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七十三章 不現實的生意經

李佑大喝出的這兩句話，句句有深意，與茍緋同出來的勳貴子弟聞言變，被李佑的氣勢震懾到皆躊躇不前。

察先機的李大人，從判斷出他們都是勳貴員開始，就看了他們的弱點。

勳貴人家的世子，只等著繼承爵位，一般是不會出來做的。換句話說，有職的勳貴子弟，九九是沒有繼承權的子弟，說得嚴重點，他們除了或恩蔭或坐監得來的職外，是一無所有的。

謀求不容易，他們本來就不是邦邦的正途，與文打架沒有被優容的資格，底氣連李佑都不如。

若因毆打四清之一的都察院使丟了職，那簡直虧大了，回了家被打死都有可能…衆人心頭不約而同泛起了這個念頭。

另一方面，明晃晃的尖刀握在李佑手中，也使得尊養優的衆人也不敢輕易嘗試，都知道刀槍無眼，有幾個衝的也被嚇住了。那李佑有金書鐵券護，只要不造反，確實是可以殺人不償命的，再優厚點甚至殺人都可以免罪。

俗語云，橫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

本朝文是橫的，但勳貴楞起來也能讓文頭疼不已。如今李佑顯然就了那個不要命的，讓一票足以在京城絕大多數場合稱霸的勳貴子弟站在這裡，眼睜睜看著同伴被搶先打重傷，卻進退兩難。

若是市井無賴，遇到風頭不利，早就丟下同伴四散扯呼了。但勳貴自有勳貴的臉面，互相衆目睽睽的，幹不出這等沒皮沒臉的事，惱火的立在李佑前方，氣氛依舊張。

李佑昂首無懼，與衆勳貴子弟當街對立，表面看來勢孤力單。頗爲危險。其實他此刻心舒暢。被抑久了後，能施展拳腳是很痛快的事。

他承認對茍指揮施是很不理智的事，儘管他確實很欠收拾，但就是想發泄了，已經做下便不後悔。

上次親自手是什麼時候的事了？似乎遙遠的記不清了，是景和六年那次腳踢龍王、毆打廟祝？

牛耳尖刀在手，李大人甚至產生了讓對面放馬過來混戰一場的男兒熱衝。但理告訴他，若真出現這場面，他也討不了好…他終究是李探花李才子。不是百人斬，更不是萬人敵，戰長街那是武俠位面的故事。

別的家奴都到主人約束，不敢輕舉妄，只有茍緋兩個隨從護主心切，打破了寧靜，衝上前去救人。但李佑這邊也帶著家奴，茍指揮隨從的下場只能是倒地重傷。

在場人中。心最膩歪的莫過於徐世子。這邊他是做東道的主人家。又是份最高的勳戚，於於理，他必須出頭化解。可是看那邊李佑的德行，怎麼去開口？

徐世子不由得暗罵，一次嬉鬧變這樣，你這已經失勢的小兇狠什麼？只能先上前拱手道：“李大人不要傷了和氣…”

這忒沒有誠意了，明顯還是拿著高人一等架子，是誰先傷的和氣？李佑嗤笑一聲。“方纔世子可不是這般說辭。本也是不勝酒力，請世子多多擔待！”卻是將徐世子剛纔的推諉之詞原話奉還了。

徐世子深吸一口氣，“李大人究竟想如何？”

惡人先告狀麼，是誰想怎樣？李佑並不理睬世子，側頭對韓宗道：“去附近尋找夜巡的巡捕營軍士，找到了帶至此！”

韓宗奉命而去，李佑環視附近。遠遠的開始有閒人圍聚。此地是酒肆佈的鬧市地帶，夜行人也不。出了事，便有三三兩兩的過路人和附近酒家僕役圍觀，也有見識多的指指點點，彷彿認出了人。

李佑不聲的將大袖裹起，藏住了尖刀，繼續僵持。此時他也不敢輕舉妄，對方畢竟人多勢衆，又是義憤填膺的，稍有不慎自己就要吃個眼前虧。還不如這樣先僵持住，打破這個僵局的風險太大。

“李大人還是識時務的好，京城不是揚州府。”徐世子第三次開口道，已經含著威脅之意了。

李佑注意力都放在周圍，耳中聽到這句，順答道：“京城也不是南京。”

