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守在外頭的家丁終於傳來消息,賢妃娘娘的駕到了。
周正豁然起,總算冷靜沉著下來,眼眸一掃,道:“隨我出去迎駕。”
以周正爲首,熙熙攘攘數十人出了廳堂,直奔中門,香案擺出,沐浴更的小廝在各主事的帶領下迎候多時,等那十幾人擡著的攆徐徐到了門檻,周正高聲道:“恭迎賢妃娘娘……”
攆停下,一個侍揚著拂塵徐徐過來,喝道:“祈國公免禮,娘娘有言:祈國公是本宮嫡兄,本宮歸府省親,一切俗禮,不必鋪張。”
這本是迎駕的規矩,有點兒方一貫口徑的意思,雖說要免禮,可是這禮卻是斷不能免的。
沈傲對這套禮儀深痛惡絕,一雙賊眼向攆瞄去,咦,那帷幔紗帳中,怎麼也有人掀開一個角來往這邊看;而且細眼看去可以看出出來的,是一個散著發的小孩,這孩兒可極了,小臉蛋凍得紅撲撲的,一雙大眼睛,既好奇,又激。
那孩兒張了一會,卻是將目落在沈傲上,皺了皺眉,顯然覺得這人真是大膽,別人都是垂著頭,唯有他往這邊看過來,這倒也罷了,竟還敢笑。
沈傲看到這孩兒,笑意更濃,這小屁孩倒是有意思呢,看的樣子,應當就是那什麼公主了,小公主若不是皺著眉,就更可了。
過不多時,沈傲便看到那帷幔之後,一隻芊芊玉手卻是將孩兒一摟,進了攆裡。沈傲瞇著眼認真地看,不對啊,不是說來的是賢妃娘娘和公主嗎?怎麼這輕紗之後,似是有三個人影兒?
一番繁禮之後,總算將賢妃迎後園,府上已經特意騰出了個閣樓,修葺一番,如今已是金碧輝煌,專門用來給賢妃住的。除了親眷,一應的男僕都已退走。
沈傲跟著夫人的腳後跟,和周若並排著走,心裡卻是腹誹,好大的排場啊!這府上畢竟是你賢妃的孃家,至於這樣嗎?眼睛瞥了瞥周若,卻是見周若心不在焉,輕輕了的襬,低聲道:“表妹,你蹙著眉做什麼?”
周若回神,勉強地扯出一個淡笑,咬脣道:“我有些不舒服。”
無語,不是想要上廁所吧,沈傲賊兮兮的左右張,低聲道:“要不表妹去歇歇吧。”
周若凝眉,似在猶豫,片刻之後搖頭道:“我怕姑姑知道了不高興。”
沈傲突然過手來,趁人不備拉住的荑,輕聲笑道:“表妹若是不了了,就狠狠地獰我的手吧。”
周若還真的狠狠地了他一下,嗔怒道:“你膽子真是太大了,若是被人看見……”
沈傲理直氣壯地道:“表哥拉表妹,誰敢嚼舌子,咦,表妹你的意思是說若是沒人看見的話,我……”
“不許胡說。”周若回手,連忙將俏臉別過去。
哎,明明表哥是在學雷鋒好不好?這年頭做好事也不行!
待那駕停在了閣樓門口,攆停下,帷幔拉開,在幾個公公的攙扶下,兩個倩影落攆,一個侍要去接攆上的孩兒,那孩兒卻是撲通一聲,直接跳落下來。
先下攆的一個綽綽婦頓時皺眉,低斥道:“碧兒,不要胡鬧。”說著便拉住了孩兒的手,目又落在邊一小可人的上,道:“寧安,這是本宮的孃家,你難得出宮一趟,不要拘謹。”
安寧的櫻聲道:“是。”
一行人徑直閣,大家紛紛跟過去。
到了閣裡,也有帷幔輕紗,那賢妃的位置,恰是在輕紗之後,兩旁都有錦墩,衆人紛紛坐下,便有婢奉來茶水,糕點,周正朗聲道:“賢妃娘娘駕臨,爲兄幸甚,不知娘娘還有什麼吩咐。”
這樣說話,不知有多生疏,賢妃微微頜首,淡淡然道:“兄長,本宮很滿意,不必再勞煩了。”
沈傲卻是目不轉睛,眼眸要穿過那輕紗之後去看那留給自己背影的什麼安寧,須知男人最大的病就是好奇心甚重,看了一個姣好的倩影,便忍不住去看前面。
當然,沈傲斷不是好,只是好奇罷了;卻不知他這目不轉睛的看,卻是讓周若白了他一眼,低聲在他邊道:“表哥,你在看什麼?”
