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笑非笑的打量了一下王熙全上下,馮紫英這才慢悠悠的道:“沒想到二嫂子對我們馮家形瞭解得這麼仔細啊,不過這銀錢上的事,而且也不是三五百兩銀子的事兒,若是三五百兩,小弟也就替姨娘做主了,我想二嫂子這一借怕是上萬兩吧?你覺得我姨娘敢不經過我娘就借出去?小弟也沒那麼大面子啊。”
馮紫英這話也說得通理順,再說他現在聲名在外,但是這涉及到銀錢的事宜,他也就還是一個孩子了,家裡的這些事恐怕還不到他拍板。
而且哪有上萬兩銀子的事一個姨娘就能拍板的?
想想也是,換了在賈府,別說上萬兩銀子,怕是幾百兩銀子也不到趙姨娘來做主。
就算是王熙,要用公中上萬兩銀子,那也一樣要向姑母報告,若是私下挪用,那一兩個月或許矇混得過去了,時間長了,那就得要有個說法。
而且一旦事泄,那就算是姑母也保不了,正因爲如此,纔不敢冒險,須得要另尋他途。
王熙也沒想到這馮大郎是如此刁,話說的滴水不,心裡也是暗恨。
據所知,這馮大郎在馮家是說得起話的,馮唐不管這些事,大段氏也有過問,基本上都是小段氏在做主,就算是這等事要過大段氏,但只要是小段氏允了,基本上就沒有問題。
而小段氏對馮紫英是寶得,簡直就如同親生兒子,只要是馮紫英開口,基本上是沒什麼問題的。
“鏗哥兒,你也莫在嫂子面前打馬虎眼兒,嫂子可是好生了解過你們馮家形的,你們家名義上說是你娘爲大,但是大小事務都是你姨娘在做主,你若是說句話,你姨娘是鐵定要允的,嫂子開個口也不容易,就一句話,你答應不答應?”
見對方一雙丹眼圓睜,裹在灰鼠皮褂披風下的妖嬈子又開始急劇起伏,猩紅的櫻脣銀牙咬,顯然是有些氣了。
馮紫英也覺得頭疼,這等事他是真的不想去摻和,未曾想要幫賈璉一把,還要幫出禍事來了,看樣子這營生就算是賺到的銀子,估計賈璉怕也沾不了多,都得要進了這辣子腰包。
“二嫂子,你這就有點兒強人所難了吧?”馮紫英也不著急,不不慢的道:“你有難,那誰家沒難?再說了,這營生我也是好心好意覺得璉二哥和您是個熱心腸,肯幫人,才願意拿出來與你們搭夥,怎麼地卻了我的不是了?二嫂子是覺得我們找不到其他人合夥不?這京師城中恐怕也不只王侍郎才能辦得事兒吧?”
王熙臉也是一紅,也知道自己這樣做有些不地道,可眼見得這樣一筆銀子眼睜睜的賺不到自己包裡來,就是一百個心裡不舒爽,非得要把這筆銀子弄到自己懷裡來才行。
馮大郎沒把話說死,那就說明有戲。
甭管用什麼招數,總歸要把這事兒給辦下來,哪怕是耍橫耍賴都行。
反正一個婦道人家,在這些大老爺們兒面前也不在乎啥面子不面子的,晾他馮大郎也不會把這等事拿出去說。
再有面子,沒了銀子,那就是連裡子都沒了,還在乎面子?
“鏗哥兒,你也知道嫂子現在在府裡邊不容易,你就幫嫂子一把,嫂子定然會記得你的好,日後有什麼好事,嫂子定然會有所回報。”
王熙又換了一副表,嫣然一笑百生,甚至連腰肢都扭了一扭,那風骨的態難道不知道對自己這種人有多麼大的殺傷力麼?
