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東華市區近年來開始止在城市燃放煙花竹，但從除夕夜，醫院附近居民區的竹聲還是陸續不斷的傳來。

沈淮在病牀上睡了一宵，早晨更是給近在耳畔的竹聲鬧醒，看著有一枚二踢腳從窗前升上半空，倒不曉得有誰會在住院樓前放竹。

沈淮抱頭而躺，看著窗外鉛白的天空，又有些灰濛濛的，蕭條的枝條窗外的風景看上去即冷清又單調。

沈淮倒不介意給竹聲鬧醒，也唯有此才能稍稍到一些新年的氣息。

不過很快就有人不滿給竹聲鬧醒，對樓下的破口大罵；而在住院樓下放竹的人，也不是省油的燈，對罵起來……

新年的第一天就在國焦躁而對立的緒裡開始。

沈淮洗漱過，把病號服換掉，纔看到他的羽絨服，昨天從樓梯上摔下來時拉了一個大口子，心想要是穿這服去給譚啓平拜年，連小區的大門都未必能進去。

“砰砰砰。”

沈淮走過去打開門，見是褚宜良、褚強提著滿兜東西，站在門外，笑道：“這才幾點鐘，我這裡可沒有早餐供應？”

“過來給沈書記你拜年，”褚宜良說道，“另外，沈書記在醫院有什麼不方便，也可以讓褚強給你跑個腳什麼的……”

“小褚，你去問找護士問一下，現在能不能辦出院手續？要不能辦，我先出院，下午或者隔天讓別人過來代辦行不行？”沈淮吩咐褚強道。

“沈書記不在醫院多觀察幾天？昨天可是把大家都嚇壞了。”褚宜良說道。

“你說你們大清早的就趕過來拜年，我又不能轟你們走。我要不趕出院了，還能養病不？”沈淮笑道，揮手讓褚強過去詢問出院的事。

沈淮拿起電熱水壺裝水上，先洗淨兩隻茶杯擱邊上準備好，請褚宜良坐下，說道：

“鎮上與褚總合資立紫蘿家紗有限公司的事，年後就把工作立即做起來。外資的事，我委託業信銀行幫忙聯絡一家海外信託公司，對方同意出資八到十萬元。三方都按實際的出資額佔，資產審計的事，也會委託業信銀行或者市裡的會計師事務所負責，不會手公司的經營。老褚，你覺得如何？”

“沈書記，你都病倒住院了，還不忘關心我的事，我怎麼激纔好？”褚宜良忙不迭的答應下來。

褚宜良下海經商十二年，攢下五六百萬的家，在梅溪鎮也算是大富之家，但他不滿足於此，對事業有更高更遠的追求。

只是限於承包權可能會隨時轉移，褚宜良不敢投大量的資金去更換設備、擴大生產，一度想將毯廠整個的都買下去，或者另起爐竈、買塊地建新廠。但是，都有利弊。

在九四年之前，東華地區的個經濟發展相對穩定，但私營企業境依舊尷尬，份辯識都在問題，通常都掛靠鄉鎮企業或國營企業之下開展業務。

即使九四年元旦國務院頒佈公司法，爲國有及集企業改制以及私營企業的發展掃清了一些障礙，但從國家政策層面上對鼓勵私有經濟的發展還沒有特別強大的聲音，私有經濟在國民經濟系裡的地位還要過幾年纔會正式確立下來。

對褚宜良來說，即使有做大事業的野心，也爲今後經濟政策可能出現搖擺而擔憂——沈淮提議由鎮上跟他個人合資立新的公司，並引外資東，無疑是極合褚宜良此時的胃口。

一是權明晰，不會有什麼扯皮帳；再一個新的公司打上鎮屬企業及外資的烙印，在當前的國市場有著極大的便利，在市場份辯識上也有一種保證；同時還能私營企業在稅收、貸款、市場準等各方面所不能的優惠條件。

立合資公司，新的公司就無法給地皮、廠房佔用資金，大量的資金可以專門用於設備的更新跟擴大生產。

在國，私營企業要氣候，都不得不在一定程度上“商勾結”、託庇於權勢，只是褚宜良之前遇到的地方員，既貪婪無能又目短淺。

褚宜良這段時間來通過不斷的接，能肯定沈淮是個有遠見，又極經濟專業素養的員。這樣的員，褚宜良以往沒有遇到過，心想即使國有，也應該是麟角。

即使沈淮個人要在新的公司裡分走一杯羹，譚宜良也心甘願。

唯有與沈淮這樣目遠大、能力強而背景深厚的員合作，纔可能把蛋糕做大，之後大家總能分到足夠大的份額，而不像有些目短淺的貪鄙員，恨不得一下子就把你碗裡的蛋糕都搶過去。

對褚宜良激的話，沈淮只是笑了笑，說道：“新公司的立，對鎮上也是有極大的好，我怎麼會不上心？毯廠設備老舊的況，我也很清楚，再不投資金進行升級、汰換，正常的生產需求也將難以滿足。立合資公司之後，紫蘿家紡就將是梅溪鎮第二家淨資產過千萬的規模企業，能幫助鎮上實現稅收及就業的大幅提升。而且鎮上在新公司裡佔有40%的權，相信在褚總你的管理下，新的公司帶給鎮上的分紅，應能比承包費高出一大截……”

