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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風流人物》乙字卷 第七十一節 賈府一日(下)

王熙心思微,瞥了一眼旁的平兒和兒,漫聲道:“平兒,你帶兒先去把上房收拾出來,看這樣子,馮家大郎和寶玉怕是吃了酒要歇息一下,……”

平兒知道這怕是他們兩口子有私話要說,點點頭,帶著兒去了。

“怎麼了?”賈璉有些奇怪,居然把平兒支開了,平時兩口子對平兒可是葷素不忌的,那是姐兒的心人。

“你說這寶玉真要去書院讀書,能讀出來麼?”王熙示意賈璉跟著自己進了大屋,賈璉見寶玉和馮紫英也正是說得來勁兒的時候,也就跟著姐兒進了屋,“問這個幹甚?”

“我看老祖宗和姑母心還是盼著寶玉能讀出書來的,起碼考個秀才或者進國子監吧。”王熙不慢的解開外罩的披風,出妖嬈子。

“我剛纔也問了紫英,難。”賈璉倒沒想那麼多,“寶玉心浮躁,定不下子來,可這經義就是靠苦讀出來的,他坐不住啊,怕是考個秀才都難,想當年珠哥兒可要比他強太多,也只是考了個秀才而已,我覺得寶玉最終還是隻能去國子監吧。”

“去國子監那也算是讀書人了。”王熙不鹹不淡的來了一句。

賈璉打量了一下對方,“你今兒個怎麼了,說起話來怎地怪氣的?國子監的確算讀書人,那你相公我也算讀書人,隔壁蓉哥兒也算讀書人,但那有用麼?難道寶玉國子監出來還能去京外當個佐貳雜?他那個子,就算是他自己敢去,老祖宗和老爺太太也不敢放他去吧?”

國子監生裡除了舉監外,其他監生也可以做,可這份太尷尬,比正牌舉人尚且不如,只能做佐貳雜不說,還必須去外埠,不能留在京裡,便是順天府都不行,京就更別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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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如此,那也要排隊,還得要有關係方能授,所以京中勳貴子弟們更多地還是把這個國子監生份當一種弄個虛銜的臺階。

說穿了就是裝點門面的東西,比如掛個龍份,連點卯都不用去,和賈璉捐來的同知異曲同工,只不過好聽一點兒罷了。

賈璉當年本來只要在國子監多混兩年也能行,但是實在不願意在那裡苦等,索趕著機會花了點兒錢,直接捐了一個同知了事兒,反正他就沒覺得自己是讀書人,也沒什麼不好意思。

王熙見自家男人不耐煩了,這才輕聲道:“可那馮大郎不也說寶玉日後可以去國子監,然後再去書院讀書麼?”

賈璉輕蔑的一笑,“你還真以爲寶玉能和鏗哥兒比啊?我告訴你,我也讓蓉哥兒打聽過鏗哥兒在國子監的表現,那人家是真的半年如一日,認認真真讀書,要說那國子監啥德行,我太清楚了,可就這樣,人家鏗哥兒就能在那裡踏實讀書,連蔣祭酒都對他讚不絕口,要我說,鏗哥兒縱然不去青檀書院讀書,那也是能考中舉人的,大不了晚幾年罷了,……”

見王熙意似不信,角輕輕下撇,子卻是一扭,吃了幾盅酒,本就有了幾分酒意的賈璉見了人那火紅緞襖下的凹凸子,立時便有了幾分覺,手一撈便把人拉懷中,一隻手便猴急般的襟裡胡了起來。

王熙猝不及防,沒想到自家男人這般猴急,又好氣又好笑又著急,那邊寶玉和馮大郎還在吃酒,隔壁平兒還帶著兒在收拾屋子,這廝卻恁地癲狂起來。

“你魔怔啦?”王熙扭著子躲著對方,一邊推搡著,故作氣惱的道:“你再這樣,我就要平兒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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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我還怕了那小蹄子?惹惱了爺,今兒個一併把你們兩給辦了。”賈璉毫不在意,解開襟,出半邊赤膛,靠在牀頭上,越發放肆。

“行了,這大白天的,哪有你這樣當爺們兒的?寶玉和馮家大郎還在那邊呢,沒地教壞了小孩子。”王熙見躲不過去,也只能由著對方來一陣,這還有外人在旁邊,晾他也不敢真刀真槍的來,“和你說事兒呢,你還沒有說完呢。”

一邊著這難得的溫存,賈璉也信口道:“你道那青檀書院要比其他書院寒磣許多,也小不,爲啥名氣這般大?那就是因爲風紀太嚴,一般人本吃不消,縱使尋得了薦書去了,吃不了苦的,讀書沒悟的,那月考季考不過,一樣也被淘汰回來,與其那樣灰溜溜回來,還不如不去自討沒趣,那鏗哥兒去了三月,這一年就算完了,卻闖下了偌大名聲,你以爲沒點兒讀書本事能行?其他三家書院也差不多,你覺得寶玉能吃得了這個苦?”

