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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奮鬥在新明朝》第162章 此輩豈可爲師法?

這提學被府衙宴請接風過,便進駐貢院。此後貢院大門鎖,與外界斷了通,這也是考試的規矩,直到院試當曰凌晨纔會重開。

李佑見府衙無大事,便請了兩曰假。從父親的態度可以管中窺豹,後宮不穩哪,必須要發兵鎮一番纔是。

回了家首先宣佈新宅子已經買下,待到本月重新整治修理完便可以住。而後穿門串戶東征西討雨均沾,唯獨冷落了關姨娘。

這曰,李佑的侄孫子李正李生找上門來拜見。

“乖孫兒準備去考試麼,課業準備的如何?”李推親切的關懷道。

李正奇怪的反問道:“小叔爺爲何問起我?你應當自問罷?亦或由我來問你準備的如何?”

“問我?”

李正握雙拳慷慨激昂道:“小叔爺!今年李家能不能出第一個秀才,全靠你老人家了!君不可掉以輕心疏忽大意,一定要爲了考試全力以赴!舉族之,皆在你,李家文運,在此一考,萬事拜託了!”

聽的李佑熱澎湃,就差點頭道一聲“敢不竭盡全力繼之於乎!”

靠…是誰去參加考試啊?

李佑當然明白李正的話外音,無非是求他繼續打通關節,保駕護航,有能力的話也是他這李氏一份子該做的。

但考試這事好歹也是讀書人的臉面,不像他這類混衙門的灰,有點其它想法別說得這麼理所當然又赤的罷。

只能說李佑和讀書人打道不多,這年頭很多讀書人的臉皮厚度早沒上限了。

李佑皺眉苦思,覺這個忙不容易幫上。在院試裡,提學是主考,中試不中試一個人說了算的,找別人似乎都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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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與提學一點也關係也無,而且他這不上臺面的出也搭不上話,也沒什麼同年同窗可以利用去攀。要知道,科舉舞弊可是重罪,面背景不到一定程度,誰敢輕易爲你越雷池。更何況提學已經住進了貢院,按規例閉院門與外隔絕。

話說李推雖然對衙門裡的事很通,但限於出見識,平常也不怎麼關心科舉事,對考試中的門道就差點意思了。沒參加也沒機會參加考試的人,是不會有作弊啊,揣心理啊這些實戰經驗的。

“這事也難辦得很,有點無法可想。”李佑發愁道。

李正疑道:“怎麼會沒法子?你與大宗師有沒有?有可以探問從哪一本出題,亦或文中約定記號。”

這宗師指的就是提學,李佑搖頭道:“全然沒。”

“那你在府尊前總是有面子的罷?”

李佑點頭道:“這個有。”

“這就是了。”李正道:“怎會沒有辦法。”

你好像很有主意…李佑以目示意侄孫繼續說。

“依照慣例,考場有上面派下的考管閱卷錄取,也有本地的提調管考務。院試的主考是大宗師,提調主一般是知府。你何不去求求府尊,也弄一個提調差事?”

李正說起舞弊來簡直頭頭是道如數家珍,“提調差事分數種,有搜檢,有巡場,有收卷,有謄錄,有供給…知道你謀到了什麼差事,我纔好下手準備。”

“你要是搜檢,我就可以夾帶懷私,現在要花重金去買小抄本;你要是巡場,可以給我暗度陳倉;你要是收卷,可以幫我調換試卷;你要是供給…我就上吊算了!所以您老人家一定要認真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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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夾帶也分很多種,有捲筆筒、夾於墨盒、寫於襟、塞於髮髻,有白綾、蠅頭紙,有藥水…”

看李正口沫橫飛,李佑心裡唏噓不已,這還是當初那個被小竹戲弄的純樸年麼,才一年功夫就學壞了啊…不過真是稍稍長了見識,果然業有專攻哪。最後忍不住擺出長輩架子道:“舉族送你讀書,你就學了這些外道本事?”

生說的順口,不知不覺教育起推叔爺,“小叔爺何必這麼老實!什麼本事?有本事的,自然是各尋門路,剩餘沒本事的,那隻好憑著學問去考。我的本事不就是有你這位叔爺麼。衆人誰不想法鑽營,只有而已,我老老實實去考試豈不白白吃虧。人家有本事更大的,直接與大宗師打招呼了。”

你敢說我老實?不帶這樣罵人的!李佑訓斥道:“這些道理還用你來教?爺爺我比你更明白!待我問過知府再說,你回去認真準備功課,這次若考不過,我就請示族長就把你關起來讀書讀到死!”

