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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風流人物》乙字卷 第九十六節 贈言,固心(第一更求票!)

眼中暴閃,注視著馮紫英,王子騰卻沒有說話。

“辭右侍郎自然是不妥的,但若主辭去京營節度使呢?”馮紫英輕輕笑道。

“茲事大,且恐負君恩。”良久,王子騰才緩緩道,不置可否。

君恩?這個君是哪個君?太上皇,還是當今聖上?馮紫英心冷笑。

馮紫英慢條斯理的端起茶盅抿了一口茶,又放下,這才又道:“並不是只有伯父一個人才當得起君恩吧?”

王子騰心中一,再慢慢一琢磨,心豁然開朗,此子果然有些門道,居然能想出這樣一招。

不過他還要在看看這傢伙裡能說出一些什麼東西來,這傢伙給自己的驚奇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讓他興趣。

“小侄看鎮國公府牛繼宗牛伯父和理國公府柳芳柳伯父亦是幹練將才,亦有爲國效力之意,太上皇也屬意已久,伯父何必非要棧不去,此非國家之福,非朝廷之福。”馮紫英悠悠的道。

王子騰心中大寒,死死盯住眼前這一位才十三歲的年郎,半晌不語。

牛繼宗原任前軍都督府都督同知,柳芳亦任過左軍都督府都督僉事,此二人現在在太上皇跟前亦是十分熱絡,早已經對自己一直擔任的京營節度使十分眼熱,尤其是在自己又兼任了兵部右侍郎之後更是豔羨無比。

王子騰也已經聽到了一些人的不滿,認爲自己自顧自己,卻未曾考慮過別人,原本皇上有意安昔日太上皇老臣,卻被他一力阻擋。

武勳集團部也不是鐵板一塊,王子騰站在這個位置上,自然也就要承來自各方面的指責和抱怨,都要爲自己爭取更多地利益,這無可厚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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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鍵是要如何來平衡這其中的利弊,太上皇也還盯著在。

“紫英,你牛伯伯和柳伯伯興許並無此意,……”

”王公,賦閒已久方纔更有心氣,小侄覺得牛伯伯和柳伯伯也許如我父親一般,老驥伏櫪,亦願爲國效力。”馮紫英輕輕一笑。

他知道王子騰在顧忌什麼,這麼來一招袍讓位,他自己往哪裡去?太上皇會怎麼想?

兵部右侍郎對武人來說,就是虛銜,兵部事務是不到你一個武勳來手的,這是大周祖制,他王子騰無去,難道又像牛柳二人那般賦閒在家,只怕這又是王子騰難以接的了。

“小侄聽聞山長亦言,朝廷有意效仿前明,加強九邊防務,總督九邊軍務,或許……”

王子騰心中又是一驚,此子居然知曉此事?

但是轉念一想,齊永泰出山勢頭越來越明顯,估計年後就又會有所作,傳聞齊永泰有可能出任吏部左侍郎,也有傳言稱其可能要擔任戶部左侍郎執掌戶部事,但無論如何此人都將大用是確定無疑的。

“總督軍務那是文臣權責,……”王子騰悠悠道。

“王公此言差矣,那不過是前明舊例,小侄聽聞山長言稱總督軍務還需軍務嫺者,不拘文武,以國事爲重。”

這話齊永泰的確在年前和馮紫英說起過,齊永泰不是那種食古不化的人,除了兵部調兵權必須要由文臣執掌外,總督軍務他並不反對武將充任,本來那就是一個臨時職務,半年亦可,三年亦可,完全由朝廷況而定。

王子騰一聽此言,便知道這齊永泰怕是出任吏部左侍郎的事定局,這般重大事務,尤其是涉及到制調整,若無吏部的支持,是斷無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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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如此,王子騰心思便活泛起來了,若是能退出京營節度使這一過於招風的職務,讓牛柳二人中一人來接任,不但可以化解來自牛柳二人的不滿,而且太上皇那邊也有一個代,至於說牛柳二人誰來繼任,那就不管他的事了。

而且王子騰更清楚牛柳二人對軍務荒廢已久,慣於虛誇,對京營三大營並不悉,只怕皇上也是樂於見到此形的。

想到這裡王子騰也有些黯然,自己苦心經營京營多年,但現在反而了罹禍之源,現在出這個職務,倒不失爲一個明智之舉。

“紫英啊,我聽你政世叔說你近日多有去榮國府教導寶玉?”王子騰轉開話題,問起了私人事

“是去過兩次,政世叔希小侄能指導寶玉一二,不過寶兄弟確有讀書之才,政世叔也有意年後便要重開族學,先讓寶玉在族學裡好生讀兩年,日後便能去書院讀書。”馮紫英心中大定。

王子騰心了,同時也說明王子騰亦有避禍,起碼是避開旋渦最兇險之意,馮紫英頓時表也輕鬆了許多。

“唔,寶玉天資聰慧,若是能沉下心來讀書,未必不能讀出來,只是你那嬸嬸過於驕縱寶玉,我已專門,不得過於干預寶玉讀書,賈家一門若無一個讀書人撐起門面,日後如何能立足於京師?”王子騰捋須喟然。

“伯父放心,以小侄之見,只要寶玉肯沉下心讀書,進士不敢說,但是一個舉人是跑不掉的。”此時儘可大說好話,馮紫英當然不吝諛詞。

“但願如此。”王子騰臉也轉好,深看了一眼馮紫英,“鏗哥兒對明年秋闈當有把握吧?”

