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四章 勢在必得

李估與朱部郎一齊目送作幡然醒悟、痛改前非狀的林駙馬離去，回過神來面面相覷。

“你還註銷國子監名籍否？”朱部郎問道。

李估無可奈何道：“不要取笑了，且留存著，說不得還真用上。”

朱部郎笑道：“怎的毫不見你有懊惱悻牛之？”

，“我本區區下僚，懊惱又有何用？分票中書雖好，卻非隨在下所想。無論與不，由天由人只不由我。借春秋語：食者謀之。”

“真乃豁達之士。”朱部郎劈道。

“一切都素那浮雲啊”李估心有所道：“放鶴先生又何嘗不是與我一樣。”

朱部郎不明何意，靜待李估自己解釋。

季估擡手指著上方道：，“別人頭頂是青天，你我頭頂是屋粱，所以不得不豁達啊。”

朱部郎沉思片刻，同樣慨唏噓不已，這句話有意思。急舉酒壺道：，“妙言妙語，當以酒祝之。”

吏員出，宗室出，看似一個卑賤一個高貴，其實在場上大有相似之。都是先天不足、後天有限，彷彿有一道無形屋頂阻攔登高。

朱宗室和李小吏頓時同病相憐的很，都拿著酒壺邊行酒令邊拼起酒來。

兩人都半醉半醒時，朱放鶴記起什麼道：“險些忘了說正事。下月是聖母皇太后之壽，我本合你我及林駙馬之力，共爲一作獻上”

說者無意，聞者有心，李估故意道：“只聽你說林駙馬才華橫溢，我卻不曾見得。”

，“你啊他說話就那樣子不要與他一般見識。”朱放鶴先生點了點李估道：“林駙馬工於畫藝，京中第一。我想著，由駙馬作畫，你爲詩，我題字，俱爲當世之極。三人合力，獻於聖母，豈不哉？

況且駙馬是太后半子，我乃太后夫家宗親，而你是太后同鄉各有表徵，技藝高絕，別人的賀表誰堪比得！”太后生日不生日的，李估不關心，有意拿話問道：，“駙馬人中龍，千歲金枝玉葉，應是天作之合。爲何我覺得其間不諧？”

“其中一言難盡”朱放鶴晦晦道：“聽聞先帝對歸德千歲有言，恨汝不爲男兒。駙馬又與你我一樣，用你方纔之語道頭上是屋粱……”

雖然朱部郎說的含糊，但李估卻聽出個八九分意思。要連這點本事都沒有他憑什麼從虛江一路混到了京師？

可以判斷，這長公主是個事業心很強的人，多半也期冀丈夫同樣上進而林駙馬肯定不如這個意。

林駙馬可能是天疏散，也可能是當了皇家婿就沒了力，覺得反正有駙馬這個限制的憋屈條條框框在，怎麼努力多半也是白費力氣，何苦來哉。

何況從那晚和傘天的景看林駙馬不會說好聽話兒，子又有點傲氣倔強，反叛心理重，還時常故意出軌能不招打麼？關鍵是似乎打還打不服……，

李估又試探道：“當年選駙馬，最後幾個人選不是要殿中奏對麼？長公主有什麼想法，不會託太后老人家選個合乎相的？”

，“林駙馬家中富裕，爲了讓他中選宮中監都是使了錢的，事先也得過指點，太后面前就他奏對最像模像樣。況且林駙馬他相貌才學都很出衆，不選他選誰？”朱放鶴真是喝得不毫不顧忌的將這些幕都暴了出來。

李估津津有味的追問道：，“你怎的曉得這些？”

“駙馬親口對我說的！他說他當年也想走功名之路，或者做個風流才子不尚主。可是全家爲了榮華富貴，著他參選，實屬無奈。”

“原來如此。”李估打聽完畢，敬酒道：“我一直很奇怪，今日才解了。”

又旁敲側擊道：“在下與林駙馬之間，朱大人覺得誰去做分票中書較好？”

，“左右爲難，你們自己爭奪，我掩目不看，掩耳不聞。”

，“在下擔心被千歲遷怒於我……”

朱放鶴聞言拍了拍李估道：，“大可放心，歸德千歲秉公明大氣，並非蠻橫無理之人。

二人又喝盡了一壺酒，便散席了。

李估醉醺醺辭了主人，晃晃悠悠出了酒家，跌跌撞撞進了坐轎臉瞬間拉黑，沉起來。

李大人真是豁達大度的人麼？

如果讓此時的李估比較在蘇州府和在京城的不同，那他一定會說不同之是，在蘇州府大部分時間不用演戲，在京城大部分時間都要演戲。

今天真是沒有白來，沒想到能知曉歸德長公主也惦記分票中書的心思，李估暗暗想道。與朱部郎說笑時，他好似清心*。淡泊名利、灑無謂的樣子，其實心裡並非如此一一一在天府時，李估主要力都放在應對許尚書層出不窮的試探上面了，對擔任分票中書沒有深想。一方面不了步中樞的，另一方面缺乏直接拒絕吏部尚書的膽量，所以才應承下來。

