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紫英思前想後,還是覺得自己不能輕易的給什麼建議,畢竟這等軍事上的戰略戰自己是不太瞭解的。
蒙古高原上的韃靼人,也就是所謂的蒙古諸部現在究竟是個什麼況他也不知道。
他唯一有印象的就是最終建州真擊敗了蒙古諸部唯一的希林丹汗,然後皇太極諸人盡收林丹汗的八大福晉,從而完了對蒙古諸部的控制,最終使得建州真可以再無後顧之憂的大肆進攻關中原。
現在林丹汗還是一個和自己一樣大小的年,馮紫英估計沒有十年八年時間,他未必能真正控制得住蒙古諸部,而且這條時間線上有沒有因爲蝴蝶振翅帶來的變化,也說不清楚。
“爹,其他的兒子沒法給您什麼好的建議,要說爹您也是老於戰陣的了,不需要我這個外行來提醒,但我覺得啊,這九邊現在的狀況就是一個字兒,窮,缺,缺糧,缺餉,但歸結底就是缺銀子,只要解決了這個問題,兵員可以隨時補充,豎起招兵旗,自有吃糧人。”
馮紫英說的都是大實話。
“甘肅陝西都是窮得叮噹響的地方,多的是想要吃飽飯的人,不缺,所以您要面對要解決的恐怕就是這個問題,其他都是小事。”
一句話說到痛點上了,沒錢沒糧,自己這個當總兵的怎麼去穩定軍心,怎麼去防邊牆?一旦韃靼人寇邊,自己拿什麼去號令下邊的將士?
“紫英,你說的這倒是簡單,但如何解決呢?戶部空空如也,這種形也不是一年兩年了,多年如此,我去了就能解決?”馮唐已經開始爲去了之後的艱難開始犯愁了。
“爹,所以我給您兩個建議,或許能勉強緩解決一些問題,但是仍然只是杯水車薪,只能是緩解,難以真正解決問題。”
馮紫英也知道這是迫在眉睫的難題,如果不能解決這個問題,老爹未必能在榆林鎮坐得穩,那裡不比大同人地也有威信,你得拿出點兒是實實在在的好,才能讓下邊將士安心。
“哦?還有兩個辦法?”馮唐頗爲吃驚,他可是覺得一點兒頭緒都沒有,現在兒子居然還能兩條路。
“一是策兵變,然後縱兵搶掠,當然事先選好目標,應該能大有收穫,暫時緩解您上任之後一段時間的力。”馮紫英面無表,“之前我已經問過尤氏兄弟一些況,山陝商會中亦有不和韃靼人勾結走私鹽鐵茶出塞的,其部也不是鐵板一塊,可以找到合作者,但那是後續的事,要解決眼前困難,只有走這一步。”
馮唐倒吸一口涼氣,自己這個兒子竟然想得出這等損招數?怕是各鎮上那些老子都不敢輕易走這個偏鋒吧?
“爹,你別用這個眼看我,你要不想一上任就鬧兵變被人家給轟下來,你就得要兵行險著。”馮紫英攤攤手,“與其讓兵變鬧到你頭上,不如引導兵變方向,既然這兵變不可避免,那當然就要利用起來,至於說目標,我相信您也是宿將了,這等事也該是輕車路纔對。”
馮唐死死盯著兒子,似乎要看穿自己這個兒子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妖孽,真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第一就是這樣一個餿主意?紫英,你這是讓你爹去提著腦袋玩兒啊?”半晌馮唐才悠悠的道。
“爹,你是我爹,我能害您不?當下朝廷正在進行一軍務調整改革,效仿前明,王子騰出任宣大總督,這應該是一個嘗試,一旦,下一步也許就要設立薊遼總督和三邊總督了。”馮紫英平靜的道:“您不趁著三邊總督尚未設立之際,先把麻煩解決了,難道真的要等到總督大人走馬上任了,你纔來闖刀頭?”