“伯父此言讓小侄誠惶誠恐啊,小侄經義功底淺薄,方書院不到半年,如何能與其他書院同學相比?伯父也莫聽聞一些外界傳言便高看小侄,其實不過是一些以訛傳訛的虛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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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紫英連連搖頭,這等事他是斷不敢誇口的,秋闈春闈的各種偶然因素太大,真不好說,這個時候誇口只會自取其辱。

“哦,那也不急於這一科,你明年也不過十四,三年後十七若能中舉,那也算是難得了。”心中稍微放心一些,王子騰點點頭,“紫英,算算年齡你也差不多了,你家中可曾爲你定親?”

馮紫英立即警惕起來,略作沉便道:“尚未考慮此事,小侄也曾經與父親母親說起過,小侄這兩年只想認真讀書,其他事宜一概不予考慮,一切都要等到明年秋闈之後再說。”

王子騰想一想也是,對方現在正在一門心思讀書,否則也不會頗費周折去青檀書院,明年他也不過十四歲,論親議親也正當時,只可惜自家沒有嫡,唯一一個庶也早就嫁了人了。

一番言語之後,馮紫英又約提及修陵一事,卻被王子騰直接打斷制止,面帶不耐之,直言此等事宜不必多提,馮紫英便立即明悟,便不再言語。

隨後王子騰端茶,馮紫英自然也就起告辭。

待到馮紫英離開,王子騰又獨自將自己關在書房中細細思索今日與馮紫英的談話。

對方雖然年輕,但是今日出來的種種消息卻顯示此子已經不能用簡單人來看待了。

第一便是此子已經能做馮家的主了,這一點其實王子騰已經早有預料,能闖出偌大名聲,豈能是等閒之輩?

這等年的神歷朝歷代都不見,馮紫英大概也可以算是其中一個了吧。

第二則是馮紫英應當算是齊永泰的室弟子了。

這一點很重要,就憑他敢把齊永泰所言給自己,說明此子不但到了齊永泰重,而且還能協助齊永泰分析判斷朝務,甚至做出一些決定了。

能做到這一步,連王子騰都有些羨慕,齊永泰是何許人,便是要當其幕僚,都不是一般人能行的,但這馮紫英居然就能獲得齊永泰如此青眼相加。

想到此,王子騰又盤算了一番,若是馮紫英所言屬實,那麼的確是一個機會,出巡九邊,既能掌握邊軍,卻又遠離京師城,對那邊來說似乎都能代得過去,就看各自的想法了。

思緒紛雜,好一陣后王子騰才收斂起心思,只是這馮紫英的確是個人才,若能好,也能與齊永泰那邊代表的士林文臣搭上一條線。

思前想後,王子騰都覺得有些憾,若是那賈探春是自己妹妹所出便皆大歡喜了,只可惜元春又已經進宮爲史,否則,哪怕是年齡差上三四歲那也不打,定要促這樁婚姻。

要以庶嫁給馮家,王子騰覺得馮家怕是不肯答應的,甚至會視爲辱,猛然間想起自己還有一個妹妹,不是還有一個嫡出兒麼?王子騰心思又活泛起來了。

薛家雖然現在有些沒落了,但是好歹也是金陵四大家族之一,而且祖上也是當過紫薇舍人的,唯一有些可慮的就是現在薛家已經淪爲了皇商,這對於武勳家族來說固然影響不大,但對於士林文臣來說,卻是有些講究門風者所忌諱的。

想到這裡,王子騰都覺得頭疼,哪方都有些不如意的,但是也並非毫無機會,若是那馮紫英明年秋闈未中,那便是機會。

另外王子騰也聽聞自己嫁薛家的妹妹所生嫡不但聰慧可人,而且十分懂事,遠勝於其兄十倍,若是馮家瞭解這般況,或許又多了幾分希

馮紫英自然不知道自己還在被王子騰盤算這般許多,甚至連尚未進京的薛寶釵都已經被算計進來。

他回到家中也還一直在揣王子騰心思,此人也是個心思繁複的角,還須得要讓其明曉利害,堅定心意。

最後他在書房中思索良久,提筆寫下,“花繁柳,撥得開纔是手段;風狂雨急時,立得定方見腳跟。”

次日,這副字便送到了王府,馮紫英帖子中稱是謝王公提醒,方有所悟,所以專門請京城書法大家米萬鍾書寫之後送至王府。

米萬鍾乃前宋米芾後裔,乃是京城首屈一指書法大家,號稱“北米南董”,也是當下戶部主事,等閒人自然是難得獲其墨寶的。

王子騰收到這副字後,在書房中沉思良久,方纔珍而重之的將其藏自己珍藏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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