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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六章 殺機

章玉麟等人把那副《逆水行舟圖》送來了之後，下車帶著自己的助理陳福，走路上了半山周錫禹的花園洋房，比起英國鬼佬喜歡太平山頂，中國人更注重風水，哥賦山克頓道的風水應該非常好，因為粵商三位大佬在發跡之後，都把住宅選擇建在了哥賦山半山區。

周家的傭人可能早就得到了周錫禹的吩咐，看到章玉麟後，直接引著對方向周錫禹的書房走去，陳福也有傭人帶去耳房休息喝茶。

在章玉麟來周家的路上，周錫禹已經把電話裡的事對坐在對麵專心等著周錫禹手烹茶的褚耀宗，隻是看褚耀宗那虔誠表，完全冇有州商會會長的氣度，一灰麻布長衫，雙眼盯著爐上銅壺裡正要煮沸的泉水不，十足茶寮老饕做派，像是一句都冇有聽進去。

也就在這時，周家的管家帶著章玉麟走了進來，章玉麟臉上帶著得笑容，規規矩矩和兩位長輩打完招呼，座之後才說道：“週會長得了道年間的好茶，恰好被我知道，特意來討一杯嚐嚐味道，我在觀英茶軒也隻是嘗過一次宣統年間的茶餅。”

等看到銅壺水沸，章玉麟也有閉口不語，與褚耀宗一樣，安靜的等著主人親自手烹茶，周錫禹把淋壺，杯，洗茶，投茶，泡茶等一係列工序都做完，幫三人分好茶，各自賞完了杯中紅油亮的茶湯，和茶湯上方那薄薄一片狀若祥雲，隻有上等陳年普洱纔有的陳香霧之後，周錫禹才端起茶盞：“請，請茶。”

褚耀宗此時表現的比章玉麟要急的多，端起來先是聞了聞香，這才把茶水口，嘗過味道，整個人似乎才從那個茶寮老饕的狀態中回過神來，見周錫禹和章玉麟仍在細細品著口滋味，已經先開口，語氣如同好勝的青年一般：

“不如我上次請你飲的好。”

周錫禹仔細嘗過之後，居然認真點了點頭冇有反駁，不過也不肯服輸：“味道的確與你上一次那塊茶餅略有不如，但是年份比你那塊久，道年間，你那塊是緒嘅。”

香港開始流行飲普洱茶已經有很多年，主要是雲南的普洱茶價格最便宜，被大小茶樓茶寮都用來充作免費茶使用，後來普洱茶價格上漲，茶樓也不再提供免費茶水，但是卻把香港人喜歡飲普洱茶的這個習慣培養，有錢華商飲茶不僅要講普洱茶餅的味道，產地，原茶種類，又開始以陳為貴，年代越久遠的普洱茶餅，價格被炒的越高。

又連續飲過幾盅茶之後，周錫禹看看仍然麵帶微笑不聲，低頭飲茶的章玉麟，微微點頭，對褚耀宗開口：“我剛剛同你講的事，你記不記得？”

“玉麟呀，剛剛週會長把你電話裡講的事對我說了一遍，你是講，全港藥業公司的貨倉都被海關仲有英軍查封？不是章家一家？”褚耀宗得到周錫禹晦的認輸態度之後，這纔看向章玉麟，慢慢的問道：“海關查貨，同阿信的利康有什麼關係？那利康的貨倉也已經被查封纔對。”

章玉麟苦笑了兩聲：“褚會長，我年紀小，我這點淺末道行在您的推手麵前可撐不住多久，總之今次是章家的錯，阿良與信因為喝醉酒吵了幾句，阿良就好像小朋友打架一樣稚，把利康那批加力子公司的驅蟲片提前截下。的確是阿良做的不對，我讓阿良登門道歉，那批藥原價轉給利康也就是了，要不要駐港英軍，海關，差佬全都出，再配合樂施會立儀式，在港督夫人麵前不留麵丟章家的醜？這都不止，仲有大小報館記者準備明日見報。”

“嗯。”褚耀宗向章玉麟：“週會長特意讓你在我來他家飲茶時登門，無非也是想讓你親口聽我講一句話，那我就講，這件事與褚家，州商會都冇關係，隻有阿信……算啦，總之等……”

就在這時，褚家的管家恩叔快步走了過來，匆匆對周錫禹和章玉麟說了聲對不起，就俯附耳在褚耀宗邊低低說了幾句話。

褚耀宗隨著恩叔幾句話說完，一雙眼睛就定在了章玉麟臉上。

而章玉麟被這個眼神盯的幾乎打了個冷戰，手裡正端的茶盅微微一，帶起了一圈漣漪！

之前如同個州和煦長輩般的褚耀宗，此時仍然是那副不起眼的麻布長衫裝扮，眼神卻銳如鷹隼，淩厲戾，殺機暴現，隻是一個突兀變換的眼神，就讓章玉麟後背泛起寒氣，彷彿自己被一個積年老鬼盯上，隨手準備出手勾了自己魂魄奪命。

“……”章玉麟再也沉不下心境，都已經張口，想要問一句褚耀宗為什麼突然翻臉，而周錫禹此時卻輕輕巧巧的拎起銅壺，用沸水衝燙了一下三人麵前的茶，嫋嫋升騰的水霧，隔斷了褚耀宗的視線，也讓章玉麟迅速回過神鬆了口氣，周錫禹瞥了眼褚耀宗，淡淡開口：“褚會長，你這個茶中老饕，不是要等玉麟一個晚輩提醒你，茶冷了，請茶這種話吧？”

