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之後的趙佶,那冕珠之後的臉卻只是顯出似笑非笑之,一雙眼眸過冕珠向泥婆羅王子,最後目一轉,又落在殿中的一角落。
角落裡,沈傲撐著腦袋,對殿中的形充耳不聞,對眼前的事務莫不關心,有一種說不出的恬然氣質。
趙佶微微一笑,卻沒有怒,從容不迫地道:“汴京的雪景確實不多見,貴國生僻,更該好好看看大宋的江山景,才能不虛此行。”
這話的言外之意似是在說泥婆羅是邊陲小國,沒見過世面是常理,趙佶並不怪罪。
以趙佶的子,再加上泥婆羅國對於國策的重要,這種綿裡藏針的話自是不會出口的,來者是客,豈可怠慢之?不過這泥婆羅國王子輕慢在先,反脣相譏一句已是很客氣了。
王子似是不以爲然,笑得更是詭異,連忙道:“陛下說得沒錯,大宋的江山景目不暇接,小王置其境,見大宋富饒至此,心中佩不已。”他頓了一下,又繼續道:“泥婆羅既小又窮,若能沾染大宋恩澤雨,則泥婆羅國上下都念陛下恩德,願世世代代臣服天朝,永不違誓。”
靠,太無恥了,見過不要臉的,卻沒有見過這麼不要臉的,這大殿上無數輕蔑的目落在那王子上,尤其是沈傲,一下子被王子的王八之氣吸引,爲他的風采所懾服。
王子的話就好像是沈傲跑到皇帝那裡去說,皇帝老子啊,你家真是太富了,陛下能不能每年送點金銀珠寶、糧食古玩什麼的給學生,權當濟貧,只要皇上送了,學生就世世代代認你做老大,好不好?
這種話,就算是沈傲這麼臉皮厚的,也絕是說不出口的,要錢不要臉,至於嗎?
只是這王子卻不以爲然,似還有幾分自得之意,顯然對自己的漢話十分滿意,得意非凡。
趙佶爲不可聞的冷哼一聲,張口言,不料那王子呵呵一笑,繼續道:“陛下宴請小王,小王激不盡,在小王的家鄉,有一樣瓜果,卻是南疆獨有,因而特意帶來,請陛下和諸位大人品嚐。”
對方既是送了禮,趙佶倒是不再計較王子方纔的囂張了,微笑道:“噢?朕最珍奇之,卿獻來看看。”
那王子後一個漆黑的壯漢便引著幾個侍出去,過不多時,又領著一連串的侍端著覆蓋著紅綢的托盤小心翼翼進來,先是有人送上案,隨即便在每個桌案上放置一個。
掀開紅綢,衆人一看,竟是個三四個拳頭大小的大圓果子,顯橙黃,竟還真是一件稀奇之,從所未見。
趙佶好奇地將那圓果撿起,認真地打量了片刻,道:“只是不知這是什麼瓜果?”
泥婆羅國的蘇爾亞王子道:“敝國稱它爲石果,其最爲鮮,請陛下和諸位大人品嚐。”
趙佶點點頭:“石果,這名字倒是古怪。”
只不過很快,他的臉頓然變了。
說了這麼多,這個王子卻一直沒有說這石果該如何個吃法,看他的模樣,只怕也不會說。這石果的外殼確實比石頭更加堅,說是置於口中,只怕連牙齒都要咬斷不可。
原來這蘇爾亞王子是不安好心啊,誠心要皇帝當他的面出醜了。
趙佶眼眸中閃過一厲,卻不得不保持一副氣定神閒的模樣,手捋著長鬚,默不做聲。
殿下的羣臣也猜了王子的意圖,心中又怒又急,家若是被這王子辱,必然龍大怒。君憂臣辱,眼下當務之急,是必須尋出品嚐這石果的辦法出來,只要有人先吃了,家便可有樣學樣,消弭這場尷尬。
於是有的大臣不顧面去用牙咬的,有雙手將石果放置在手中用力掰的,還有侍拿來了小匕首,往那石果上切割的,手段各異,可是無論使用什麼方法,不管是牙咬,是掰,還是切割,那石果卻巍然不。
反倒是賓客們稽狼狽的模樣,引得蘇爾亞王子後的兩個從人哈哈大笑起來,笑聲肆無忌憚中含著不屑。
趙佶臉鐵青下來,側的楊戩低聲道:“家……是否奴才下去問一問泥婆羅王子,這石果的食用方法。”
趙佶卻是巍然不,眼眸落在那石果上,一個小小的石國,卻令整個朝廷面大失,這要是傳出去,天子的威嚴何在?朝廷的威嚴何在?