這時見韓宗領著一隊二十幾個軍士匆匆向著這邊過來，一直到了旁，李佑對那隊長道：“本檢校右僉都使，煩請諸位送本歸宅。”

宣宗皇帝曾下過命令，夜巡軍士遇到大臣時，要護送大臣歸去，所以李佑這個要求很正常。有這些軍士護，就不擔心時被那些勳貴子弟圍毆了。

徐世子連連被李佑言辭上掃了面子，心中很不爽，也道：“吾乃魏國公世子，也煩請諸位送我歸宅。”

那隊長看看李佑，又看看徐世子，有些爲難。

李佑輕輕地笑了幾聲，又道：“煩請諸位送本去兵部盧尚書宅邸。”

兵部尚書？！負責武職升遷調的兵部尚書？那隊長眼神亮了，對李佑作揖道：“這位爺，請！”

徐世子臉黑了下來。

李佑沒有著急上轎，有了軍保護，膽氣壯了，深固的聲刷子本又浮現出來。

他迎著秋月涼風，緩緩的走向遠人羣。在不遠不近的地方，朝著人羣拱了拱手，神帶著幾分激，幾許謝意，言辭極其懇切的說道：

“本乃檢校右僉都使李佑也！今有武安伯次子當街不法，本以力懲之，險遭勳貴報復圍毆，險之又險！虧得諸位義士遠聲氣相援，惡人忌憚而不敢妄，在此本多謝了。怎奈素不相識，不能一一記之！”

這話說得極其漂亮，本是圍觀看熱鬧的閒人搖一變了見義勇爲的義士。雖然沒什麼實際意義，但總不是個壞事，說出去也有了吹牛的資本。既然自己了義士，那這個捧他們當義士的兒自然也是好了。

人羣中又有人失聲道：“原來是李探花！才子居然也有如此膽氣！正道有人矣！”

李佑竊喜，被認出這個名頭再好不過，十分有利於傳播。

勳貴子弟知道了李佑之言，齊齊在遠破口大罵。經李佑這麼一通似是而非的歪曲，傳言會什麼樣可想而知！

一邊是勢單力薄的名士史。另一邊是人多勢衆的豪門勳貴。不論是非，百姓傾向於哪邊？想都不用想！

什麼當街不法？百姓自然會主編出無數種不法扣在茍緋頭上！反正平時勳戚和其家人在京師也沒橫行霸道過，這些段子都耳能詳了。

文果然是是世界上最無恥的人類之一！最擅長睜眼說瞎話，結果讓別人和自己都相信不疑！

李佑再次深意切的對人羣拱了拱手，這才上轎撤退了。

回到家中，已經過了三更。今夜到宿在三房，就去了關姨娘房中。

關繡鏽披著藕荷的小襖，顯是準備睡下了，見夫君進屋時酒氣沖天的模樣。便又去衝瞭解酒茶端上來。

趁著老爺大口大口灌茶時，關姨娘抱怨道：“夫君整日爲了位奔波，這家中事卻是一也不顧了？只出不進，花銷也大，雖一時還能撐住，但終有坐吃山空的時候，夫君不管不問麼？”

李老爺不得不承認，與其他普通家世的中層員比起來。他娶著五六房妻妾。裡裡外外二三十口家奴，出門還用四人班擡轎，很有點小小奢侈了。

京比地方窮，這是公認的，做京是鍍金，做地方是賺金。不是出大富人家的中低層京，誰養得起五六房小妾外帶幾十口家奴？連轎子都僱不起的比比皆是，因爲按雙人小轎算。轎伕至需要兩班四人，還不如養個馬車騾車省錢。

不過李佑也有點撐的意思。他做時間又不長，在地方的實際任職時間前前後後算起來也就一年半，還沒有攢下太多積蓄，若非金百萬接濟了一次，早破產了。如今在京城一時半刻間，真沒有什麼來錢的法子。

不過想起金百萬。李佑又記起京師中還有個四房的程老丈人，貌似也是富商，不知在長公主手下做的如何了。便笑道：“擔心什麼，可以厚去找程老爹接濟接濟，程家也是個富商，抄沒的家產應該都還回來了。”

