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一停頓,又道:“我們一提宮,便覺著如一一般,殊不知宮宮外,涉及的地方自也不計其數,宮也分許多場所,我覺著,該細查這草種是屬于宮哪個地方的。”
云鬟跟季陶然這才明白,雙雙點頭。
季陶然便道:“可是卻要怎麼查好?你我都無這般權限。只能洋興嘆。”
清輝道:“這又是未必了。”
季陶然還未做聲,云鬟已經明白他指的是什麼,便道:“你是說……六爺?”
季陶然笑道:“我如何忘了,阮磬是軍的人,六爺是金吾衛副統領,且又是皇太孫,這個真是他的地盤了。不過,該怎麼說他呢?”
兩人都看著云鬟,卻見眉頭微蹙。
清輝問道:“怎麼了?你……仿佛有些憂慮之意?莫非讓皇太孫出面……不便麼?”
畢竟這兩個人,都算是知己。云鬟便不瞞著,道:“我不知道,只是覺著,心里有些不安。”
清輝道:“不安?”
云鬟搖頭:“說不上來是怎麼樣……也沒什麼因由。”
季陶然道:“你們兩個,真不愧是一路之人,總有些古怪的想頭,不過查一顆草種子罷了,又能于六爺有什麼妨礙呢?又不是讓他當真將整個皇宮翻個底朝天,只要拿這種子給宮管事、或者花園的人一看,便立刻知道端倪了。易如反掌。”
清輝本在皺眉,聽他說的如此,便沉不語。
云鬟一想,仿佛也很有道理,當即便人去查看趙黼如今何在,若是得閑,則請他前往謝府來一趟。
此前,宮中,養心殿。
趙世看著坐在面前的趙莊跟靜王趙穆兩人,道:“朕并無大礙,只是近來有些倦怠,便也借此個懶罷了,你們兩個偏又跑來,攪擾朕睡覺。”
趙莊道:“我們哪里知道父皇的心意,只知道父皇無礙就好了,若父皇覺著打擾了,兒臣們這就告退。”
靜王卻道:“父皇該多保養些子才好,不如把近來的一些政務之類,多撥一些給太子哥哥,讓他多替父皇分擔,也讓父皇能夠輕快些許。”
趙世點頭道:“這話有理。朕也是時候該退一退了。”
趙莊忙道:“父皇正當千秋鼎盛,兒子若能為父皇分擔,自然愿意,只是勿要輕說其他才好。”
趙世嘆了聲,道:“這有什麼可忌諱的,難道真的就千秋萬載了麼?你啊,就是素來太小心了些,瞧靜王,就敢給你說話。”
趙穆看一眼趙莊,笑道:“哥哥是個誠實之人,我就當個討嫌的了。”
趙世道:“并沒討嫌,這樣就很好,他想不到、不便說之,你替他想到、說了,這才是手足之意。”
兩個人都起,齊聲答應。
趙世打了個哈欠,兩人會意,便雙雙退了出來。
兩個人沿著泰和殿往外而行,靜王道:“方才哥哥可別怪我多,只是畢竟父皇是這個年紀了,有些事不得不想,提前準備些總是好的,當初就該直接封哥哥為監國太子,一來可以歷練,二來父皇也不至于太過勞。”
趙莊道:“我哪里怪你什麼,不過從來覺著父皇是天,我們這些兒子們就難免輕松些。”
靜王笑道:“我們可以輕松,哥哥可是輕松不得,還是及早準備罷了。”
正說著,便見聽有一聲斥道:“誰讓你跑來這里的?如今兩位殿下都在宮,被你沖撞了可怎麼是好?”
另一個道:“別跟多,一把年紀的了,只怕彈也不利索,哼,懶手懶腳,沒什麼用了。”
趙莊跟靜王對視一眼,皺眉走前一步,轉頭看去,卻見是兩名宮正在斥責一名看似上了年紀的嬤嬤。
正那宮繼續說道:“還不快回去干活呢?杵在這里做什麼?又不能當柴燒。”
兩人說到這里,嗤嗤地笑了兩聲。
任憑他們刻薄,那老嬤嬤低垂著頭,一聲不響,只聽到“當柴燒”的一句,方抖了抖。
趙莊皺眉,便走了出去,道:“你們是在做什麼?”
