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正兩刻,整個講臺下已經人滿爲患。
相較於上午的講經論道,下午顯然更能讓人興。
這是真正的辯論大賽,以前從未經歷過的新鮮事,而且在辯論之前,沒有人知道辯論的話題是什麼,也不知道會是正方還是反方。
正是這種充滿了不確定的辯論才讓經歷了幾番預賽的選手們穎而出。
應該說前期的預賽已經讓大家基本上悉了規則,但是這一次又不一樣。
東西園對抗,而且話題更寬泛,激烈程度更是前所未有。
前期大家都將這些話題進行過探討,但是因爲覆蓋面太寬,不可能把每個問題都能一一點說穿,所以都只能採取大範圍撒網,基本上都一一瞭解,然後各自按照自己的特長來進行分工。
西園無疑實力強大,但是東園卻是在七十多個學子中經過幾番預賽搏出來的,也都非弱手。
像方有度這一次就名列東園隊五名辯手之一,這一段時間幾乎是纏著馮紫英請教,一門心思要在此辯論大賽中出人頭地。
馮紫英當然不會藏私,也有針對的讓方有度在選擇對手破綻方面來作訓練,這也讓方有度益匪淺。
你不一定要說得多好,多有理,但是你要善於捕捉到對手的肋和破綻,進而協助隊友發起攻擊。
伴隨著許獬領軍的西園隊與這邊範景文領銜的東園隊登臺亮相,整個氣氛更是燃燒了起來。
東西園隊分列東西兩側,居於中間的則是仲裁組,由齊永泰、王永、韓敬、楊嗣昌、馮紫英五人充作仲裁組,其中馮紫英要兼做主持人。
當然現在大家都還沒有明白這場辯論會是以一種什麼樣的形式來進行,只有辯論賽的參賽者大概明曉,還要由馮紫英來做一個簡單介紹。
這個仲裁組的人員組也是讓青檀書院煞費苦心,最後還是接了馮紫英的建議。
既然要讓崇正書院參與進來,但崇正書院你要讓他們現在派出一組隊員來參賽肯定不現實,王永只會覺得這是青檀書院故意要讓他們出醜,那麼就只能在仲裁人員上做文章。
一名書院山長和一命學員做代表加,彰顯這個活名是兩家合辦,只不過由於原因崇正書院此次暫不派員參賽了。
或許等到下一次,這樣的競賽就可能會在崇正書院和青檀書院之間產生了,甚至還可能讓通惠書院和疊翠書院都加進來。
看看下邊邀來參加的通惠書院和疊翠書院教諭與學生代表滿臉興和好奇表,就足以相信下一次這樣的對抗競賽會讓多人爲之風靡。
這甚至可以肯定會爲整個順天府乃至北地書院學子的一場激人心的盛會。
“齊山長委託,弟子先向蒞臨本次講學論道活的嘉賓和同學們介紹一下本次辯論大賽的活規則以及仲裁組員,……”
面對這樣的大場面,換了別人,可能還真會怯場,但是前世中馮紫英在這樣場合裡主持會議和講話時候太多了,所以對他來說也就是小菜一碟,信手拈來。
“規則一,此次大賽由東西園各派五名同學組,將分別由三名學員充當一辯二辯三辯,然後另外兩名學員充當補充辯手,……”
既然是來到這個時代,當然不不可能一切都按照現代辯論規則來,多幾個辯手,也能多給同學們一些磨練機會,再說這也是第一次,大家都還在悉階段,所以你不可能要求太高。
“……,此次競賽論題會從競賽規則組選定的十個論題中選而出,東西園任一祖選題,另外一組則取正反方,……”
按照計劃,齊永泰、應震和馮紫英據山東之行結合當下一些朝廷邸報然後綜合的設計了十道辯論題。
當然這些論題都是日常雙方都或多或的已經接過甚至就辯論過的,哪怕是在一些角度上略有區別,但是都不是很大,否則你真的要在這辯論大賽上茫然無措,那也太丟臉了。
從十道題中三道進行辯論,三題辯論的結果都由裁判組來據五個人的評判結果篩選而出得出勝者,而三局中只要兩局獲勝,就意味著一方獲得勝利。
朱國禎和繆昌期都十分認真的傾聽著馮紫英介紹辯論競賽規則。
他們和其他人一樣都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競賽規則,尤其是一個論題都會有正反兩方面。
這種新奇的設置更讓他們覺得不可思議,而還有更不可思議的是居然不確定是是誰來負責正面或者反面,要由他們自己中之後才知道。
