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有多久沒見到家裡人了？

馮紫英歪著頭想了想，嗯，他已經把雲裳當做了自己家裡人。

論親近程度，這丫頭比父母姨娘更親近，侍候自己穿洗漱吃飯學習，可以說自己幾乎什麼都沒有避諱，也沒有必要避諱，在自己固有印象中，就是屬於自己的人了。

所以自己纔會那麼強烈的反母親姨娘要換出去，或者讓人替代侍候自己。

父親去了榆林，母親和姨娘九月份見過一面，匆匆而別，而云裳和瑞祥他們也是九月份見過一面，也就是說從去年春假到今年春假，自己好像就見過雲裳他們兩三面。

這一年裡，自己回來時間甚，哪怕是回來也都是忙於事務，基本沒有時間在家裡呆著，對家裡的況也就有些忽略了。

熱霧蒸騰下，陡然散開之後變得清晰起來的雲裳臉頰嫣紅細潤，細的絨在臉頰兩邊約可見，一雙羽扇般的睫這樣垂在自己眼皮子下邊，看上去更多了幾分俏。

這丫頭也十三了。

雲裳只比馮紫英小兩個月，嗯，這是把雲裳放在家門口時領上著的一片布上用寫著的的生日，十一月初九。

十三歲的姑娘在這個時代已經不算是小姑娘了，而是真正的大姑娘了，或許是許久沒見，又或者這半年裡雲裳心思沒那麼重了，馮紫英突然覺得雲裳好像長大了不。

嗯，前已經略微有了一些起伏的曲線了，便是那掐牙靛藍的棉布小襖也未能遮掩得住，略顯瘦削的肩膀比起半年前已經算得上是潤不了。

這丫頭現在應該是正於長階段了，個頭似乎也一下子竄上來半個頭。

真舒服啊，馮紫英忍不住舒展了一下。

回到家中的覺真好，一切都不一樣了，可以擺一些煩惱和學業上的力，也不需要在外邊需要繃著端著，甚至每一個問題都需要斟酌考慮，而在家裡，一切就那麼輕鬆自在。

“雲裳，這段時間沒出門吧？”馮紫英知道雲裳不太喜歡出門，很多需要辦的事，往往都讓喜歡在外邊溜達的瑞祥去辦了，實在不行的才自己去。

“嗯，婢子有出門，倒是瑞祥經常從外邊帶消息回來。”雲裳還以爲爺不太滿意有出去瞭解況，“婢子也不太方便去賈府那邊，瑞祥在那邊要方便許多。”

“哦？瑞祥回來都把況和你說了？”看樣子云裳已經開始充當起半個主人的角，都知道聽取瑞祥的“彙報”了。

“不，婢子哪裡敢多問？只是瑞祥有時候回來要說賈府裡邊一些新鮮事兒，他有些弄不明白，想讓婢子幫他參考一下，說等爺回來也好告訴您。”雲裳把頭搖得撥浪鼓一樣。

“有什麼不太明白的？”馮紫英有些好奇起來。

“嗯，他說寶二爺原來最喜歡往林姑娘那裡跑，就算是後來進了族學略微一些，但是也還是常去，不過現在他好像更去梨香院薛家那裡，聽說那薛家姑娘長得國天香，不知道寶二爺是不是因爲這個原因，但那薛家大爺據說是一個喜歡喝酒鬥氣的，幾次都把寶二爺逮住灌酒，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照理說他們倆還是姨表兄弟，怎麼卻好像很不待見，……”

雲裳的話讓馮紫英啞然失笑，看來這薛大傻子也不傻，知道寶玉是衝著他妹妹來的，所以纔會給寶玉下馬威，但這薛家寄居在賈家家裡，難道不是有衝著金玉良緣去的麼？

難道薛姨媽沒告訴自己兒子？

按照馮紫英對現在大周天家選秀的規矩，像薛薛寶釵這種無論長得多麼好看，多麼有才，都不太可能選宮中。

大周規矩就是后妃皆出自寒門小戶，尤其是皇后必須如此，既不會選文家子，也不會選勳貴子，所以縱然是選宮中也不會獲得多麼高的品軼，所以文和勳貴對天家選秀都不興趣，尤其是文更是對這等行徑頗爲不齒。

既然這樣，薛家上京了，而且又住在賈家，那麼肯定多就該是有這層意思了，賈寶玉縱然讀書不，但是好歹人才還是擺在那裡，賈家瘦死駱駝比馬大，相比薛家，表面上起碼要風許多，論瓤子卻已經是大哥莫說二哥的格局了。