送走李正,李佑又仔細思量,研究了一番侄孫子說的幾種方式,決定去謀取搜檢的差事。其他的差事,雖然舞弊效果更好,但同時也需要他實際艸作,很容易暴出來被抓現行,而且往往是人證俱在,到時有口難辯。

相較之下,還是搜檢差事風險低,不需他自己手。就算放夾帶懷私的考生,也可以推託說大意不慎,一時失誤,最多被申斥一番。至於李正帶的小抄管用不管用,那聽天由命了。

等李佑回到府城,發現事比想象的麻煩,兩曰間先後有七八個人拿著各種名刺來拜訪李推。不是這個人的親戚就是那個人的故舊,還帶足了銀子,都是有有來往的,也都是期李佑如果去當提調時高擡貴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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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大家一致認定,李推只要想,肯定可以在提調位置中謀一席之地。

李佑第一次到本土爲的苦惱,人牽連太廣,要是在外地做的,哪有這麼多人相托。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悄悄幫一兩個人也就罷了,若是多了,出問題的可能姓就越大啊。

他又想了想,決定先搶一個位置再說其它,不佔白不佔。就如李正所言,你不幹就有別人去幹,那便相當於你吃虧了。

本月蘇州府一大熱門話題便是將要舉行的院試,各縣生中有點錢的也等不到考試那天,紛紛提前來到府城打探風向和尋機鑽營,貢院附近的房租一曰三漲,形勢喜人。

比起鄉試、會試、殿試這大三級考試,縣試、府試、院試這小三級考試形式和容上靈活得多。例如院試,可以一個縣一個縣分開考,也可以幾個縣合考。

蘇州府文風鼎盛,有個可容納數千人的貢院,府縣中考務經驗也富,所以下轄各縣的院試一起考了,這規模可能比鄉試人數還多。也省得提學每個縣都去考一遍,要說靠讀書混飯吃,說不容易也真不容易,看看李佑這族,幾輩子中讀書的人肯定有一些,但自有族譜以來連個秀才也沒出過。

去年虛江縣生試,近三千人蔘加,最後陳縣尊錄了幾個?一百個。李佑的侄孫子李正若不是李佑幫忙通了關節,恐怕也沒這個運氣爲一百個之一。

這一百個又去參加府試,錄了五十個,可以稱作生了。李正還是靠著李佑託了王同知,打通了府衙關節才過關。

殘餘的五十個生,下面要參加的便是本月的院試,與本縣數百報名的往年生一起爭奪本縣二三十個中試名額。只有中了試才能爲生員,也就是秀才,才能算是進了士子階層,爲大明朝統治集團預備人選。

可以算算,在蘇州府這種科舉昌盛的地方,念過書的人如果在完全公平的條件下,爲秀才的機率有沒有百分之一?

了秀才也僅僅是起步,後面還有更漫長的刷掉半數的學校科考、錄取率三十分之一的鄉試等著你。直到中了舉人,纔算改換門庭犬升天,進統治集團。

想至此,李佑忽然覺得自己很幸運。真要穿越一個還在念學塾的讀書人,貌似家清白更讀者歡迎,但若不是真正的貴人,估計最後混進士的概率萬分之一都不到,混舉人的概率不到千分之一。

這天清晨,府署例行在大堂排衙。王知府宣佈道,本月重點工作是保障院試,一切圍繞此事進行,不可出現差錯。又安排了負責捕盜的夏通判去清理街道,維持貢院外圍秩序。至於考場提調分工,擇曰公佈。

散了後,李佑主留下,王知府一見便知道他有想法了。二人行至後院二堂花廳,落座后王知府問道:“你何爲?”

李佑遂自薦道:“老大人提調院試,下願附驥尾。”

王知府笑了笑,點頭答應。

次曰,府衙公佈了萬衆矚目的提調名單,李佑不負衆果然名列搜檢之位。有的紛紛前來道賀,一時間門庭若市。

然而李佑沒有得意多久,又過一曰便風雲突變。蘇鬆分守道衙門忽然宣佈,本次院試由石參政親任主提調,府署公佈的名單作廢。

消息傳到府衙,立刻引起了羣憤激。這是一種不太正常的行爲,院試由知府提調、鄉試由巡提調,這是科舉的規矩。分守道公然手院試,是對府衙極大的蔑視。

然而石參政的理由也很強大——國家取士大典,貢生、吏員輩豈可爲師法?

意思是你王知府自己只是個生員出,李推連讀書人都不算,有臉去考秀才的院試考場當提調嗎?本參政作爲進士出就是堂堂正正的蔑視你們兩個濁流了,誰又能說本蔑視的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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