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傲將椰果放銅盆,卻是不疾不徐地道:“椰果的,若是冰鎮是最可口的,只可惜天公不,此刻天寒地凍的,只需冰鎮一刻,便可食用了。”
他風淡雲清的在衆目睽睽之下稍等片刻,隨即從銅盆中取出椰果,手指在椰果上索片刻,微微一笑,輕輕一按,椰果便陡然出一個來,將葦桿探中,輕輕一吸,那椰果中的水口帶來一濃濃的清涼和椰子清香。
衆人看得呆了,怪哉,真怪哉,這椰果明明刀槍不,衆人使了許多辦法都不能將它打開,爲何沈傲輕輕一按,反而輕易將它打開了?
在座的大臣中,之前有表現出一副風淡雲清的模樣高坐的,也有眼見家辱,有辱斯文狼狽不堪的。此時見狀,紛紛有樣學樣,手指在椰果上,細細之下,果然發現有幾個薄弱,於是用拇指重重一按,那椰果便破出一個來。
侍們紛紛送上葦桿,殿中之人將葦桿探,輕輕吸吮,說不出的高雅、自然。
趙佶大喜,嚐了口椰,笑著對蘇爾亞王子道:“卿,這石果……不,椰果果然別有一番風味,請卿座吧。”
蘇爾亞王子微微一笑,眼眸落在沈傲不遠的一個酒案上,施施然過去盤膝坐下,他的兩個扈從則乖乖地分列在他的後,兩對眼眸落在沈傲上,閃出憎恨之。
沈傲才懶得管他們,他只是個國子監監生,什麼外和他沒關係,別人不敢得罪這王子,沈傲怕什麼,皇帝老兒總不能說自己有辱國吧,只要皇帝不降罪,至於什麼狗屁王子,他不屑於故。
這種大山深的王子多的去了,別人稀罕,沈傲卻知道,這個時代的南疆,小國林立,王子比狗還多,誰怕誰來著?
喝了幾口椰,沈傲皺眉,便不再吃了,大冬天的,這羣混賬請人吃椰,這個主意也太有創意了。
酒宴正式開始,樂聲驟然響起,方纔的尷尬似乎一下子轉變了其樂融融的景象,就是那蘇爾亞王子,亦是笑的,舉杯先是恭祝皇帝千秋,其後,斟滿了一杯酒,走至沈傲的案前,深沈傲一眼,便笑臉迎人地道:“沈兄,你我似有一面之緣,是嗎?”
沈傲呵呵一笑,道:“若是我猜得沒有錯,學生好像確實是在一家綢店見過殿下。”
蘇爾亞王子熱絡地道:“原來如此,怪不得小王覺得沈兄似曾相識,來,小王先乾爲敬。”
說罷,蘇爾亞王子果真將杯中之酒一口喝乾,一雙漆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看著沈傲。
沈傲曬然一笑,也是舉杯喝盡。
蘇爾亞王子又道:“沈兄的智慧令小王佩服,酒量也是極好,哈哈,比之泥婆羅的勇士們不遑多讓,小王對沈兄,實在佩服,佩服。”他如沐春風地顯得很真摯,若是外人看了,不知道的還以爲這二人是忘年好友,今曰在這裡重聚呢!
蘇爾亞王子後的一人突然抱著手上前,邊帶著幾分冷笑,嘰裡咕嚕地對蘇爾亞王子說了幾句番邦話。
沈傲著跟蘇爾亞王子說悄悄話的這人,見此人材幹瘦,也是面黝黑,那雙翻起的脣,對著沈傲卻是一副不屑之,微微一笑道:“王子殿下,不知你這侍從說的是什麼?”
蘇爾亞王子顯得一副很尷尬的樣子道:“我這侍從只是胡說八道,沈兄不要見怪。”
今曰蘇爾亞王子是酒宴中的主角,自然引起不人的關注,見他在沈傲這邊駐留,因此不人也留心起來。
沈傲從容不迫地繼續道:“學生最喜歡聽人胡說八道了,王子殿下何不爲學生翻譯一二。”
話音剛落,蘇爾亞的扈從又是一陣嘰裡呱啦,彷彿在與人爭吵一般。
蘇爾亞王子顯得很爲難地看著沈傲道:“沈兄,我的這個僕人名克哈,他方纔說,宋人織布還是尚可的,不過若說到喝酒,卻及不上泥婆羅的漢子了。沈兄莫怪,他是無心之言,只是姓子魯直了一些。”
莫怪?這擺明是來挑釁的!
十有八九還是這個王子授意,虧得這蘇爾亞王子還作出一副和事老的樣子,須知這樣的虛假意,任人都能看明白。
這種事只是心照不宣,至雙方在面子上仍然還是維持著友誼的。
沈傲曬然一笑,道:“咦?泥婆羅人也喝酒嗎?好極,好極!只是論及喝酒,宋人別說是泥婆羅人,就是什麼突厥人,什麼匈奴人,什麼烏丸人都是比不過的。”
這番話出來,殿中頓時傳出竊笑,沈傲這傢伙真是太壞了,拐彎抹角地總是將泥婆羅人和突厥、匈奴這些公認的蠻夷聯繫在一起,那泥婆羅王子幾次要出拳,可是力一擊下去,卻彷彿是錘在了棉花上,發不得力,收不回來。
只是仍有不大臣危襟正坐,頓覺有些不妥,堂堂天朝講的是一個禮字,蘇爾亞王子遠來是客,爲上國,自該以禮待之,賓客無禮,主人就該爭鋒相對嗎?如此一來,大宋與禽又有何異?沈傲這個人,耍的只是小聰明,兩國邦靠的卻是大智慧,這豈是一個監生能參的?
