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生功地進摘星學院的正式招生考試之中。這一次，不像天道院裡迎接他的是戲謔或是冷漠，等著他的是殷切的期與溫勸勉的眼神鼓勵，為此他覺得很溫暖，很有決心，狀態可以說很好。

京都諸學院招生各有不同的側重點，天道院偏重於國教教義與修行方麵的天賦，摘星學院對修行卻不是太過在意。大周軍方總以為修行是院之後才需要注意的事，他們更在意那些考生的軍事素養以及紀律，所以摘星學院的試題數量不像天道院那般多，但對應對格式甚至姓名的書寫方法都有極嚴格的要求，而試題的容也基本上偏重於戰場模擬以及戰例分析。

如果說陳長生有什麼天賦，自背如流的千萬本書籍便是他最大的天賦，就像天道院考試一樣，掀開試卷，他看到的第一道題又很眼。大道三千包羅萬象，這句話真冇有半點虛假，世間無數學門如星沙般的容都在其間，自然也包括那些著名的兵法紀要以及曆史上著名的戰例，對於人類與魔族之間的戰爭，更是描述的極為翔儘。他記得那些，自然不會答錯。

很順利的，陳長生結束了考試，和其餘的同伴們來到軍紀樓前，等待著最後榜單的頒佈。站在代表著大周軍方森嚴軍紀的神前，他回想了一下試卷的容，確認自己考進摘星學院應該冇有什麼問題，放鬆了些，看著那名麵容苦的妖族年，善意地踮腳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表示安——很明顯，這位天賦神力的妖族年對人類的兵法戰例冇有太多瞭解，考的有些糟糕。

夕快要落山，微紅的照耀在神與軍紀樓冰冷的鐵柵欄上，讓環境產生了一種神妙詭魅的覺，陳長生站在影裡，看著還是空空如野的石壁，稚的臉上滿是高興的笑容與對未來的期待。

然而他並不知道，稍後自己迎來的依然是苦的失。

……

……

“為什麼？”

先前主持舉磨盤初核的那名大周軍以及另外一名神肅然的教，站在書案之前，看著案後一名中年將軍質問道，他臉上的神鐵青異常，很明顯已經快要抑不住心的憤怒。

那名中年將軍麵無表，眉若墨蠶，不怒而威，聽著下屬憤怒的質問，微微皺眉，說道：“你這是向上級詢問的態度？”

兩名教聞言一窒，其中一人指著樓外的夕說道：“看到那封試卷的人雖然隻有我們兩個，但關注那個陳長生的考生的同僚還有很多，我的態度或者不好，可如果讓同僚們知道結局，一樣也會提出相同的疑問。”

中年將軍說道：“終究不過是個洗髓都未能功的普通年，你們為何如此看重？”

那名教憤怒地上前一步，指著案後已經被廢紙的那張試卷，說道：“您也看了那份試卷，您應該很清楚，十幾年來，院招生考試裡，從來冇有出現過如此完的試卷，無論是答題規範還是戰例分析，冇有任何，冇有一個錯彆字，就連稍些的筆畫都冇有！是，那孩子可能無法為像您這樣英勇強大的神將，但他絕對可以為最優秀的參謀軍！”

中年將軍沉默片刻後說道：“這是來自宮中的命令，我不需要給你解釋。”

那名教聞言一怔，過了會兒才醒過神來，聲音微沉說道：“但……我需要給那孩子一個解釋。”

中年將軍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說道：“那你讓他過來，我給他解釋。”

……

……

走進森嚴的樓閣，看著案上正在燃燒的燭火，陳長生沉默不語，垂在畔的雙拳漸漸握，臉有些蒼白，不知道因為疲憊還是憤怒，或者兼而有之。當他看到石壁上依然冇有自己名字的時候，他真的很憤怒，比昨天在神將府裡遇到冷眼與輕蔑時還要憤怒無數倍。

因為他對進摘星學院抱有極大的期，而所有的期在看到榜單的那一刻，儘數變了失，他為之而付出的努力，現在看起來都了笑話。這一切究竟是因為什麼？

他需要一個解釋。

案後那名中年將軍說要給他一個解釋，他想知道會是什麼。

“抱歉。”

中年將軍站起來，像猛盯著小白兔般冷漠盯著他，說出口的話卻是抱歉兩個字。

“為一名大周軍人，我要違背自己的行事原則，很抱歉。”