“聽沈書記這話，我肩上的力可真是不輕。我辜負誰，也不能辜負沈書記你的信任……”褚宜良說道。

“辜不辜負我不重要，”沈淮淡淡一笑，說道，“關鍵是我們都不能辜負我們所生存的這片土地。老褚，你知道我最欣賞你哪兩點？”

“……”褚宜良傾耳恭聽。

“老褚你做事有原則，也有做大事業的決心。”

“比起沈書記來，我真是自愧不如……”褚宜良謙虛的說道，但同時也爲得到沈淮的認同而有著惺惺相惜的痛快。

沈淮繼續說道：“我這次主張新的公司引外資東，除了一些現實的好之外，也是希新的公司能更專業。做企業，無論是鋼鐵還是繡品家紡，專業化是我們要共同努力的方向……”

“……”褚宜良點點頭，東華市地沿海，雖說整經濟發展滯後，主要也是給國營及集企業拖了後腳，個經濟還是頗爲活躍，地方到九零年以後就有“萬元不算富、十萬才起步”的說法。

褚宜良可以說是梅溪鎮周圍最早下海經商的那一小批人，十多年的經商生涯讓他接到太多形形的人。東華地方跟他有往、家上百萬甚至數百萬的個老闆也有數十人，多是別人說他老褚怎麼怎麼厲害，卻有人能像沈淮這樣給他如此有水平的指點。

說到經濟理論，褚宜良爲了企業的發展，也虛心向省市一些有名的經濟及管理學者請教流。但是，理論歸理論，梅溪鋼鐵廠在沈淮的手裡，只用了不到兩三個月就奇蹟般的振興，沈淮又怎能不褚宜良折服？

待褚強辦過出院手續，沈淮就先坐褚宜良的車回到梅溪鎮，換過服後，往帕薩特車後備廂裡塞了一些平時別人送他的禮，就奔市常委別墅區而來。

譚啓平上午有安排去市鋼廠的職工住宅區拜年，不在家裡。蘇愷聞雖然到年後纔會正式職，不過已經隨同譚啓平參加一些公務活，今天也一起去了市鋼廠視察。

譚啓平的妻子以及他兒譚晶晶，對沈淮的來訪還是頗爲熱，沈淮把禮放下，又通過熊文斌跟正坐車上的譚啓平說上話，拜過年。

譚啓平在電話裡也說了一些關心沈淮、要他繼續住院休養的話，但也就止於此。沈淮推辭了譚啓平妻子挽留他吃中飯的邀請，就走了出來。

譚啓平要跟他恢復市委書記與低級下屬的距離，沈淮不至於那麼不識相，心裡想：也許是譚啓平妻子不識得場固有的冷漠跟無，爲彼此的關係突然就這麼冷淡下來，有些覺得對他不住吧……

從譚啓平家出來，往東北角拐一棟，就是吳海峰家。

隔著柵牆與茂的樹籬，沈淮不知道吳海峰家今年熱鬧與否。他猶豫了一會兒，打開車後備廂，提了兩件菸酒，就走過去。

跟高天河不同，吳海峰對譚啓平已經不會有太大的威脅。

再一個，沈淮調到梅溪鎮也確實是得到吳海峰最直接的幫助，上門拜年即使給譚啓平知道，沈淮心想他大概也不會有什麼太多的想法吧？

吳海峰是人大主任，新年第一天也要下區縣或企業問堅持工作在第一線的幹部羣衆，不可能留在家裡。

沈淮把禮放下就告辭離開，只是吳海峰知道他有這個心意。他這時還沒有自立門戶的資格，但不意味著不能做些準備。

剛出吳海峰家的院門，就看見周裕牽著一個穿洋紅、長得跟瓷娃娃的小孩子走過來。

周裕簡簡單單穿著一牛仔、紅棕的長筒靴以及寶藍的雪衫，歪挽的髮髻有些鬆散，襯得的臉蛋明豔照人，

“沈淮，你都垮那樣，不好好在醫院裡休養，瞎出來跑做什麼？”周裕乍看到沈淮從伯伯家走出來，嚇了一跳，但也忍不住關心的責怪了一句。

“我沒有什麼大礙，就是年前工作力有些大，早上在醫院裡醒過來也無聊得很，就趕過來給領導拜年、爭取進步，”沈淮笑道，“對了，還沒有好好謝謝周區長你呢……”

周裕微微側頭瞅著沈淮看，即使早就顛覆了對沈淮的印象，但仍然覺得沈淮是個心驕傲、格強勢的人。

沈淮昨天累倒、病倒在工作崗位上，說實話，周裕看到沈淮從伯伯家走出來，心裡猛的有一種刺痛的覺：難道說沈淮給譚啓平邊緣化的事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