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黼一聽，臉頓變，殺沈傲？沈傲可是監生啊，禮不上大夫可不是空話，要殺一個有功名的學生，更何況還是監生，豈是容易之事？

王黼沉默了片刻，表凝重地道：“恩府先生，若要沈傲死，唯有快刀斬麻，尋個由子將他下獄，在獄中行事，到時便推說他畏罪自殺。

樑師咯咯一笑，妖冶盡顯，翹著蘭花指頭揭開茶蓋，道：“如何手，雜家可不管，雜家要的只是結果，王大人，勞您費心了。”

王黼心裡苦笑，樑公公的意思是說，事由自己來辦，出了事也得自己兜著，這沈傲的背後是祈國公，祈國公會善罷甘休？心頭轉過許多個念頭，眼下這樑公公斷不能得罪的，自己能有今日，全靠公公提攜，就是刀山火海，他咬著牙也要蹚一蹚。

踟躕片刻，王黼道：“可是給這沈傲治一個什麼罪名呢？若是尋常小罪，難免繞不過京兆府，京兆府裡都是衛郡公的人，衛郡公與祈國公又是莫逆。可若是羅織的罪名太大，大理寺那邊必然手，這大理寺與老夫一向不和，唯有從刑部這邊下手，方能做到掩人耳目。”

樑師道：“普天之下，羅織什麼罪名最容易？”

王黼倒吸了口涼氣：“恩府先生的意思是……謀反？”

樑師呵呵一笑：“雜家可沒這樣說，你自個兒拿主意吧。你記好了，安排好一切，立即帶人去祈國公府拿人，祈國公府裡賢妃娘娘尚在，你也不必怕，只要你寸步不讓，沾上了這罪名，娘娘也不敢輕舉妄。他們唯一的辦法，就是在下獄之後設法營救，所以那姓沈的一旦下獄，不需有什麼耽誤，讓他立即就死，遲則生變，明白嗎？”

王黼頜首道：“要去拿人，非用軍不可，既是謀逆大罪，若是沒有一兩件鐵證，也不好辦。”

王黼又豈是個輕易被人拿槍使的蠢蛋，樑公公的話他自是不敢忤逆，可是多拉幾個人下水，卻也可作爲自己的護符，比如用軍，就一定要教三衙的高俅首肯，除此之外，還有刑部尚書王之臣。只要把這些人拉下水，就算到時候家追問下來，宮裡有樑公公說，高俅和王之臣又都是寵臣，到時還不是不了了之？

樑師沉道：“三衙的事，雜家教人和高太尉打一聲招呼，至於鐵證嘛……”樑師嘿嘿一笑，眼眸兒閃出一駭人澤，靠著太師椅闔目道：“來，將那條玉帶拿來。”

門下聽了吩咐，立即往府庫去了，過不多時，捧著一條玉帶過來。

王黼定睛一看，忍不住倒吸了口涼氣，這玉帶的布帛用的是橙黃之，鑲嵌的玉散發著溫和線，認真細看，那玉帶的紋理竟是繡著紅的龍紋，這……這竟是用之，卻爲什麼會出現在樑公公的府上？

王黼頓覺心驚跳，樑公公……樑公公莫不是私藏了用的帶？這……這若是讓人知道，可是謀逆大罪啊。

他轉而一想，隨即又鎮定下來，今日樑公公將這帶當著自己的面拿出來，豈不是恰好證明老夫深得他的信任？否則這樣的寶，又豈可示之與人？

樑師咯咯笑道：“這帶想必王大人不陌生吧？”

王黼正道：“下看到的，只是一件尋常的玉帶，至於其他，下什麼都不知道。”

樑師欣賞地了王黼一眼，道：“也不要藏著掖著，這就是帶，是陛下的用之，這條帶呢，雜家看著喜歡，就悄悄地從宮裡頭帶了出來，嘿嘿……宮裡頭已經報失了，這條帶，就贈給沈傲吧，就當是雜家送給他的年關大禮。”

王黼眼眸一亮，道：“下明白了，恩府先生放心，有了這帶，下辦起事來就順手多了。恩府先生好好歇養著，下這就去把差事辦了。”

樑師打了個哈欠：“歇？哼，哪有這樣容易，雜家是奉了家的旨意，要去探安寧帝姬的，等你拿了沈傲，雜家後腳就去。探了病，雜家還要回宮繳命，今個兒是年關，宮裡頭離了雜家，還不知會變什麼模樣。”

王黼笑呵呵地道：“說的是，不說宮裡頭，就是朝廷，也離不得恩府先生的。”

國公府裡其樂融融，有了那一場突發的事變，倒是令所有人走近了許多，一大家子人在景湖深嘗著蔬果，賢妃娘娘面西而坐，與周正恰好相對，面帶溫和的說了幾句話，都是回憶些從前的時，對那未出閣的日子，想必頗爲懷念。