沈傲連忙收斂,如老僧坐定,很是落寂地道:“表哥在思考。”
“思考?”
“是啊,思考人生,你看,人生變幻無常,你姑姑十幾年前還是待字閨中的小姐,現在就已經自稱本宮了,再過二十年,又是什麼景呢?”
周若冷笑道:“說這麼多,不就是想去看那公主嗎?”
咦?這都被看出來了,沈傲氣勢一弱,立即不說話了。
這時,便聽到賢妃突然道:“哪個是沈傲?”
這一句話出來,閣中所有人都向沈傲來,沈傲道:“學生就是沈傲,賢妃娘娘,學生有禮了。”
賢妃邊的孩兒指著沈傲道:“母妃,就是他,他剛纔很放肆。”
沈傲無語,丫的,臭丫頭,你也太會告狀了吧,看一看怎麼了?別說你是個小破孩,就是將來你長大了,除非你不出門,不然本公子也照樣看,公主就不是人麼,既然是人,怎麼就不能讓人看了!
賢妃卻是並不怪罪,微微一笑:“在宮裡,我聽說一首詞兒,是了,就是羅江怨,這詞兒據說是你寫的?”
沈傲很謙虛地道:“學生靈乍現,嘿嘿,不足一提。”心裡不由地想:“怎麼這詞兒傳到宮裡去了,哎,真是難爲啊。”
賢妃笑意更濃了一些,道:“這詞兒很好,宮裡的人都很喜歡,許多人聽說你是國公府的外甥,因而都來向本宮打聽呢。”旋即又道:“不過做詞曲兒,宮裡頭卻是公認安寧帝姬最好,這一趟安寧帝姬來,便是向你討教的。”
噢,知道了,原來賢妃娘娘問起自己,是有人來砸場子啊!這人還是個公主,這公主不會以份人吧!不然很不公平的!
沈傲不到有些鬱悶,卻是不得道:“學生哪裡是帝姬的對手,這討教還是算了吧。”
賢妃輕笑道:“你不必怕,安寧帝姬又不是洪水猛。”
那賢妃話音剛落,帷幔之後傳出一陣輕咳,賢妃忙道:“快送金丹來。”
侍頓時慌了,焦急地搜出了一個藥瓶兒出來,扯著嗓子道:“水,拿水來。”
婢去端了水,連同侍一道兒掀開輕紗,一道兒到安寧帝姬面前,一個枕著的頭,一個給喂黃燦燦的藥丸,又吞水進去。
這麼一來,倒是教閣中之人一下子慌張起來,夫人道:“好端端的,這是怎麼了?快,去大夫來。”
輕紗兒一掀,沈傲纔看清了安寧帝姬的模樣,這安寧帝姬年約十六七的樣子,一件正紅的禮服上繡了九隻金,看起來雖不及黑禮服莊重,卻是華麗異常,戴的是三冠,富貴堂皇,只是那姣好的臉蛋兒卻是窘得通紅,似是嚨裡被什麼堵住了,長長的睫下,那一雙含淚的眼眸彷徨無定,散出一痛苦之。
丹藥餵了下去,咳嗽卻仍不見好,連那賢妃亦是臉大變,道:“今日出門還是好端端的,怎麼就發病了,安寧,安寧,快,再喂一粒金丹。”
那侍又從藥瓶中倒出金丹,正要送到安寧公主脣邊,安寧公主卻是咬著牙關,眼眸中出些許倔強,顯然是痛苦極了。
過不多時,大夫提著藥箱匆匆過來,顧不得規矩,立即跪在塌下把脈,過不多時,搖頭苦嘆道:“脈象紊,似有虛津枯,卻又不像,似有虛火……”
周正沉著臉道:“到底是什麼癥狀?”
大夫苦笑道:“公爺,這脈象太,一時難以斷定。”
周正只好道:“還是去請醫吧,快人去。”
這時,之前一直在旁觀不做聲的沈傲突然道:“我來看看。”!