至於趙佶,此刻的心自是複雜極了,沈傲與王子爭鋒相對,令他看得痛快,從本心上到一種愉悅,可是在理智上,他卻明白,這樣做並不符合禮儀,就算泥婆羅人失禮在先,大宋又豈能與他爲伍。
沉默片刻,趙佶卻又釋然了,沈傲的份是什麼?不過是個讀書人而已,又不是員,更代表不了朝廷,一個大宋子民與泥婆羅國使節說些不該說的話,亦無不可,又沒有代表朝廷的態度,和他一點干係都沒有;這沈傲要胡鬧,就任他鬧去吧。
打定主意,冕珠之後的臉上,卻是顯出些許冷峻不。
沈傲方纔那一番話,自是令泥婆羅王子臉一窘,好在他的臉黑,不細看也看不出失態,深沈傲一眼,卻覺得眼前這人像個刺蝟,油鹽不進,一時也拿他沒有辦法,而且這人口無遮攔,指東說西,誰知道下一刻他又說出什麼來。
這蘇爾亞王子之所以屢屢在汴京佔據上風,皆是因爲與他相的員唯唯諾諾,生怕因爲言語上怒了兩國的邦,因而蘇爾亞進一步,他們便退一寸,蘇爾亞進一尺,他們退一丈,如今遇到了沈傲這個專靠耍皮子的傢伙,蘇爾亞也理智地暫時不繼續跟沈傲糾纏了,想著便回到座位上去,再不和沈傲說話了。
酒酣耳熱之際,宴會逐而推向高,教坊司的記也紛紛殿,曼舞輕歌,熱鬧極了;尤其是一名記,唱得竟是沈傲上次教蓁蓁的那首明曲,衆人一時拋開爭鬥,專注的去欣賞這妙聽的歌。
帶著幾分醉意,氣氛也逐漸融洽,待那記們退避,吐蕃使節端著一杯酒,在衆人注目下,徐徐走到蘇爾亞王子的桌前,用夾生的漢話道:“王子殿下,達拉吉仰慕已久,今曰我代表吐蕃諸部的首領,敬你一杯,願吐蕃與泥婆羅世代友好,共強敵。”
泥婆羅就在三十年前,還是吐蕃的藩國,被吐蕃索以各種財,卑躬屈膝。可是現如今,隨著時勢逆轉,吐蕃遭西夏屢屢侵犯,丟失了大片沃土地,諸部之間的矛盾也隨之發,相互征戰,榮不再。現如今在大宋的支持下,諸部終於達了和解,聯合抵西夏的進攻,無奈何國勢一落千丈,不得不向這原先的藩國拋出橄欖枝了。
蘇爾亞王子微笑著,卻並不端起酒來,一雙漆黑的眸子閃過一狡黠的澤。
那吐蕃使節頓然尷尬極了,手中舉起的酒杯不知是該落下還是繼續舉起。
蘇爾亞王子的目最後卻是落在那案之後,那雙眼眸炯炯有神,似是要一眼看穿冕珠之後的趙佶;接著徐徐道:“大宋皇帝陛下,請問,這杯酒,小王是該喝還是不該喝呢?”
蘇爾亞王子的語速極慢,一字一句地不斷加重口氣,臉上的笑容若若現,悠悠然的彷彿閒雲野鶴一般有一晉人的瀟灑。
殿中頓時噤聲,落針可聞,許多人的心都張起來,朝向案之後的趙佶去。
蘇爾亞王子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喝下這杯酒,就意味著宋尼兩國定下了盟約,泥國向大宋稱臣,自然而然的與吐蕃諸部了兄弟之邦。但是有一個前提,大宋必須答應泥婆羅國遞的國書,否則稱臣盟誓的事還得拖下去;既然和議還未達,這杯酒,自然還是不喝的好。
表面上雖然只是一杯酒,可是暗地裡,卻是一種威脅,蘇爾亞生生地將這皮球,踢到了趙佶的腳下;若是趙佶點了這個頭,那麼就意味著大宋承認泥婆羅國書中的條件;可若是不點這個頭,吐蕃國的使節就算要怪,就去怪大宋吧,這是大宋皇帝不許小王喝的。
趙佶才放下些許的心,此時見蘇爾亞又藉機生事,面已經鐵青,若不是顧及著吐蕃、大理等國的使節在場,只怕早已拂袖而去,低聲冷哼一聲,卻是風淡雲清地道:“酒在卿的手中,該不該喝,自該是卿自己掂量。”這句話語氣沉重,又將皮球給踢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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