他一個這樣的俊朗聰明之人。

而且,他始終是個殘廢,世人眼中的廢,連和他羈絆最深的親生母親都放棄了他。

他曾經想過,快些活到頭,死了便了無牽掛,大家都好,可偏偏殷紅豆出現了,像一拘溫暖的水,潤細無聲,包裹著他,融化他,滲他的,令枯萎的他生出綠芽,長出枝干,仿佛重獲新生。

現在卻想從他的里剝離出來,甚至有一天可能會徹底離開他。

傅慎時也不敢再往深想。

沒有擁有過便罷了,一旦擁有了,寧死不棄。

如果讓他說真心話,他還是希,讓殷紅豆永遠做他的籠中鳥。

屋子里只剩下無端的死寂。

殷紅豆起,默默地收了碗筷。

傅慎時的兩下,呼吸也重了一些。

夜里二人同寢,又是無話。

殷紅豆并沒做白日夢,傅慎時不能立刻想清楚,倒不失,至他再不會用不高明的手段欺負便自顧靜靜睡去。

傅慎時卻備煎熬,他能理解殷紅豆的擔憂,可他也沖不破心里的牢籠。

這六年以來暗無天日的生活,誰也不知道他是怎麼一日接一日地熬過去,他一想到要失去,便心如刀絞,呼吸也變得艱難。

大抵這便是勸人容易,勸己難。

傅慎時到底算是知道了殷紅豆的心意,次日起來,他洗漱罷了,正好趁著汪先生來送二皇子的回信,便要將打發了兩個丫鬟走,再留們也沒有什麼意義。

汪先生問傅慎時如何置。

傅慎時問殷紅豆想怎麼置。

殷紅豆道:“問問們自己罷,想恢復良籍在田間勞作,將來嫁個平頭百姓過安穩日子,還是愿意去春園里過著和從前一樣的生活。”

汪先生親自去問的,他臉上并無意外的表,道:“們兩個說要去春園。”

煙花之地,醉生夢死,如何能輕易放棄?

殷紅豆角微抿,也沒說什麼,傅慎時下了定論:“就送去春園罷。”

汪先生點著頭,說起了正經事:“錢莊開了起來,已經有八十戶要借銀子去蓋房子,他們都開始去山上伐木炸石頭了。”

八十戶人,約莫能有二百人,都能一個村落了。

汪先生還歡喜道:“聽說附近縣城的人,也要搬過來住。”

春園附近好討營生,會吸引人過來不奇怪。

傅慎時“嗯”了一聲,拆開了二皇子的信,他的臉上籠上一層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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