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老爺駕著車走了,說起來他也不算什麼老爺,駕車的技倒也尚可,帶著憾,沿街而去。
至於春兒的舅父舅母,卻都是傻了眼,心知回到中牟,鄧老爺一定要索聘禮的,煮的鴨子剛剛到了邊就這樣飛了,劉氏又是懊惱又積攢著滿肚子的氣,可是看到佇立在雪地中的沈傲,眼眸中怒氣衝衝。
可是這樣的人,也是懂得趨炎附勢的,方纔沈傲一下子嚇走鄧老爺,那本事兒卻是實打實的,再仔細打量他,見他衫華貴,腰間繫著錦繡香囊,頭戴著綸巾,頓然醒悟過來,此人的家世,只怕比之中牟鄧家還不低呢
因爲相通了這一點,便膽戰心驚起來,哪裡還敢再說話。
春兒一下子撲沈傲的懷裡,眼眸中的眼淚撲簌出來,抑了很久的,那心裡積攢的幽怨、苦衷卻是在寒風徹骨下,一下子釋放了出來,又是哭又是笑,隨後捶打了一下沈傲的膛,道:“沈大哥,你還在考試,來這裡做什麼,你若是考得不好,不但公爺不喜歡,授課的博士也會不悅的。”一會兒又是溫地在沈傲上,哭哭啼啼地道:“方纔我怕極了,那馬車兒的軲轆轉起來,我心裡便想,或許春兒一生一世再也見不著沈大哥了,沈大哥,你不要取笑我好嗎?我當時在想,若是再不見你,人生也沒有什麼樂趣了,我……我……”聲音哽咽,又又,再也說不下去了。
平時的春兒,矜持卻又總是心事重重,今日卻彷彿掙開了枷鎖,什麼也不再顧及了;那俏臉兒梨花帶雨,長長的睫,粘住了淚珠兒滴滴答答地落下。
沈傲這一刻卻顯得有些不自在了,習慣了從前那個畏手畏腳的春兒,那個暗藏著各種心事的小妮子,如今除了心中暖暖的,反而覺得春兒有種不可的麗。
著春兒的秀髮,那髮梢在指尖輕快劃過,沈傲難得正經一回,心裡不由地想:“到了這個時候,傻丫頭竟還擔心著我考試的事。”
一旁的趙紫蘅撇了撇,心裡在想:“原來這個春兒,是個狐貍。哼以類聚,人以羣分,跟著這壞傢伙的人也沒一個好的。”
心裡這樣想,卻是忘了,自己似乎和沈傲接的時間也不。
哭過,笑過,那寒意瞬時也不在乎了,春兒的略略抖,離開沈傲的膛,拭著眼淚,目卻是落在舅父上。
沈傲這纔看清春兒的舅父,這人生得五短材,一臉老實的模樣,著手,顯得舉足無措。
春兒低聲呢喃道:“舅父,春兒這裡有些平時攢下的錢,你收下吧,至於中牟,春兒不回了。”
春兒擡起眸,卻是顯得很堅定,或許從前從未有過這樣大膽的舉止,那聲音帶著幾分抖。
春兒舅父正要說話,那劉氏便道:“你不回去也好,省得耽誤了你,咱們是小門小戶,自然留不住你這凰的。”
劉氏說罷,一把搶過春兒從包袱裡拿出的荷包錢袋,接著用著滿是譏諷的語調對春兒的舅父道:“沒用的東西,你沒聽到你外甥的話嗎?這汴京哪是我們這種低賤人待的地方,走,走,回去,往後再也不要來了。”
劉氏語帶著憤恨,當先走了;春兒的舅父帶著滿臉的歉意,走到春兒跟前,半天才吐出一句話來:“春兒,你舅母的事不要記掛在心上,在這汴京,好好照顧自己吧”嘆了口氣,往劉氏的後追上去。
春兒的眼眸兒著那一對夫婦的影,二人一深一淺留下的雪印,眼眸中含著淚花,咬著貝齒無聲哽咽。
…………
春兒是不能再回國公府了,沈傲倒是爲尋了個落腳,暫且先住在邃雅山房裡,再專門尋了個丫頭伴著。
春兒的心低落,沈傲呆坐著幹陪了一會,卻聽到樓下人聲鼎沸,卻都是在呼喚沈傲的名字。
原來是中試結束,監生們下了學,不人來邃雅山房,聽說沈公子也來了,頓時興致,要沈傲下來喝茶。
春兒抿道:“沈大哥,你考試考得如何了?”
沈傲這纔想起中試的事,呵呵一笑道:“還不錯,反正試卷做完了,聽見那個趙紫蘅在,便出來了。”
沈傲生怕春兒擔心,所以沒有把方纔的驚心魄說出來,春兒現在已經再沒有退路了,能依賴的也只有他,他不能讓春兒再有任何的顧慮和擔憂
他一直都知道春兒對他的好的,這份,他記在心裡,也會盡最大的努力讓春兒幸福起來
“哦”春兒眨了眨眼,卻是想起方纔沈傲邊的趙紫蘅,那趙姑娘似乎對沈大哥並不太好呢後來獨自回去了,還橫瞪了沈大哥一眼。
春兒又是道:“樓下你的都是你的同窗嗎?”
見沈傲頜首點頭;春兒便道:“沈大哥,你不用管我,下去和同窗們聚一聚吧,你的正事要。”
沈傲道:“陪著春兒就不是正事嗎?”
