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太后金口玉言給李估升了一品,其實說完就後悔了。回想起來,方纔好似進了一種語境,很順其自然就這麼提拔了。
覺有點便宜了李估,這麼大的天恩就換了兩個宮?但是“君”無戲言,出了。就反悔更丟面子。太后也只能暗暗苦笑道,至此人看起來還算順眼,若有什麼萬一,也算是安了他。
其他人還好,唯有王啓年王史眼角盯著李估要噴出火來。自從以分票中書爲職業目標以來,他便將李估視爲最大障礙。卻見敵人一邊輕鬆愉快的升到六品,一邊繼續把持分票中書職位,真讓王史恨不能取而代之。
且先忍耐,他終是跳粱小丑,王啓年按下自己心中嫉妒想道。
據他所知,李估此人懷不寬厚,報復心甚強,絕不是個肯善罷甘休的人。以這種品怎麼可能會放著彭閣老家罪行不管不顧?他暗中將彭四公子製造程家冤案的證據送到李估手裡,那李估不如獲至寶奏上一本就見鬼了。
別看李估眼下似乎得了太后眷顧,但是當這小人拿程家冤案死纏爛打彭閣老,卻意想不到的牽扯出太后兄長新寧侯時,自然就會曉得什麼“雷霆雨皆是聖恩”。
現在太后給李估加只是口諭,尚未經過閣草詔。到了那時,只怕李估的加詔旨墨跡未乾,又得銷燬掉罷……,
真是令人期待啊!想象著李大人的下場,王史漸漸找到了心理平衡。不過讓他不能理解的是,方纔李估爲何不乘勝追擊,直接將程家冤案捅出來上達天聽?無論如何,那李估手裡著如此關鍵的把柄,總該有點表示怎的若無其事一般?
豈不知此時的李大人驚喜到傷,飄飄仙的哪有心想其他事,一時忘了程家冤案,旁邊王史的眼神更被無視了。
不必責怪李估沒有涵養要知道,從天而降的意外之財永遠比本本分分的收更令人銷魂……
殿重新清靜,沒過片刻,文淵閣大學士徐嶽徐閣老出列奏事。
“山東布政使司有本上奏臨清許氏一族強佔田地,毆傷人命另有在臨清關欺行霸市,包攬商稅”臨清乃是吏部尚書許天的籍貫,知曉這一點的都暗暗道第二回合開始了!
徐閣老裡的臨清許氏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許天近親,不然拿到這裡說作甚?看來徐大學士也是學乖了認真汲取袁閣老與彭閣老的教訓,不與李估糾纏,轉而直搗其後臺。
那許天微微皺眉對方的突然襲擊有點辣手他卻對此一無所知,這個狀況下得想法子拖延一下才好化解。
殿裡衆人目都聚集在許天上,等待他接招時,卻不防班列末位人影一晃。中書舍人李估再次出列,趨步至陛下道:“臣有下上陳。”王啓年史大喜過以李估的素質,爲了給許天解圍這番定然是要針鋒相對、以牙還牙、胡攪蠻纏的告彭閣老黑狀了!他的算計要得逞了!
“儘可言之。”錢太后允道。
李估先對徐閣老拱手示意,正道:“得罪了!敢問閣老,此疏得自山東布政使司?”
徐閣老何等樣人,立刻就明白李估這是要拿公文程序說事了,論理山東布政使司的奏章不該直接到他手裡的,其實這從頭到尾就是他指使的。但他不走常規章程也沒辦法,若走正常程序肯定要外泄,許天有了提防,使人快馬加鞭回鄉準備,那蒐集來的這些黑材料就沒什麼效果了。
當即徐閣老對太后告罪道:“臣看過照會副本,一時心急今日先奏聞子,臣願領罪。”
李估也上前奏道:“正經移文豈有副本之說?朝廷制,皆有法度,分票中書之設,正爲分條清纓,明責其人。若爲直奏章本疏,當於聖前開拆,嚴經他人之手,徐閣老何以有之?若是閣奏章,須經本在閣登錄分發,爲何此疏卻本不得聞,反而到了徐閣老之手?”隨即又叩首大聲道:“臣李估,彈劾文淵閣大學士徐嶽截取奏疏,所用私!太祖有律,凡有爲機事遞聖前之奏疏,上中途截取者,得實證後,斬!”
李大人這個“斬”字出了。,霸道之極,好似炸雷一般,在所有人耳中轟然鳴響。
再見多識廣的人,也從來沒見過有誰當面指著一個大學士說要砍他頭,這也忒兇猛了。知道今天有戲看,但也沒想到如此勁。
趁著大家驚呆的時候,李估再次高聲道:“請聖母裁決示下,以儆效尤!”徐閣老表面沒什麼,但臉上已然僵。他倒不擔心自己的頭顱,哪有爲這點事砍大學士腦袋的道理,只是被李估這種赤的辱氣到了。
便有位不認識的大臣山小斥道:“李中書兔言恐嚇誇大其詞!徐閣老不過是看過副本,何至於你羅織罪名構陷大臣!”