說著,沈傲顧不上其他,便走至塌邊,卻不跪下,也不把脈,看了安寧公主一眼,見臉上通紅,似是飛起一道火熱,扼住脖子,卻又像是如鯁在,心裡便已經猜測出了幾分,那侍還要給爲金丹,沈傲連忙用手攔住,搶過這金丹上下看了看道:“這丹兒是從哪裡來的?”
侍道:“這是樑公公親自煉的丹藥。”
沈傲無語,媽的,太監都改行去練仙丹了,真要有這麼神奇,有本事練出還你男人本的丹來給哥們看看;古來金丹大多都是禍害人的玩意,不人原來只是小病小痛,卻是吃了這些金丹後,一開始倒是很快就能治癒,可是從此之後,這小病就慢慢的變了大病,最後一命嗚呼。
死太監煉的丹,八不是什麼好東西,極有可能是公主病加重的罪魁禍首!
樑公公?這個人沈傲自穿越之後倒是頗有耳聞,此人在宮裡頭,地位與楊戩相若,楊戩是皇帝的太監,而這位樑師樑公公影響力主要是在宮外頭,楊戩被人稱之爲相,樑師則被人稱作相,其權勢非同小可。
聽說是樑公公煉的丹藥,沈傲一時沉默,若是自己公主不要喂服這丹藥,病自有好轉的可能,可是這件事,早晚都要傳到那死太監的耳朵裡去,自己一句話,說不定就平白無故地得罪了一個大人;可若是自己三緘其口,雖說這公主和自己無關,可這跟見死不救沒什麼兩樣,捫心自問,這樣的事若是作出了,他晚上怕要睡不著覺。
沈傲微微頜首,見躺在賢妃懷裡的安寧郡主已是氣若游,拼命地咳嗽,可無論如何,又吐不出來,那俏臉兒彷彿被炙燒一般,燙得嚇人;沈傲知道,這是喂服金丹的效果,這種丹藥添加了許多鉛汞,服食之後,渾燥熱,若是尋常力強健的人,吃了之後倒是能覺全暢爽,就是一些小病小痛,也不再難了;可是虛之人吃了,反而會讓病加重,甚至死亡。
媽的,得罪就得罪,不就是個死太監嗎?咬了咬牙,沈傲冷聲道:“這金丹,不要再喂服了。”
“啊……”那侍頓時驚道:“公子,這金丹乃是仙藥,往日公主舊病復發,一直都喂服的。”
沈傲不去理他,高聲道:“拿溫水來,餵給公主喝。”
侍驚慌道:“這……這……樑公公囑咐過……”
“快!若是公主除了什麼事兒,是不是你來擔當?”沈傲厲聲低吼,臉都紅了。
安寧公主見一個男子站在榻前,臉略帶猙獰,卻是一下子嚇住了,冷汗不斷地滾落下來,賢妃連忙給拭額頭上的汗,一邊的孩兒,被沈傲這一吼,也是嚇得眼眶淚珠兒團團轉,哇地大哭起來。
夫人一把將孩兒抱住,低聲安,匆匆地帶出閣去。
周正此刻顯得篤定極了,眼眸中出一芒,對沈傲道:“你學過醫嗎?”
沈傲搖頭:“沒有學過。”
周正臉一變:“這個法子管不管用?”
不管如何,安寧公主是絕不能在國公府出了事的,剛喂服了金丹,安寧的病加重,大夫又一時診斷不出病,此刻,也唯有病急投醫了。
沈傲道:“多喝溫水,先看看能不能穩住病,至於這金丹,卻是絕不能再吃了。”
沈傲深周正一眼,似是鼓起了某個決心,因爲他明白,下一句話說出來,或許會爲自己引來禍患,可是此刻的他,腦子卻極爲空明,不疾不徐地道:“這丹藥只怕……有毒。”
沈傲的聲音不高不低,篤定從容,說出這句話,他不由鬆了口氣,人生在世,許多話不能說,可是卻不得不去說,說出來之後,突然覺得渾輕鬆起來。
周正沉著眉,著沈傲,卻是突然拍了拍他的肩,似乎明白了這外甥此刻的心,隨即道:“聽見了嗎?把金丹拿走,送溫水來!快!”
國公這一喊,比之方纔沈傲的話要有用的多,那抱著丹瓶的侍不敢再說什麼了,只是略有不滿的了沈傲一眼,乖巧的退到一邊去。立時就有幾個小婢端了許多溫水來,沈傲道:“來,不停的灌……哦,不是,是不停的請帝姬慢慢的吞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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