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整整下了一日，直到臨近傍晚才停。李佑原本想在今日請陳知縣去城隍廟上香，也沒有行。

不過這場雨下的他喜笑開，作爲本縣負責祈雨的人，無論到底這場雨是不是他的原因，至一場功勞跑不掉的。起碼要有些獎賞罷，沒準會在陳知縣心裡留下一個幸運星的印象。另外也輕鬆許多，不必再去折騰祈雨這種虛頭八腦的工作了。

今個真高興啊，看到外面雨水停住了，李佑趕出衙回住所。

在院門小竹赤著腳，捲起子，一雙鞋子提在手裡，很開心的：“老爺！今天雨大，院子積滿水了。”

李佑站在院首果然看見自家院子已經了沒過腳面的小水塘，小竹就是趟過水來開門的。對面的堂屋臺階上，金寶兒正站在那裡著他，遙遙招呼一聲老爺。

難怪之前只有這間舍空著，敢是地勢比較低，下了大雨就要發澇災，別人不住最後落到李佑來頭上。之前沒下過雨，李佑一直沒有覺察到而已。

小竹繼續很開心的說：“兩個廂房都進水了，奴家的屋子也是。只有堂屋地基高還好。”

這也是值得你高興的事？李佑便問：“你沒有淋雨淋糊塗了罷？”

“金姐姐奴家拿木板在老爺你的東屋裡搭一個牀睡！”小竹歡快的說，“當然老爺您要是不去金姐姐西屋那裡，留在東屋奴家也真不介意的。”原來是因爲能在老爺的臥室裡睡覺而高興。

“老爺我當然去西屋睡。東屋你也別搭便牀了，認真洗乾淨了去大牀睡，老爺我不嫌棄你用我的牀。”

“奴家子纔不髒呢，老爺你聞聞。”

李佑大笑回屋。反正這地方未必住多久，忍一忍罷，等到親時肯定有別的安排。

一夜無話，次日李佑到了縣衙，在門口見到兩個幫役張三李四，心好便放假道：“今日料也無事，你們且自去了罷。”

不過又看到孫及大呼小跑過來，拉住李佑到一旁小聲說：“昨夜我和別人在酒家吃酒閒談，聽到兩件與你有關的事。一個是昨日府城和各縣並無下雨，只有我虛江縣大雨滂沱，坊間傳言都說是你打了虛河龍王的原因。二是不知道誰放出的流言，道是你婬神祠，和那城隍廟韓巫婆有染。”

魚本沒去沒吃，反而沾了一腥，李佑雖然恨恨，但對於這種人人傳的流言還真沒什麼太好的辦法，估計也不了昨天又被辱的那幾個廟祝煽風點火。心好，今天且不去計較了。

進了縣衙，便有相的吏員上來道喜說：“好一場及時雨，李典史立大功了，得了獎賞要請吃酒。”

李佑忍不住得意笑道：“好說好說。太華樓我請了！”

剛進了公房便有人來李佑，道是大老爺找他。李佑又匆匆去知縣房，卻見黃師爺也在。

陳知縣見李佑進來冷哼一聲道：“你可真有本事。”

這緒不對，難道陳知縣嫉妒他搶了風頭？李佑連忙說：“這都是大老爺爲民蹈火，天地，於是乎在本縣降下甘霖。大老爺的誠心纔是至關重要，屬下這點道行不值一提。”

黃師爺對李佑道：“自從我縣祭天后，周邊諸縣紛紛效仿這個法子，吳縣縣尊被火燒傷了胳膊，崑山縣縣尊綁著全家上火場，種種狀況不一而足。你敢去說別縣都不誠心，只有我縣誠心纔會降雨？”又嘆口氣道：“這是老知府十萬火急發來本縣的公文，你看看。”說著遞給李佑公文一封。

李佑接過便看，真不長，除了擡頭和落款紙上只有一句話：七月十三日虛江縣爲何降雨，其中因緣速速報上。

他第一覺是，這知府老爺太閒啊，就這事還十萬火急的發個專人快遞送過來。但隨即就反應過來了，現在他正於一個農業稅收佔全國財政收三分之二的大明景和年間，災害釀天下鉅變的崇禎朝舊事尚還歷歷在目，與旱災有關的事哪個地方敢掉以輕心？

但以如今的科技水準，爲何只有虛江縣下雨的況誰能說清楚？明擺著陳知縣和黃師爺是找他來要解釋了。

李佑下意識道：“和太湖離得近，難道與太湖小氣候有關係…”聲音越說越小，他又不是學氣象的，上輩子看天氣預報知道了幾個名詞，哪有這個本事去說明白。

黃師爺離得近，聽見了小氣候三個字，好奇問道：“小氣候是何意？莫非李典史除了經濟、數算之外，風水堪輿氣之類法也略懂？”

話不能這樣說，李佑趕搖頭，“這個真不懂，在下一時胡言了。”

“說起來這降雨還都是你的功勞啊。”黃師爺不知爲何越殂代皰替陳知縣謙讓道：“縣尊祈完雨沒有下，只有你打了龍王像纔會下雨。”很荒謬的理由，但也是很一本正經地說。

我怎麼敢和知縣搶功，一時沒想明白黃師爺意思的李佑謙虛道：“在下這點微末道行怎敢與大老爺比，這分明是大老爺誠所至，老先生不要說笑了！”說到這裡，李佑突然悟到什麼…

“李佑不必多言！”陳知縣喝道，然後提筆刷刷寫道：“府臺尊鑑，我縣有典史李佑者，痛惜本鄉大旱，怒而當衆毆擊虛河龍王像，天即有而降甘霖。此中緣由，以下之知委實不明也。”

難道陳青天真的如此謙虛，將降雨功勞推給他？李佑也不是菜鳥了，當然已經覺察到不會有這種好事的！

很明顯，虛江都下了雨，府城卻不下，誰知道大肆祈雨卻沒功的知府會如何想？面對不確定的場風險，大老爺就讓他先出面頂缸了，反正李佑也不是場中人，屬於腳不怕穿鞋的。

其實另一方面在陳知縣心裡，表演蹈火取得名就可以了，本不屑於把鬼神之事和自己扯上關係。他是堂堂七品父母，不是跳大神的。

李佑憂鬱的唏噓道，真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也。基層工作難做啊，乾的太出了，不，是運氣太好了也是一種負擔。之前誰能想到偏偏就虛江縣下了雨，被知府大老爺盯上了。

科學普及，任重而道遠，出現這種狀況還談什麼功勞和獎賞…

待陳知縣寫完，便將回狀也以一個十萬火急發到府城去。

第二天，又是一個十萬火急公文發來，知府吩咐道：“請了寒山寺和玄妙觀兩位高深法師，連本府同知一人，不日至你縣，勘察此事緣由後廣施於本府，請給予接待供奉。”

—————————————————————————

下週什麼榜也無名的奔了！我正好也緩一緩，外加工作有點事，不會每天二更，大約有三四天是一更。看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