“我的行為或者會讓摘星學院聲譽損，很抱歉。”

“你有才能，有前途，你隻是個孩子，我卻要暫時中止你的前途，抱歉。”

“我不能告訴你這是為什麼，抱歉。”

“但我想你很快就會知道原因，所以，希你能給我一個改正錯誤的機會。”

陳長生聽完這番話，沉默了會兒，然後轉離開。

……

……

第二天淩晨五時，陳長生如昨日如過去十四年裡每一日那般準時醒來，洗漱穿，靜思明心，然後離開客棧，繼續自己的求學之路。

他按照名單上的順序，去了另外兩間學院。在天道院和摘星學院的遭遇，自然令他鬱悶不悅，但他是世上最珍惜時間的人，他不願意把時間浪費在無謂的憤怒與悔悵裡，隻願意把時間用在有價值的地方，這種表現有時候給人的覺，便是百折不撓。

昨日的遭遇看上去冇有對他造任何影響，他認真準備，謹慎應試，用腦海裡的知識儲備與堅韌的意誌，功地通過了這兩間學院的院考試——從試卷容來看，他自己認為應該能夠功通過——然後又冇有任何意外地落榜。

有了前兩次的經驗，陳長生不再那般失，或者說他已經麻木了。

他很清楚，肯定有人在暗中針對自己，至於是誰……那個答案也很清楚。

傍晚時分，他走出第四家學院，終於第一次看見了那輛神將府的馬車，看見了車轅上那個有些舊淡卻又讓人覺得清晰的驚心魄的徽記，當然，那是因為對方專門把馬車停在了院門前、就是要讓他看見的緣故。

陳長生看著馬車，知道答案將要揭曉。

雖然他已經猜到了答案，但看到試卷的覺終究有些不一樣。

那名中年婦從車廂裡走了下來。

“你隻是個孩子……本冇有任何資格讓神將府做這麼多事。”

中年婦人走到他前，麵無表說道：“但我們還是做了這麼多事，因為我們很擔心你因為過於年輕而對局麵無法有清楚的認識，所以我們很認真地展現實力讓你看到。你現在應該很清楚，隻要我們不同意，你在大周朝永遠不會有出頭之日。”

陳長生記得，在神將府裡，自己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行禮致意，然後直，冇有說話。

中年婦人的眼中閃過一抹異，冇有想到，即便在這樣的況下，這年還能如此冷靜，甚至冇有忘了對自己行禮，這種表現實在是令人有些無措，甚至令人有些不安，但必須把這件事做完。

“我們想要什麼，你很清楚……如果你同意，我們從你上剝奪的所有一切，都可以回到你的邊，天道院、摘星學院、宗祀所……隨便你挑；想要學什麼，隨便你挑；想要跟隨哪位先生，隨便你挑；學之後，你是想進軍隊還是想進國教或者朝為……所有一切，都隨便你挑。”

中年婦人看著他神嚴肅說道：“而如果你不同意，過去兩日的經曆，便將是你人生不停重複的畫麵。”

陳長生依舊沉默，冇有說話。

中年婦人說道：“你是個聰明人，應該很清楚該如何選。”

陳長生看著，終於說出了第一句話：“師兄筆記裡寫過，聰明人會活的不快活，所以做人要難得糊塗。”

中年婦人笑了笑，說道：“但你確實很乖，很聰明，冇有把婚約的事告訴任何人……不然你現在已經是個死人。”

陳長生現在終於確認，過去這兩天東神將府一直派人跟著自己。

中年婦人說道：“當然，你不要誤會……我先前隻是在說一種可能，聖後在上，神將府向來遵紀守法，從來不會欺負人，隻願意幫助人，隻是需要你付出一些……你本來就準備付出的東西，我們就可以幫助你獲得很多。”

本來就準備付出的東西，自然就是那份婚書。

幫助你獲得很多，可那些本就是自己能夠獲得的東西。

陳長生忽然覺得，和繁華的京都相比，舊廟後麵滿是兇的山林是那樣的好。

他看著那位中年婦人，忽然開口說道：“婆婆，我有做錯什麼嗎？”

中年婦人怔住，一時語塞。

在京都生活百餘年，看著小姐嫁徐府，看著姑爺拚殺出越來越好的前程，見慣了朝堂高、世外強者，習慣了爾虞我詐，謀詭計，卻從來冇有想過，會聽到這樣的話，這樣……看似稚、卻極難回答的話。

所以答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