那小孩兒則是抱著沈傲送的布偶獨自玩耍，子倚著母妃，全神貫注極了。

周若、周恆二人一邊陪著賢妃說著話，有時夫人幾句口，相得倒是合宜。

唯有那安寧公主，倚在那涼亭欄桿，著那結了一層冰霜的湖面出神，原本孱弱，由著賢妃的意思，是教在閣裡歇著的。不過神略好了一些，也想出來看看，沈傲又在一旁說這種病更該出來走走，呼吸些新鮮空氣，這才作罷。

安寧公主似是思緒飛了極遠，一雙眸子升騰出重重水霧，突而喃喃念道：“風沙黯、萍飄散、紅殘夜已闌。月影淡、莫憑欄。昔時歡、曾相伴、終幻。訴難、君還、穿無限山。三月春細風剪腸，七重宮牆平生難自量，舊時荒涼月在瀟湘……”

低聲唱，倒是教大家都停止了絮叨，靜下心來聽這悽婉的曲兒。這曲意哀愁綿綿，曲聲如夢似幻，置在這銀裝素裹的園林之中，天將晚，一抹斜灑下餘暉，空氣中薄霧騰騰，令人扼腕傷神。

沈傲依稀記得，這首曲兒講的故事是唐高宗和武則天的五子李弘，自李忠被廢，而立爲太子；李弘欠佳卻天資聰穎，勵圖治，恤民心，深得高宗喜。他與其妻裴妃未誕一子，卻與相伴十四年的書青私甚好，釃酒賦詩賞花燈。因武后奪權心切，便將李弘毒殺於寢宮，青後溺於宮中凝碧池。舉國同哀。

這首曲兒雖然作得好，可是……可是……沈傲臉現出些許怪異之，這曲意中說的可是玻璃之啊，太子是男的，書青說穿了，只是個孌罷了，曲兒雖好，可是這曲兒的背景由公主唱出來，教沈傲有點兒無語。

唱到一半，安寧陡然一陣輕咳，已是吁吁，賢妃連忙著的背道：“安寧，現在大病初癒，這曲兒還是留著往後唱吧。”

安寧回眸，櫻聲嗯了一聲，眼眸落在哭笑不得的沈傲，低聲道：“沈公子認爲，我唱得曲兒不好聽嗎？”

沈傲連忙正道：“好聽，好聽，帝姬唱出來的曲兒，直比天籟之音，這悽切的詞兒經由帝姬口中唱出，更添幾分惆悵。”他小小地拍了一下馬屁，便看到周若的眼神兒向這邊看來，後頸有點兒發冷，立即住，不再發揮了。

安寧輕聲一笑，道：“沈公子過獎了。”

正在這時，劉主事匆匆地小跑過來，表凝重地道：“見過娘娘，見過帝姬、公爺、夫人，府外有軍求見，說有要的事通報，現在就在前院，要親自見公爺和表爺。”

周正面不快，道：“什麼要的事，那人可曾說了嗎？”

劉文了幾口氣道：“說是事關表爺的安危。”

周正了沈傲一眼，眸隨即一凜，道：“他進來。”

劉文轉去了，過不多時，鄧龍和一個戴著范帽的軍虞侯並肩過來，那虞侯恭謹地朝衆人行禮，正道：“不知哪位是沈公子？”

沈傲道：“我是。”

虞侯了沈傲一眼，眼眸中出些許欽服，那一日在宮中，沈傲棒打泥婆羅王子，可是被當值的軍看了個清楚，回到營房之後，自然廣爲傳播，沈傲那一番舉，做了他們這些漢子想做卻又不敢做的事，尤其是替指揮使大人報了一箭之仇，這一筆賬，倒是有不人記得。

“沈公子，大事不好了，有人在公子的國子監宿舍中尋到了一條帶，宰王黼大人聞之已趕到國子監，又派人知會了三衙太尉高大人，說公子竊宮中用之，是爲大不敬，有謀逆之嫌，因而調派軍前來拿捕問罪。我家殿前指揮使沈公子恩惠，不忍公子遭人構陷，特教小人前來知會一聲，請公子及早做好準備，想好應對之策。”

這一句話道出來，當真是驚煞了衆人，沈傲此刻卻是出奇地冷靜，帶？別說他竊私藏，就是連見，他都未曾見過，這背後，一定有人誣陷，只是這誣陷的手段也太拙劣了，一條帶，就可以治我的罪？這背後，到底又有什麼安排？

絕不可能如此簡單，能用帶構陷，就足以說明背後之人，一定擁有極大的權勢，以至於連國公都不放在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