九邊之地,啥事兒都可以發生,兵變也不是新鮮事兒,就看你如何置了,馮唐以前也不是沒有置過兵變,但是像自己兒子所說的這樣引導兵變,那幾乎就是自己主掀起兵變了,但爲了生存,你就得做一些看起來不可思議的事。
“解決了?這就能解決了?算了,說吧,第二呢?”馮唐接了這個建議,不置可否,
實際上他從心還是有些高興的,無論是在朝堂還是在軍中,如果沒有一顆冷的心,那始終都是一個肋和弱點,現在看來自己這個兒子在這方面並不缺魄力和決斷。
至於說能不能解決問題,他自己心裡有數,兒子出的主意也就是揚湯止沸,解決不了本問題,暫時拖一拖而已。
“第二要說也是餿主意,異曲同工,山陝出桿子,陝北匪患也很厲害,尤氏三兄弟亦和兒子說起過,如果您覺得兵變有後患,那就不如縱寇而行,然後釜底薪。”馮紫英的話依然如此直白冷酷。
馮唐算是明白了,自家兒子本就沒啥本的策略來解決問題,出的主意都是臨時解決問題的。
這主意沒多創意,自己走到哪一步沒有路子的時候,估計也只能出此下策,倒是兒子一上來就讓自己出這招,有點兒意外。
“紫英,不必多說了,你這些說辭我看也是了尤氏兄弟的影響吧?”馮唐沉著臉擺擺手,“爲父知曉了。”
馮紫英沒想到尤氏兄弟又替自己背鍋了,本來尤氏兄弟也只給自己介紹了一下榆林鎮的況,並未提及這些,倒是自己主問了一下這些況,尤氏兄弟還以爲自己是父親委託來問,自然知無不言,現在就反過來了。
“爹,尤家兄弟皆爲熊虎之輩,日後你要在榆林衛那邊立足,也不得彼輩支持,若是能納爲己用,……”
“行了,鏗哥兒,這些還用你來教爹?那你爹這個大同總兵的腦袋不是被早就韃靼人拿了去,就是掛在大同城牆頭上了。”
馮唐啼笑皆非,這些事還需要兒子來教自己,不過兒子的好意他倒是能理解。
馮紫英也啞然失笑,自己好像真的有點兒想多了,老爹三兄弟都是能在大同出鎮幾十年的宿將,豈能沒有一點兒自己的手段?自己還仗著有點兒先知先覺居然給老爹上起課來了。
“爹,那是我多慮了。”馮紫英也有點兒不好意思。
“不,爹還是很高興,你先前說的這兩條可行不可行姑且不論,不過關鍵時候能狠得下心來,這是你日後中式仕之後所必須要備的,有時候當斷不斷必其,壯士斷腕也好,刮骨療傷也好,也是沒有選擇之下的最好選擇。”馮唐吁了一口氣,“放心吧,你爹幾十歲的人了,榆林況雖然糟糕,但是你的這些建議可作還是有的,爹會考慮的。”
“爹,我也說了,這等方略,兒子不懂,但兒子覺,今後河套地區一旦三娘子控制力減弱,鄂爾多斯部和土默特部,還有土默特部部恐怕都會有些問題出來,兒子建議爹可以加強對河套地區的況收集,一旦韃靼人,未嘗不能收復河套,控制蒙古右翼三部,即或不行,那也可以看有無機會採取抑強扶弱的辦法削弱他們。”
這個設想馮紫英沒有太多把握,起碼十年之都有難度,但是要想避免日後建州真在擊敗林丹汗後繼續向西征伐徹底控制蒙古諸部,這一步就必須要走。
當然也可以結合著與對林丹汗的策略來進行,但這就更遙遠了,遠不是現在的馮紫英能駕馭得了的。
馮唐深看了兒子一眼。
雖說兒子這些想法看起來有些稚和不切實際,但是在馮唐看來這都不重要,畢竟兒子從未真正接過九邊軍務。
關鍵是兒子才十三歲已經明悟了一個在場上立足的最本本事,那就是敢於做事,也敢於搞事。
做事是確立自的地位,贏得同僚和下屬的認可和尊重,搞事就是敢於先發制人,制敵人和對手,這能贏得同僚、下屬和敵人的敬重和畏懼。
有前者,頂多也就是當個純臣,難以長大,但這是基礎,而只會後者,那是無之木無源之水,或許能一時得勢,但遲早要被反噬。
軍中如此,文臣更當如此。
二者兼,大業可期。
想到這裡,馮唐心裡反而踏實了許多,甚至覺得去榆林鎮的勝敗得失都不重要了,只要保著這個兒子不出事,馮家興旺發達便是鐵板釘釘的事。
馮紫英自然沒想到自己就這麼幾句話就能讓老爹浮想聯翩,他能想得到也就這些。
前世中終明一朝對蒙古戰略都說不上功,這固然與晚明自實力急劇下降,尤其是財政和後勤保障上的嚴重不足有很大關係,但是在戰略上的缺乏眼亦有很大因素。
但現在不一樣了,大周雖然基本上沿著前明政策再走,但如今時間還有,而且關鍵還有自己,那麼這一世的歷史就必須要由自己來參與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