關繡鏽哼聲道：“這沒志氣的想法豈是長久之計？程家也就那樣，你以爲都是金家麼，再說程家也是有兒子的。還是妾去棋盤街開鋪子罷，只是這本錢要從家裡公中出，略顯吃了，須得先稟報夫君一聲。”

李佑忽的想起方纔宴會上那個靈，大手一揮道：“做買賣要有大眼，總是什麼綢緞布匹的賺幾個辛苦錢有甚意思。”

對這話關繡鏽半信半疑，“夫君有什麼主意？”

“以錢生錢，方是上流！”李佑豪氣萬丈道。

“夫君說的是錢鋪，還是銀鋪，亦或是帳局？”關姨娘很專業的問道。

李佑糊塗了，“錢鋪和銀鋪有什麼區別？”

“我們江南常見的是錢鋪，經營銅錢與銀子兌換。京師這裡多是銀鋪，主營銀子存放。同時銀鋪據存銀開出銀票，在京城裡可以當做現銀使用。這銀票比南方盛行，大約是因爲北方船隻河道稀，運銀不便的原因罷。”

等李佑搞清楚二者區別，關繡鏽已經沒了信心。夫君大人連這都分不清，還談什麼以錢生錢，真是眼高手低。

李佑藉著酒意，猛拍案道：“爲夫這個主意，比銀鋪更上一層樓！做票號，也銀號！這門生意當世還無人知曉！再過一百年纔有人想得到！”

關繡鏽主爲李佑寬解帶，勸道：“夫君不要胡思想生意經了，妾不該說這些讓夫君煩惱的。夜已深了，且安歇罷。”承認夫君做是好手，但在買賣事上面，夫君哪有超過別人百年的眼？

李老爺對小妾的輕視很惱火，“你聽爲夫說完！京師是富貴之地，江南也是繁華之鄉，但兩地間距離遙遠，無論客商還是府，銀錢往來極其不便，偏偏兩地間銀兩流數額又很大。”

“假設我們設立兩個銀號，一總號在京師，一分號在江南。攜帶重金從京師去江南者，只須將銀兩存於京師銀號，然後領出銀票，隨即輕裝上路，到了江南，此人便可以憑藉銀票在分號兌出現銀。這銀號足不出戶便賺了其中費用，最終客商兩便。”

“銀號存銀，也不是放著看的，亦可以放貸出去吃利差。兩地存兌和放貸利差二者並行，所以以錢生錢！”

“分號當然不止一，只要這門生意做做通了，天下各地銀錢之利，皆在我們彀中了！”

“何況府也有各地之間解運稅銀的麻煩事，只要能與府合作，每年只爲府匯兌銀兩，便又是一大筆坐取其利的買賣！”

關繡鏽沒想到夫君中有如此宏偉的幻想，承認這是一個很有前途的創意，但是眼下…還是先睡覺罷。家裡就這麼幾千兩，搞什麼畫餅充飢的票號銀號，自不量力。

天大亮，一覺醒來洗漱完畢，李佑覺神清氣爽。看到正對鏡梳妝的關姨娘，想起自己昨晚的話，忍不住問道：“你覺得我昨夜所言有幾分可行？”

關繡鏽嘆口氣，“夫君大人，你若有養家心思，不如想法子去將五城提督這個職要回來。”

“此話怎講？”

“打聽得京中店面，特別是好地方，很多被權貴所侵佔。你若當了五城提督，直接管著五城三十六坊六百鋪地面，總能想法子搶奪一些產業回來罷，再不濟也可以指使各店面如何買賣。如今大人你掛著空頭史，又管不到那些，什麼實惠也沒了，開個賺大錢的店鋪都不容易，還異想天開的做什麼銀號？”

李老爺微微意外，關姨娘思想有進步啊，終於跟隨上了李家前進的步伐。

從前最瞧不起的就是把權勢當生意，時時出鄙視之，最喜歡拿正當收比較自己的灰收。今天卻主生了巧取豪奪的念頭，這是被現實所覺悟了嗎？

隨即思路又轉到自己的差事上，不由得嘆息。昨天看江總憲的臉神，自己八暫時沒有差事，只能當個清流閒了，但是今天還是要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