馮紫英心中一陣狂跳,連呼厲害,下意識把目別開。
難怪賈蓉被他迷得不知所以,賈瑞(不是老瑞)更是願意爲而死,這份勾魂魄的本事,估著像林丫頭和雲裳怕是一輩子都學不來的。
似乎也覺得自己這一作帶來的殺傷力,在看到馮紫英那不自在的神,王熙更是暗自得意,沒想到自己的魅力連馮大郎這等才十三歲的年郎都招架不住,這更讓對此事平添了幾分自信。
“怎麼樣啊,鏗哥兒,願不願意幫嫂子這個忙啊?嫂子今兒個就賴上你了,你走到哪裡,嫂子都得要賴著你。”
馮紫英覺得再這麼下去恐怕自己不是出醜就是出事兒,自己還是太了一點兒,要和這種結過婚的婦人玩不要臉,你真的玩不過。
趕一拱手,馮紫英既然決定了,便不再拖泥帶水,“嫂子,小弟服了,您這耍賴的本事真要人來比,小弟也是自找苦吃,不過話說在前面,就兩萬兩銀子,多了沒有,一切都得要按照規矩來,你讓平兒姑娘來辦也行,自己去也行,找我家姨娘,……”
幾句話說完,馮紫英半點不耽擱,扭頭就走。
只剩下王熙一個人站在那裡,看著馮紫英背影格格笑不已,這馮大郎可真的是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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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馬車回到府裡邊,黛玉便拉著紫鵑下車,趁著別人不注意,黛玉給紫鵑使了個眼,然後徑直拉著探丫頭的手就往裡走。
探春也沒有反應過來怎地林姐姐一下子又對自己這般熱起來,很有些寵若驚,趕牽著林姐姐的手跟著走進去。
這邊紫鵑等到人都走到差不多了,這才從車上拿下兩個木夾子,徑直回了小院。
好一陣後,總算是把探丫頭給繞暈了送了回去,黛玉才匆匆跑回自己小院裡,“雪雁,把門關上。”
直奔進自己臥房,看見紫鵑呆呆的坐在錦凳上,一不的看著桌上支起的兩個木板夾。
這是馮紫英自己親手製作的兩個版畫框,其實就是用四個木條用榫結構將其與一塊木板結合起來,將那張畫紙鑲嵌在其中,然後栽在木板背後做了一個簡易支架。
是兩幅畫。
馮紫英在畫完了那副以在臨清印象爲模板的畫像之後,又覺得還不夠滿意,所以再替雲裳畫完之後,又重新以那一日在賈府裡看見林丫頭獨坐在紅樓羣芳中孑然獨立的模樣畫了一副。 ωwш ⊙Tтkǎ n ⊙CΟ
“怎麼了,紫鵑?”還沒有來得及看見兩幅畫,卻看見紫鵑那呆呆的模樣,黛玉倒是被嚇了一大跳。
“沒什麼,小姐,您瞧,這是馮大爺畫的吧,畫得真好,簡直太好了。”紫鵑話語裡充滿了一種說不出味道,慨,,喟,目裡也多了幾分迷離。
若是哪個男人肯替自己畫這麼一副畫,只怕自己也要爲之迷醉吧。
黛玉的目一落在那兩幅畫上,目便深深的陷了進去,無法自拔。
第一幅畫便是以林黛玉在臨清第一次見面時的表和打扮畫的,但是背景卻已經變了,變一條林蔭小徑上,林黛玉獨自徘徊在小徑上,混合了膽怯和一抹驚嚇之後的神,活靈活現,黛玉彷彿看到了那一日真實的自己。
畫面一側用炭筆寫著一行字,“小園香徑獨徘徊。”
黛玉自然知道這是誰的詞,北宋晏殊的,但用在了這裡,卻讓黛玉多了幾分莫名的溫。
艱難的把目移到了另外一幅畫上,這就更讓黛玉難以自拔了。
只是黛玉單單獨獨一個人坐在錦凳上,一襲繡襖,披風斜披,目溫潤沉靜,但是又帶著幾分清冷獨立,彷彿周圍沒有任何事能讓心。
這幅畫簡直要畫到自己心裡去了,黛玉癡癡的看著這幅畫,馮大哥爲什麼就這麼懂自己呢?
人像一旁依然有兩句詞,“無意苦爭春,一任羣芳妒。”
馮紫英要自己寫詩賦詞是肯定不行的,但是找兩句應景的詩詞卻也不難,好歹也是讀過大學的人,所以也就選了這兩句北宋詩詞大家衆所周知的詞句來應景。
他沒想到這兩者結合在一起的殺傷力對一個孩子會有多大。
這一刻,丫頭心都要醉了。
看見小姐就這麼癡癡的坐在錦凳上呆呆的看著兩幅畫,半晌不做聲也不,紫鵑反而被嚇住了,這畫怕是真的有魔力,先前自己看到時不也是迷醉其中麼?現在到小姐那就更不用說了,這本來就是馮大爺爲小姐畫的,難怪小姐如此著迷。
可是小姐子本來就單薄,要這樣豈不是要出事兒?趕小聲呼喚:“小姐,小姐!”
“啊?!”丫頭終於從沉迷中驚醒過來,紫鵑這才鬆了一口氣,想要去把畫收起來,“小姐,這畫我還是收起來吧,日後想看的時候您再拿出來就行,……”
”別,就放在這裡,今晚我想好好看看。”丫頭趕制止,自己小心的去拿著畫夾,不釋手的放在面前,目落在其上,又無法離開。
紫鵑心裡暗歎一口氣,馮大爺這麼一出可真的是把小姐給害了,侍候了小姐這麼久,太瞭解小姐子了,真真死心眼兒,這樣子若是馮大爺日後不娶小姐,只怕小姐只有……,想到這裡,紫鵑都忍不住打了個寒噤,不敢往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