李估應道:“私底下看的算爲副本,但拿到聖前奏事還敢巧言令說是副本?這位大人敢否以人頭擔保此不是疏?”又有人出列打圓場道:“大學士位尊貴,預聞奏章算不得大事,偶有過失不必苛求。”
李估冷笑幾聲,義正言辭“以你之意,是勸本阿附權貴,對大學士違制之事視而不見?本雖人微言輕,但也知道十五個字,有法度必依,行法度必嚴,違法度必究!此乃爲人臣者在朝堂安立命之則!”李估的話還真讓殿中諸公找不到太冠冕堂皇了,沒法說他是錯。
但隨即又聽李人緩和了幾分口氣道:“不過大學士爲朝廷面所在,爲不傷聖母仁慈之名,施恩於下,不必極刑也可。
王啓年終於忍不住了,衝上前去指著李估道:“誇誇其談大言不慚,虛僞至極!方纔所言,爾自己都做得到?”
“本才淺德薄,力有不逮行事或有差池,有待諸君子匡正。
但本尚知依此十五字修自省,有錯即改,無則加勉。堂堂的大學士人人皆道是宰相之尊,本當更爲表率,卻反而不如微末七品明白事理?”這樣下去可不行啊,累也累死了李大人看到人羣中還有蠢蠢要出來舌戰的趕轉面朝太后作總結髮言。
“其行不正,所言便不可爲準!臣冒死一諫,請聖母廢掉此疏置邪,以爲天下法!不然朝廷設分票中書,所爲何來?不過徒費國家錢糧又多一大學士之屬吏而已!”
殿中有看熱鬧的對左右點評道:“就算李大人罷了也不愁沒飯吃憑此尖牙利,去當個鬧堂話綽綽有餘。”
徐閣老實在沒有心氣和李估鬥,鬥也肯定鬥不過。他直接免冠頓首,這是擺出“乞骸骨”架勢了,稔得很。一切都給太后做主他不信真會爲了一個七品構陷就罷免他。
此時武英殿大學士彭春時突然也出列,同樣免冠頓首看樣子要與徐閣老共進退。
更令人驚奇的是,文華殿大學士袁閣老不知道怎麼鬼迷心竅,這時候也莫名其妙的出列,還是免冠頓首。
不得不說,三個大學士並排請辭,很是壯觀。
正頭接耳的人目睹此景,不約而同住口不言,停息屏氣,氣氛陡然張起來。現在大學士一共才四個,有三個同時請辭,這比天子駕崩也輕不了多了。
這時只有某人的嘲諷迴響在殿中。“遇事不思認錯改過,一言不合只知要挾聖母,如同小兒子滾地撤潑,何曾見得真君子風度?無賴三閣老,本與爾等同列廟堂!”
李估的毒舌沒有給他掙來多眼球,而是許天又了目焦點大家都懂,李某就是你許大人放出來的,你就是他的最大後臺,這時候你還不出來將他栓回去?真要鬧得閣總辭職那可就開了大明新風氣,朝政會徹底大的,耽誤了國事你許尚書罪莫大焉!
這是要徹底失控……,許尚書也麻木無措了。
若許大人也是穿越者,一定會慨道:給他一個機會,他能還給你奇蹟:給他一個支點,他能撬起整個地球:給他一點,他能造出撤哈拉沙漠……,
大明政治危機的關鍵時刻,薑還是老的辣,兵部盧尚書站出來了,對李估喝道:“你退下!朝堂上也是你胡言語的地方?”
老尚書又對太后奏道:“設分票中書本爲調和鼎翼之舉,至今試行一月,功在社稷。但李估年氣盛,閣臣失權不忿,彼此多有紛爭,於朝政不利。還請另擇老之人補任,以爲今後之例。”
李估已經進了一種奇特的〖興〗狀態,演戲演得自己都不知真假了。他不想就此退出舞臺,神悲壯的自剖心事道:“不敢退,亦退無可退。自古至今,變更革易之臣,均不得福壽綿延之果。我本布,僥獲天恩幸進,只知道全力履新,不惜骨碎報效朝廷。不得罪閣老的分票中書有何用?只怕這一退,今後終喪於權貴之手。若落此下場,思及不免心寒。”你這是自比商鞍王臨11張江陵嗎?你也配!王啓年史心裡罵道。
吏部尚書許天苦笑著,終於還是從班位中走出來了。他無奈對太后道:“臣薦人失察,李估不堪其任,奏請罷去其中書舍人。”別人無論是誰彈劾李估從某種意義上都是過場,但許天這樣說絕對不一般。首先李估是許天推薦上位的人:其次,許天是吏部尚書,他說要罷免誰那就不是彈劾了,那是奏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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