“這麼說寶玉便是去了國子監,要想去書院讀書,也是不行的?”王熙若有所思的道。

“寶玉能像我一樣在國子監混個行頭,也就算不錯了,就怕他在國子監裡像蓉哥兒一樣,跟著裡邊兒的人學壞了,二叔不也就是最擔心這個麼?”賈璉笑著道:“至於去書院讀書,哪也不過是說來聽聽,讓大家心裡有個念想罷了。”

“人家蓉哥兒怎麼就學壞了?”王熙,“你日裡還和人家飲宴聽戲,卻在背後說人家壞話。”

“哼,你也甭替他掩飾,他日裡在你面前表現,當我看不見?”賈璉把手從姐兒懷裡了出來,冷笑著站起來,“爺早就想找個機會敲打敲打他,再要這般癩蛤蟆想吃天鵝,小心他的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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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沒想到我們家大老爺們兒還變醋罈子了。”王熙笑著站起來,整理了一下衫,“他不也是你侄兒麼?來嬸子這裡問個好,那也再正常不過了,哪裡就有你想的那麼不堪了?也就是你這心裡才裝著這些齷齪事兒。”

賈璉也不理睬,徑自出門去了,留下姐兒一個人在牀邊上坐著。

今日裡一番大陣仗也是瞧見了的,這闔府上下都是圍繞著寶玉讀書的事兒折騰,從老祖宗到二老爺和姑母,誰都不敢輕忽這事兒,甚至連自家二叔也提到了這事兒,這不能說對沒有半點

這榮府現在是老祖宗掌舵,但論管家卻是自家姑母,也就是二房這一脈,姑母把管家這事兒給了自己,表面上也是還給了長房,很珍惜這份機會,煞費苦心的要把這家當好。

這府裡上上下下數百人,嘔心瀝的上下經管,總算是贏得了老祖宗和姑母的認可,也很這份權力的快

不知道這份權力自己還能保有多久。

今兒個寶玉讀書的事就能看出一些奧妙來。

無論如何,老祖宗也好,二老爺和姑母也好,都還是希寶玉有個好出,換句話說,就是尋個讀書出,這樣也能有個正經名分。

現在寶玉十歲了,再等個四五年便要說是親娶妻的事兒了,一旦新婦進門,老祖宗和姑母還會把這個管家權給自己麼?

千好萬好,侄哪有自家兒子重要,讓自家兒媳婦管家恐怕纔是正理兒,這一點姐兒自己心裡是有數的。

論理,自家丈夫纔是長房嫡長子,自己這個兒媳婦管家纔是天經地義的事兒。

可是自己公公婆婆不但在老祖宗那裡說不上話,而且和自己關係也不睦。

縱然能拿回這管家權,恐怕婆婆也會牢牢自己手裡,不會留一分一毫給自己,但不管怎麼說,日後婆婆年齡大了,始終還是要到自己手上的。

姐兒早就知道這寶玉是家裡最得寵的,但是今日的形還是讓更深層次的意識到了這一點。

若是這寶玉還真的能讀出書來,只怕這榮府就要徹底真的改頭換面了,屆時寶玉若是仕做,他的媳婦兒恐怕就會要接管這份管家權力,再不可能回來了吧?

就像現在一樣,之所以姑母能在榮府裡佔據主導地位,除了老祖宗喜歡二叔外,還不就因爲二叔在工部任著職麼?自家公公卻只能頂著個一品將軍的虛銜吃點兒俸祿罷了。

除非分家。

但分家豈是那麼簡單的?姐兒下意識的搖搖頭,那肯定要等到老太太過世了之後才說得到那一步。

所幸現在看起來這寶玉怕也是讀不出書來的,頂多也就是和自家男人一樣混個監生份,那便差不多了,日後的事就要好辦許多了。

就在王熙躺在牀上琢磨著事兒的時候,這邊賈璉已經又加了戰團。

賈寶玉沒敢多喝酒,但是卻是把馮紫英勸下去不,這到賈璉來了,這又是幾杯酒下去,馮紫英就真的有點兒暈乎了。

本覺得自己前世酒量不小,這到了今世,這酒烈度還遠不及前世的白酒,自己應該沒問題纔對,但未曾想到自己還是高估了自己的酒量和這甜酒的分量。

喝下去爽口,覺得神志也很清晰,可這慢慢滲上來的勁兒讓人子很舒服,下意識就想要往地下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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