他的眼眸變得不可捉起來,強住心頭的火氣,低聲對楊戩道:“不許問,朕就不信我堂堂天朝上國,竟連小小石果都對付不了。”
楊戩默然,退至一邊。他對家太瞭解了,家的脾氣若是犟起來,十頭牛都拉不住,這一次家了真怒,非要和王子爭個高低不可。
家和王子的奏對,雖然一直在和諧中進行,可是在暗地裡,卻含著不知多鉤心鬥角。
下頭的羣臣,紛紛使出渾解數,竟仍不得其法。
蘇爾亞王子站在殿中,從容佇立,臉上帶著若有若無的笑容,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場他自導自演的好戲,一雙眸子漆黑如墨,閃著輕蔑之。
只是誰也沒有聽到蘇爾亞王子心底那帶著嘲弄諷刺的話:“天朝上國又如何?本王子略施小計,便教他們狼狽不堪,哈哈,天朝上國,也不過如此。”
殿外飄著鵝大雪,殿中香爐冉冉,許多人的額頭上已滲出冷汗,面對這堅如石的石果,竟是沒有毫無辦法。
這個時候,只見一個人大笑起來:“椰子豈是這樣吃的?只有蠻夷才只抱著一顆椰子張便吃,來人…去幫我尋葦桿和一些冰塊來。”
趙佶被這聲音驚,擡眸一看,過冕珠卻也將說話之人看了個清晰,趙佶隨即大喜,這個在殿中大呼小的人不是沈傲是誰?
只見沈傲哈欠連連,很是慵懶地冷笑道:“還不快去。”
話音剛落,終於有侍回過神來,片刻功夫,便立即飛也似的去了。
沈傲趴在案上,心裡卻是在笑,這個王子真好笑,居然拿個椰子來糊弄人,還說什麼石果。不過這滿殿的大臣也實在有點不爭氣,這椰子在海南島也有,沒錯,現在應該瓊州府,明明那裡是出產椰子的,偏偏滿殿的大臣竟連這椰子都未曾見過。
只是隨即一想,便明白了,在座的都是京,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而瓊州又是邊陲孤島,說得不好聽點,只有犯了事的員貶謫或流放才送到那裡去的,讓他們知道什麼椰子,得先犯點事才行。
沈傲微微一笑,眼見那蘇爾亞王子冷眼向自己,便氣不打一來,看什麼看,沒見過中土帥哥?冷笑一聲道:“哎,這明明是瓊州的椰果,怎麼到了泥婆羅卻取了個石果這樣沒有品味的名字。名字俗倒也罷了,王子殿下既然進獻椰果給陛下食用,卻又爲何不備餐?莫非貴國食用椰果時只是用手嗎?啊呀,罪過,罪過,學生有句話如鯁在,不得不說,一說,卻又難免要得罪國際友人,若是不說,卻又難免不顯真誠。好吧,既然諸位大人如此擡,紛紛給予學生鼓勵的目,那麼學生就放膽一言了。泥婆羅國這樣食用椰果的方法,實在是野蠻之極,哎,野蠻也沒什麼不好,昔有匈奴人茹飲,今有泥婆羅國王子教唆人手吃椰果,噢,對了,不知泥婆羅國在哪裡?學生好歹也算是天文地理無一不知的飽學人士,聽說過於闐國、回鶻國、黑汗諸部,卻從未聽說泥婆羅這三個字,真是奇哉,怪哉。”
這一番話道出來,真是讓人痛快極了,沈傲一口氣說出來殿中之人想說卻不敢說的話,雖然放肆,卻深得人心。
先是將泥婆羅將突厥類比,突厥是什麼?但凡對漢史有些許瞭解的,都知道突厥是蠻夷,是禽之國,是未開化且被漢軍追打千裡的野蠻人。言外之意,不就是說泥婆羅國與突厥一樣是化外之民,狄夷之國嗎?
再後來沈傲更是說出不小國出來,卻獨獨未聽說過泥婆羅,這意思很明顯,不啻是對泥婆羅的輕蔑。
偏偏沈傲雖然滿口惡毒之詞,卻是裝作一副很真摯的樣子,看不出任何故意輕視之心,彷彿他現在正在和人進行學討論,至於侮辱什麼的,哇,這是什麼話,簡直就是赤的污衊,是誹謗沈大才子的人品。
帷幔之後的趙佶,頓時忍俊不,這個沈傲,既詼諧有趣,又替他解了圍,更是一句話將趙佶方纔的鬱之氣一掃而空,痛快,痛快;他著案,努力憋住,使自己千萬莫要笑出來。
蘇爾亞王子眼中冒火,勉強住怒意,作出一副曬然的樣子,道:“公子如此說,想必也是見多識廣之人了,那麼不妨請公子食用吧。”
沈傲笑道:“當然要吃,不過大宋有大宋的吃法,比不得蠻夷,吃椰果,也是有講究的。”
恰在這個時候,侍尋來了一盆冰塊和一葦桿,小心翼翼地捧至沈傲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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