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記住

自從李佑置了胡班頭，同知廳便又稍稍冷清下來。 這幫衙役們都深刻認識到，李如事雖然看似年紀輕輕，品級也低但畢竟還是老爺，在目前這個特殊時期更是對署胥役有生殺予奪的能力，不是可以隨意串門並勾肩搭背、稱兄道弟的小兄弟。

這日王同知的影重新出現在同知廳，他的皺紋和白髮還是那樣滄桑，但在別人眼裡此淪桑非彼淪桑也，前綴由落魄變了深遂。

“短短兩日便將案子審結了？”李佑迎接時問道。

王同知搖頭道：“當前僅是協助欽差簡單問問而己，正式審案是要押送到京師三司會審。”

三司便是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國朝大案要案理論上都是要由三司集審過才能結案（有東廠錦衛時另算），這就是俗話中“三堂會審”由來。刑部判案，大理寺覆核，都察院全程監督。

接下來李知事又向王同知稟報了署中近況，這兩人雖然都是“冬”風得意，但仔細看神又有不同。李佑那是很純粹的高興，王老同知則是喜中帶著幾憂，樂中帶著幾分愁，糾結的和臉上壑一樣。

關於王老頭的心態，李佑也是能理解的，定和自己有區別。

他李佑現爲府署經歷司九品知事，本次升個八品的府署經歷司經歷問題不大。這個品級的雜職，沒人去刻意關注，估計吏部許尚書順手就能辦了，一點都不帶爲難的，所以李佑無憂無慮的等著升就是了

王老同知的形就不一樣了。且不提位越往上越難升，按說王同知升一品也應該問題不大，依照慣例由五品同知轉正擔任四品知府也是一種很正常的場升遷套路。

但是要知道，這裡是獨一無二的蘇州府，蘇州知府的位置太耀眼醒目，所以變數必然多，保不住會橫生枝節。總而言之，王同知被朝廷升往別任知府是非常有可能的，關鍵也在於他的文憑不夠，若他是個扎的進士出，誰還能來搶這個位置？

以上正是王老同知的憂心之，他這輩子名利祿之類沒什麼可以彰顯的，若能當一任蘇州府知府，也算是畢生榮了。更別說蘇州人文薈萃，出版業發達，隨便有人編點本郡歷任太守傳記之類的，也能捎帶著把他的名字流傳後世。

看看當年宣德朝的況太守，也不過是吏員出，到如今在蘇州照樣名列先賢，大把大把紀念他的詩詞歌賦，去別當知府哪有這般顯耀？所以有機會當蘇州知府的王同知本看不上其他地方。

在李佑看來，王老頭這也算是幸福的煩惱，秀才貢選出的他在府衙坐冷板凳時恐怕就沒想著有一天能當知府罷。若不是因爲李佑誤打證撞進了府衙被劃爲同知黨，王同知也沒機會去搭上陳知縣的線，更別說把檢舉直達天聽一舉掀翻了知府。

王同知正與李佑說話時，注意到不對頭地方，“爲何本廳如此冷清？老夫以爲會門庭若市，熱鬧非凡的。”

李佑將胡班頭的事講了，最後解釋道：“應當及早立威，不能這些賤役小瞧我們。”

王同知一聽便啞然失笑，“李大人這你心思轉的真是不錯，但也別全在這上頭，眼再大一些。”

“此話怎解，”李佑沒明白王同如的意思。

王同知道：“八品經歷和九品知事兩個都是雜下僚，有什麼區別？做到七品纔算了門，但我朝多數雜職若無際遇，都是終生沉於品，你一無名二無家世，若無意外將來多半也是如此。有此機會，難道你不想還上一層樓？”

李佑沉默不語，王同知的直言無諱雖然令他心裡好生不舒坦，但也不得不承認，這就是時代現實。

員品級大概可劃爲三個檔次—七品以下、七品至四品、四品以上。_其中七品以下雖然實權大小各自不一，但大部分都只被視爲比小吏強一點的雜職，只有坐上了七品的位置，才能算是真正進了場，看那世進士初授職，除了狀元外清一的七品。但其他出的人就沒有如此好命了，大都充任品，一輩子不到七品的邊，當然也有舉人經過揀選能去當邊遠知縣，但也很難升上去。爲什麼說進士高？進士當知縣是，別人當知縣多半就是終點了。

這是一個清流和濁流等級分明的時代，既要拼爹拼老師更要拼文憑。李估自己一樣都不佔，他的人生軌跡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大概就是當一輩子八品，五十或者六十時候回家鄉養老。