這也意味著你無法按照你自己心可能認定的那個答案或者結果去辯論,而必須要按照比賽設定的規則來答辯。
這種設置和規則簡直太不可思議了,但正如馮紫英在介紹中所談到的那樣,這樣可以最大限度的激發學子們的臨場機變能力,同時也要讓他們明白很多問題和事的兩面。
當這些規則被公佈並解讀之後,立即就在場下引起了巨大的震。
青檀書院的學生們還要好一些,畢竟他們都已經見識過這種規則了,他們興趣的只是要在十道辯論題中來取,而非以前那樣只設定一道題需要選擇正反而已,而這一次就意味著還有更多的變數和不確定了。
但對向來自崇正、通惠和疊翠這些書院的教諭和學子們來說,這就簡直顛覆了他們的思維,甚至無法想象居然還可以用這樣一種方式來進行辯論。
可這還不是最震撼的。
當馮紫英介紹完規則,再由齊永泰介紹完蒞臨的嘉賓只會,宣佈開始題,第一道題被出來之後,整個會場更是被震撼得全場無語。
第一道題便是大周鹽制之開中法的利弊得失,或者說就是正反兩方面來闡釋開中法對大周九邊戰略乃至朝廷鹽政的影響。
西園到了反方,東園到了正方。
也就是說東園要力圖證明開中法的優勢和有利之,失去開中法,大周的戰略將會到哪些不利影響,甚至會波及整個大周朝廷的穩定。
同樣西園要竭力把開中法不利的一面暴出來,讓仲裁組瞭解開中法帶來的巨大危害和不利,以及可以用那些手段和方式來改良甚至取代。
朱國禎和繆昌期臉都變了。
青檀書院膽大若斯?!
齊永泰和應震這是要做什麼?質疑朝廷政策的制定和執行?
他們倆能想到的第一印象就是如此,這是要公開挑釁朝廷和質疑朝廷法度了麼?
但是當雙方迅疾就開中法的利弊得失展開激烈辯論時,朱國禎和繆昌期才意識到自己還是小看了齊永泰和應震的政治智慧。
不偏不倚,運籌帷幄之中,作爲仲裁組的組長,齊永泰不斷的用他的權威來調整這辯論的力度和深度,讓辯論雙方不至於將矛頭指向朝廷,而只是就事論事,討論開中法本存在的問題。
也就是說,這是在爲朝廷尋找問題的源,進而爲朝廷出謀劃策,提出可茲利用的方略。
繆昌期臉晴不定,他不知道該如何評價這樣的辯論大賽,或者說他的腦瓜子裡也像上午王永被湯賓尹來那麼一出時給弄得嗡嗡的,甚至有點兒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這個齊永泰是要幹什麼?要翻天麼?這太不可思議了,朝廷難道就坐視不管?
江南書院也有學業討論甚至辯論,但是絕對不是這樣的。
江南書院士林裡對討論辯論基本上不會就朝廷的政策來進行討論辯論,而更多的是經義上的辯論,或者說即便是有時政討論,那也更多地是對某些風氣和現象的批評和攻訐,絕大多數都是侷限於某些個人的行爲和風氣,而非政策。
但今日繆昌期卻看到了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難怪齊永泰在與自己爭論中屢屢抨擊江南士林崇尚清談不務實際,難怪應震與自己的對話中認爲江南書院只會讀死書,教出來的都是些只懂之乎者也的迂夫子,哪怕是考中舉人進士,也難以勝任仕後的職務。
這青檀書院都已經開始幹這種“大事兒”了,當然不把江南書院的那些“清談”放在眼裡了。
朱國禎卻不像繆昌期想的那麼狹隘,可以說這一次辯論給他帶來的震也相當大,但是之前他就已經有一些心理準備。
他了解齊永泰這個人,這個人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務實主義者,極其厭惡空談,而這種辯論照理說應該是齊永泰所反對的,但是現在卻了他主來推,所以當時朱國禎就有些懷疑。
但是朱國禎開始也只想到是不是齊永泰準備在方式上有所變化創新,未曾想到齊永泰居然敢如此破釜沉舟,行這般創舉,徹底顛覆了一般人所能想象得到的辯論。
不得不承認,自己在這方面的魄力不如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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