退出來後，他深思慮一番徹底看了其中奧妙，便下定決心勢在必得。因爲這對他的場生涯是一次非常難得的際遇，有非凡的意義，不容錯過。不然吃飽撐著爲不會寫字發愁？

以李估的出，這年頭能混到六七品已然是相當逆天了。再想進步，唯有的一若有若無可能就是天賦異稟討得皇帝歡心爲傳奉。

所謂傳奉，便是不經吏部詮選和大臣推薦，由天子發中旨直接授予的職。

按著近幾十年形的默契，七品以下閒雜職、以及尚寶司、祿寺這些廷閒散職，也包括兩殿中書舍人，天子願意賞也就賞了。

總有些技藝湛的專業技員和勳戚之後需要特殊照顧，人君必須得有這些權力。

但要到了七品及以上外朝文和地方，那就不能中旨擅授了，至於吏部尚書和大學士這兩個特殊職，倒是有可以由天子特簡的選項。

正好李大人如今到了七品這牟文集團的門檻……，

吏員出的李大人，一不是勳戚之後二沒有功名在三不是太醫工匠之流。

假設像無數穿越小說那樣被腦殘皇帝莫名其妙青睞了，一道聖旨提拔爲實職六品，而李大人又欣然接，這個世界會怎樣？

他會被口水奏摺淹沒，會被大字報批判，會被寫進筆記流傳醜化，會被士大夫們進行種族隔離還有，隨時要提防著數不盡的秋後算賬可能。

想當年化年間，皇帝大搞傳奉搞得有些過火了，弄出四位數的從三品到九品各種傳奉，至今仍被士大夫視爲妖風邪氣的時代。

話又扯遠了，總而言之如今是天下太平時候，不是世出英雄的時代，制的慣和穩定超強。李大人雖然是帶有環的穿越者，但也沒有本事去徹底顛覆傳統。

即使坐監升級，境又能有什麼變化？當今比方，當六品通判和七品推有什麼本質區別？

若想尋找突破點，只有在不囿於傳統的地方纔能找到。

分票中書，乃是七八十年來未有的新事。雖打著復崇禎朝舊制的名頭，但前朝舊典都散佚不可考。

故而想因循守舊也沒有可以因循的章法，又因爲靠近中樞，所以這個職位不確定極大，或者說這裡面的可能很多，可塑很強，也許是好的也許是壞的。

上面這些特點纔是李估徹底想明白後最看重的地方，不去試試看怎麼知道是好機遇還是壞機遇？焉知不是突破點？

爲抑制權臣高，國朝很有以小抑大的傳統。例如七品左右的六科給事中，以及十三道監察史，上可封駁詔令，下可監察百僚，都是位卑權重的典型，又焉知分票中書不會走上這個路子？

既然機會出現了，爲什麼不抓住？哪怕是被許尚書拎出來當前臺木偶，那也是應該的，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

不過這個時候，那歸德千歲卻令人意外的冒出來了要說李估懊悔自掘墳墓，一不小心把林駙馬刺激競爭對手，這純屬搞笑淺之語。沒有林駙馬也有別人，本質上都是歸德長公主在手。就像沒有李估也有張估王估，本質上都是許尚書在手的道理。

相反李大人還得謝林駙馬這個政治小白，隨隨便便就把這事吐給底細不明的外人知道了。

當然，如果是其它衙門的位置，李估就不擔心了，再強勢的公主也不敢和朝廷法定的栓政大員吏部尚書搶。畢竟有個不文規矩，廷是皇家的，外朝是文的，合起來就是朝廷。

但以這個角度論起來，閣和下屬兩房在朝廷架構中卻屬於不不外、又又外的範疇，可以稱爲是外朝和廷中間的緩衝區。這是國朝制與前代相比最奇特微妙之，也是閣號稱宰相，其實最不像宰相的地方。

緩衝區的另一種意思就是角力場……，

想至此，李估對轎伕喝道：“換路！去天府。”

歸德千歲對駙馬私語應該是很機的事，現在不該外傳時讓他知道了，就是最大的劣勢了。怪就怪，你選的這個不爭氣的駙馬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