本來李佑有點滿足於這個現狀的，他穿越來時只是個縣一個手指就能死的小衙役，混到現在八品實權位在，家中沒人環繞，又是生活在天下最富裕的地方．還有什麼不滿的？

他心裡常對自己說，有吃有喝有地位有名聲有，該知足了。但今天被王同知挑起的話頭輕輕一搬弄，尤其被問到“難道你不想更上一層樓”時，李佑發現，自己心居然產生了波，產生了向上的念頭，好似有登山的衝一樣。

王同知繼續說道：“如今府衙大小職空空如也，對你來說，是一個千載難逢的際遇，你何必固步自封只盯著經歷位置，七品推也不是不可想的。老夫作了三十年雜佐，憑藉見識可以告訴你，本次這樣的機會，大概你這輩子都不可能再有了，勸你抓了爲好，不然到時終生閒居八品悔之不及。而且在你這個品級，升一跳兩級並不會引起大驚小怪，從區區九品到七品，並非反常事，直接任命七品的都有那麼多，相比下從九品升七品不算麼。”

見王同知說的懇切，李佑滿懷希的問道：“下懵懂不明，不知如何去做，老大人可有妙計？”

王同知須道：“老夫只能仗著多吃了幾年鹽與你指明方向，如何走也沒主意，還得看李大人自己的本事了。老夫相信李大人一定有這十悟，十分看好你。”

敢你也只會空想，下筆能有千言中安無一策說的就是你啊，李佑腹誹道。

王同知這話看似說的很玄虛，其實真是這樣想的。因爲他發現李佑的話能量比他還大那麼一點，而且李佑心思靈，十分適合鑽營，所以他說相信李佑的悟。當然，若李佑鑽營了．王同知也能沾點，至於爲何能沾以後再詳述。

李佑不是不聰明，但人生經驗閱歷有時候不是靠聰明便能彌補的，所以一時也看不出王同知空口白牙的拿七品推半天是十什麼意思。心裡只好惡意揣測道，發愁知府位子的王老頭八是見自己悠哉悠哉的不爽，非要挑自己陪著他一起心神不定。不過八品和七品，就差一級…

“對了。”王同知想起什麼道：“本要將那胡班頭放了，他的兒你是不是也放過？別糟踐人家小娘子了。”

李佑還真被王同知說心，正胡思想，哪有時間管這世，隨口道：“聽老大人吩咐就是。”

王同知怕李佑誤會什麼，主解釋道：“畏威懷德二者並重，你他們畏威，老夫他們懷德，你我當二人齊心協力纔是。”

上司的話這樣誠懇，李佑哪敢拿大，趕答道：“老大人言重了，自行做主便好，下願附驥尾。皆因下位卑職小，和胥役之徒相近無幾，不如此不足以立威。老大人堂堂五品，不怒自威，自然不必像下這樣故作兇狠。

話說王同知放了胡班頭一家的原因很簡單，就是要藉此顯示一下存在，不能讓府衙裡只知有李大人而不知有王老大人啊

這段時間李佑表現過於積極話躍了，從寫詩抨擊知府引起全城好評，再到當面爲民請命罵知府，從枷號示衆百姓歡呼，再到胡班頭事件，衙裡衙外都彰顯了他的存在，再加上李佑本就有詩詞盛名。這芒王同知力好大，覺自己的老腦袋跟不上新一代年輕人的思路了。

王同知也很想刷聲，但實在沒有李佑的那般靈巧心思和臉皮厚度，演技文采也此李估差了幾條街，徒生羨慕而己。以後就借李大人的，什麼事他當惡人我就作好人，他當好人我就去做惡人．王同知無奈心道。

李估已經心不在焉了，年輕人的野心都被王同知勾了出來。青的袍在他腦海裡轉來轉去，彷彿之可及。王候將相都寧有種乎，一個七品位算得什麼，爲什麼不去試試看？他漸漸下定了決心。

關於該如何去做，李佑整夜都爲此絞盡腦。他手頭只有兩條人脈，找陳知縣？似乎不合適，陳知縣也正爲自家前途費心呢，再說許尚書未必就看得上他。找趙家？拿傑哥兒去換？

但不管找誰，都要先有合適的理由，否則怎麼破格提拔？沒有由頭就算有人幫忙也不好張口說話。若只說檢舉有似乎還單薄了點，還要再找些。

李佑輾轉反側，想來想去只想到兩點，第一點是當巡檢考覈卓異，本該能升職，結果只是平調；第二點就是檢舉有。

還是不太夠，需繼續努力挖掘自己的閃點，李佑想著想著，昏昏沉沉間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