靜王也跟著走了出來,原來他認得這兩名訓斥人的,是淑妃娘娘殿的宮,氣焰囂張慣了,自不把這低等嬤嬤放在眼里。
宮們見太子跟王爺出現,才都有些悚惕,忙垂首行禮道:“參見太子殿下,靜王殿下。”
趙莊道:“人人皆都有年老的一日,你們可愿等上了年紀,也被人這般對待?”
兩人越發懼怕,便忙求饒。
靜王知道趙莊不喜這些,便道:“太子宅心仁厚,你們也都記住,以后萬勿再這般放肆刻薄,若有發現,定然不饒!”
兩人忙都答應,便都退了。
只那老嬤嬤仍立在原地,靜王瞥了眼道:“你如何不去?”
那嬤嬤才躬了躬,道:“多謝太子殿下,靜王殿下。”聲音也有些木訥蒼老,倒退兩步,轉而去。
趙穆見三個都去了,才對趙莊道:“哥哥息怒,不要跟底下人一般見識。”
勸著趙莊往外而行,忽地又道:“不過,倒也的確該管教管教這些人,他們方才訓斥的那個,大概是昔日那個宮殿里的……”
趙莊一愣,道:“你說的是……”
靜王見侍們都離得遠,便道:“便是昔日英妃……”
趙莊深吸一口氣:“怎麼那個宮還有人麼?我聽說,當日那一場大火,燒死了幾個的宮,其他的,也都給父皇打發到浣局,到如今只怕多半都死了。”
靜王道:“我也是前些日子才知道的,方才這個,原本曾在英妃的宮呆過一段日子,正當時父皇大赦天下,也特赦了一些宮出宮,這個也在其中。只不知后來為了什麼,竟未曾出去,又因不屬于英妃宮的人了,便隨意在別的什麼地方當差。”
趙莊回頭看了一眼,卻見那嬤嬤遠遠地站著,仿佛正也看著此,雙目幽幽。
目相對,趙莊竟打了個寒噤。
待要細看,那嬤嬤卻已經轉,很快消失不見。
這會兒,在謝府之中,趙黼聞訊快馬加鞭趕來,見他們都在,便問有何要事。
季陶然便將阮磬的事同他說明,又拜托他查這種子的來歷。
清輝看一眼云鬟,想到先前那一句話。便對趙黼道:“殿下若是為難,便不必手此事,我們再尋別的法子就是了。”
趙黼道:“阮磬也算我半個下屬,若能幫手,又推辭什麼。”
說話間,就捻起那粒種子看,打量了片刻,忽然道:“這個東西,我在哪里見過。”
三人面面相覷,趙黼道:“是在哪里呢?”舉手在眉心里慢慢地了會兒,忽然說道:“啊,想起來了,就是那遼的廢殿。”
清輝跟季陶然兩人對視一眼,畢竟都是京城的宦子弟,聽趙黼說“遼廢殿”之時,便約知道是指的什麼。
但是對云鬟而言,卻另有一種不同的意味,當即變,看向趙黼。
卻見趙黼舉著那種子,笑道:“沒有錯兒,就是那里的,有一次我打哪里經過,就看到地上有這種玩意兒,這什麼來著?據說不是咱們這里的東西,是遼國上京里才有的一種……不過,那個地方森可怖,又是地,沒有人會去,如何阮磬上有此?難道不留神沾上的?”
季陶然小心翼翼地問道:“殿下,您說的遼,可就是當初的‘英妃’娘娘?”
“就是了。”趙黼又哼了聲,道:“話說回來,這遼人便是遼人,非我族類,冷兇殘,自己尋死也就罷了,可縱然是死,也要抱著那小皇子一塊兒……竟活生生被火燒得干干凈凈,可真是慘烈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