這一句話落在春兒心裡甜極了,臉上飛出一片緋紅,卻又恢復理智,找著各種理由催促沈傲下樓。
沈傲無奈,只好下樓去,不過是該下去看看了,總讓那些人在樓下,也不是個事兒,而且他和春兒的未來還長著呢
到了樓下,一看,人還真不,這些監生們考完試了,心大好,紛紛相約來喝茶,見到沈傲,又喧鬧起來,這個道:“沈兄果然異於常人,秦博士聽了你的話都要氣死了。”另一個道:“沈兄的所作所爲,真是令在下佩服得很,來,來,到這裡坐,這頓茶我請了。”
他們平時讀書倒也上心,可是一旦休假便開始瘋瘋癲癲,恢復了二代的本,拉著沈傲過來落座,問東問西。
沈傲苦笑道:“提前卷的事,諸位以爲我想嗎?若不是到了火燒眉的時刻,我何苦要作出這等事來;諸位不要再取笑了,你們越是擡,我心裡越是不安。”
接著,沈傲便問起考完之後的狀況,誰看到了唐大人,他的臉如何,博士們又說了些什麼。
其實沈傲還是有點心虛的,初試已經提前卷了一次,如今中試又故伎重演,這算個什麼事,沈傲將心比心,若自己了秦博士,非氣死不可;心裡便在想:“等到了除夕,我須準備些禮,去拜謁唐大人和幾個博士,一來謝他們的授業之恩,其次陪個禮,誠懇地道個歉。”
衆人七八舌,熱鬧極了,沈傲在人羣中一,便想起了吳筆來,問道:“吳筆兄怎麼今日沒來?往日這邃雅山房,他是跑得最勤的啊,好不容易放了假,也不見他來湊這個熱鬧。”
一個同窗笑道:“吳兄擔著軍國大事的干係,哪裡肯和我們這些閒人廝混。”
這句話奇怪極了,這人後來才道出原委,原來是那個什麼泥婆羅王子要去吳府拜訪,這位吳筆兄先回去招待了,說是與這泥婆羅王子建立,也算是外重任,當然是擔著軍國大事的干係了。
沈傲只是笑,卻不知此刻,閱卷們卻在爲他的事爭論個不休。
原來沈傲提前卷,原本這種事也有,歷年不得會有幾個狂生,覺得自己才華橫溢,先將卷子上去。
可是今次卻不同了,考場鬧出了這麼大的靜,原來卻是清河郡主要找這個沈傲,以至於整個考場的次序都了。
如今要追究起來,清河郡主自然是不能懲治的,誰敢跑到王府去治郡主?人家老王爺只這一個兒,你有這個膽懲治嗎?
不過禮部一向是欺怕的,的不能,那這個沈傲總該懲戒了吧?因而,不人提議,要取消沈傲今次的考試績。
提出這個建議的,自然是太學博士居多,也有不禮部員附和;唐嚴等人自然據理力爭,一時間吵個不休。
倒是那楊戩楊公公卻只是坐在一旁冷眼相看,慢吞吞地喝著茶,他雖是相,單這種事不到必要時,自然不便手。
那楊真卻被吵得煩了,便向楊戩道:“楊公公,沈傲的事,您怎麼看?”
“噢”等楊真問起,楊戩才慢悠悠地道:“依雜家看來,這本是禮部的事,雜家自是不便手的,不過家有口諭,說是將績優秀者的試卷全部送過去由他來分個高下。這沈傲乃是國子監的佼佼者,若是家在試卷中找不到沈傲的那一份,家會怎樣想?”
這一句話,倒是點醒了楊真,連忙笑道:“還是楊公公一言驚醒夢中人,如此看來,這取消沈傲的績還得由家來定奪,先把試卷送過去,至於其他的,便不是下們該多管的了。”
楊戩如沐春風地笑道:“雜家可不是這個意思,你們自己會吧,我只是個奴才,專爲家跑的,諸位大人才是國之棟樑,如何應對是你們的事。”
他倒是聰明,一眼就看出這場爭論背後的意義不同,說不定要捲是非窩中,雖說權勢滔天,可是不必要的麻煩卻是決不沾染的,便又把皮球兒踢回去,完全一副置事外的樣子。
楊真心領神會,便養、唐嚴到前,道:“家既要閱卷,這沈傲的事就暫且放一放,若是他的詩詞文章做得好,也送進宮裡去,至於考場的事,你們誰要彈劾便彈劾,都由家定奪吧。”
唐嚴連忙道:“楊大人說得不錯,現在家等著試卷送過去,我們還是加挑選出幾份好的出來吧”
養無話可說,楊戩的話,他也聽到了,這楊公公雖說一副置事外的樣子,可是聽話音,卻是幫了沈傲一個大忙,只好無奈地道:“楊大人既已定奪,下也沒什麼可說的了。”
說著便教人閱卷,連飯都顧不上吃,十幾個禮部的屬員和博士熬著眼睛跳出十幾份極好的試卷出來,唐嚴眼睛都顯得通紅了,看到那試卷中沈傲的也在其中,心裡也就放了心,苦笑地喃喃自言道:“沈傲啊沈傲,你好糊塗,若不是今次有楊公公在,或許這中試便沒你的份了。”
唐嚴心裡暗暗慶幸,捧著試卷到廂房裡歇息的楊公公那裡去了。
楊戩等了足足一夜,眼睛冒著,見試卷都挑好了,呵呵笑道:“諸位大人辛苦了,雜家這就進宮。”
用錦盒將試卷封存,帶著從人出了崇文閣,馬車早已候了一夜,直接鑽馬車,向著那琉璃瓦的宮城駛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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