褚耀宗慢慢收回眼神，緩緩從座位上起：“家裡來了一個州晚輩，我...最新章節！

晚輩，我去見見。”

周錫禹和章玉麟都起相送，褚耀宗在恩叔陪同下出了書房，就轉讓兩人留步，笑瞇瞇的臉上再難找到剛纔那種淩厲眼神，和煦的開口說道：“玉麟多陪週會長坐一會，仲有，下次同人講話，唔好遮遮掩掩，我一把年紀，容易俾你們這些年輕人突然搞出的訊息嚇到。”

說完之後，褚孝信就帶著恩叔朝著周家前院正門走去。

章玉麟跟在周錫禹後回到書房，這次冇有了外人，章玉麟直接對周錫禹問道：“週會長，剛剛多謝，隻是不知……褚會長的態度為什麼變了。”

周錫禹坐回自己的位置，向仍然立著的章玉麟：“玉麟仲是了些曆練，如果你大哥二哥在場，一定不會再問這句話，我要是冇有猜錯，你大哥二哥去了澳洲，你又在我這裡飲茶，那就隻能是你家的玉良，瞞著你對利康做了些不上檯麵的事，而且有些過火，不然褚家大管家不至於連這點耐都冇有，特意進來報信，褚耀宗聽完訊息之後那一眼就是詐你，你與這種老傢夥打道的經驗不足，一下就被詐出來了，表分明是告訴他，你不知。不用陪我這個老傢夥了，回去看看玉良搞了什麼鬼。”

……

章玉良接到潘律師傳來的加工盤尼西林包裝的那家工廠被警方查抄的訊息時，正在尖沙咀一上海商人自己洋房改的會所裡，不過卻不同在石塘咀的春和私人俱樂部，這會所大廳此時雖然男都有，但是大多數男人都在低頭翻查各種資料，不時開口也隻是小聲談，人也都是傭裝扮，安靜的立在客廳角落。

就連章玉良也坐在這私人會所巨大的客廳裡，一張不符合環境的木桌前，手邊是一杯涼的咖啡，手裡鋼筆不斷在紙上勾劃，裡也不停：“把1950年12月市值前三十名的票資料拿過來，建文，我這份已經整理好，你拿去小間讓葛經紀看一下。”

整個大廳裡有七八個男人，除了章玉良之外，其餘男人也都和他年紀相仿，也都在埋頭查著資料，不時有年輕男人開口用上海土白吩咐客廳裡的傭幫忙續咖啡或者送些小點上來充。

大廳靠近正門的地方，代鋒和其他幾個年輕青年百無聊賴的坐在沙發上，代鋒在看報紙，其他幾個有的把玩著匕首，有的則聚在一起安靜的鬥紙牌。

就在這時，潘律師的電話打到了這會所，潘律師不僅把包裝加工廠被查抄，老闆和工人全部被差佬拉走的事說了出來，還把樂施會今日立，褚孝信是發起人之一，乃至捐贈現場，貝斯夫人說出歐洲海岸公司惡意搶購利康需要的原材料這件事，也都說了出來。

章玉良把手裡的鋼筆啪的一下扔掉，怔怔呆了幾秒後，安靜起走到洗手間，鎖死房門後，一拳砸在了整潔的大理石牆上，著洗漱鏡中的自己，哪有之前在客廳裡溫潤如玉的斯文氣質，此刻眼神兇狠怨毒如狼！

“褚孝信！仲有呢個宋天耀的書！這一局玩的好勁！”章玉良瞪著鏡中的自己：“章玉良，你個蠢貨！被人騙了一步，之後步步走錯！”

過了最初的狂躁之後，章玉良擰開水，用冷水潑了潑臉，用著的手用力捋了捋頭髮，深呼吸幾次，開始把整件事從大腦裡開始串聯。

不用說，當初褚孝信那一席酒宴，那一杯殘茶，是設計好的，這樣宋天耀登門見自己，才能在自己的問下，順理章的說出製假販運的事。

樂施會更是宋天耀早就做好的計劃，甚至是樂施會計劃出爐之後，纔會設局針對自己，這個宋天耀的撲街算的好遠。

也就是說，之後自己針對那批驅蟲藥做的所有事，包裝也好，用妻弟和子侄名義註冊的公司也好，甚至是準備從聶偉勝手裡過幾日圈來的三百六十萬港幣，都可能暴。

一批加力子公司的驅蟲藥，奈何不了章家，但是現在警方突然查抄了包裝工廠，這說明宋天耀準備把火燒到自己上！

“挑你老母。”章玉良瞪著鏡子慢慢罵出一句：“我做了這麼多，不能因為你一個宋天耀毀掉，章家現在還不是的時候，我也不能因為你半途而廢。”

章玉良乾淨雙手，走出洗手間，對客廳沙發上看報的代鋒低聲了一聲。

代鋒長而起，走到章玉良的邊：“章先生。”

“去安排幾個生麵孔做掉利康那個宋天耀的書，越快越好。”章玉良說道。

代鋒微微點頭，轉朝外走，話語裡輕鬆自信：“晚飯前一定做好這件事。”

章玉良重重吐出一口氣，這盤棋不可能是褚孝信那種人布的，宋天耀死掉，自己就不會暴，章家生意也不會到乾擾，最後無非是用錢擺平而已。

殺掉區區一個書，在香港，不是什麼稀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