當然，在薛家眼中，估計還是會覺得賈家還算風，賈政還在工部幹著，賈家大姑娘還在宮中當史，加上銜玉而生的賈寶玉，好像這段姻緣還是很值得期許的。

“還有就是聽說那東府裡邊那位蓉大爺，日裡在外邊兒吃酒，前些日子據說在醉芳樓呆了兩宿，還是那珍大爺親自帶著人去吧小蓉大爺給抓了回去，據說一頓狠打，打得小蓉大爺幾日都下不了牀，可是那蓉大卻是不聞不問，還跑到積善庵去呆了幾日，據說是去燒香祈福，可自家相公在家裡臥牀不起，這位蓉大卻……”

雲裳的這番話就讓馮紫英頗爲吃驚了。

這賈蓉和秦可卿關係肯定不會太好，這《紅樓夢》書中也就約點出了，當然還有一些附會或者影說著爬灰一事便是指賈珍和秦可卿之間的，但是紅學界部也是衆說紛紜，難以有一個論斷。

當然說賈珍和自己兒媳婦關係曖昧主要是指秦可卿死後葬禮上賈珍的失態，但這是不是就可以作爲依據，也不好說。

但就目前馮紫英瞭解的況來看，要說賈珍和秦可卿有什麼還真有點兒不像，甚至賈珍賈蓉在秦可卿面前據說都是相當生分客氣，完全有點兒不像一家人的覺，秦可卿自己的解釋是這個人本來就是冷子人，但卻又和王熙關係頗爲切。

“那雲裳你見過這位蓉大麼？”馮紫英隨口一問。

“見過一次，是在西府角門上，和璉二在一起說笑，璉二是認識奴婢的，奴婢就去見了禮，璉二就說是東府小蓉大，奴婢倒是覺得這位蓉大人和氣的，也不像是什麼冷子人，就是覺得小蓉大眉宇間始終有些鬱氣息，整個人都像是懨懨的，笑起來都有些勉強的味道，……”

馮紫英沒想到這雲裳居然觀察如此細緻，還能看出人家整個人的神狀況來。

“唔，薛家姑娘你見過麼？”馮紫英有些好奇，既然見過秦可卿，沒準兒也就應該見過薛寶釵了。

“這卻沒有，聽說薛家姑娘不怎麼出門，和林姑娘差不多，也就是去三姑娘那裡，……”雲裳搖搖頭。

“那這位薛家姑娘不去林姑娘那裡？林姑娘也不去薛家姑娘那裡？”

“好像不怎麼去。”雲裳也不明白怎麼爺對這兩位姑娘之間的關係這麼興趣。

“還有什麼新鮮事兒？”馮紫英覺得自己的八卦之心被徹底挖掘出來了，尤其是這《紅樓夢》書中的各種不爲人知卻又被紅學家們各種撕大戰中的故事，他還真的很興趣。

“還有就是那賈家環哥兒、蘭哥兒都到賈家族學裡去讀書了，還有不其他賈家旁支子弟，現在那族學怕是有二三十人，第一個請來的塾師是一位落地的舉人，結果才教了兩月就主辭了，現在是一位老秀才，格倒是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倒像是菜市場一般嘛，熱鬧騰騰的，……”

馮紫英暗自搖頭，看上去賈寶玉又走上了昔日的老路，這熱上頭也不過就是那一會兒，一下來之後，自然也就是過了便過了。”雲裳自然不明白爺心中所想，“那環三爺據說讀書還不錯，那秀才說環三爺倒是個讀書種子，寶二爺聽了之後很不忿，挑那環三爺的刺兒，兩兄弟現在有些寇仇一般的覺，……”

一個庶出，一個嫡出，本恐怕就說不上多麼好，加上賈寶玉這心態，自己讀書不，估計也不願意其他人讀書有，尤其是這環老三怎麼敢？

真要環老三把書讀出來了，只怕就要像自己曾經和賈寶玉說起的那等況了，沒準兒賈寶玉就是想起了那一次自己在他面前提起過的那般，心裡自然就難免發慌、難、擔心，甚至還得有點兒恐懼吧。

一個庶子讀書讀出來了，甚至還能仕爲了，一個被闔府上下給予厚的嫡子，最終卻是一個銀樣鑞槍頭，這兩相對比，恐怕很多人都難以接吧？

“那這兩兄弟讀書不是就有對比了，就都該努力了吧？”馮紫英還真想看看賈環讀出書來，這賈家會變什麼樣，那可就太有趣了。

“這卻不知道了，我只聽瑞祥說，現在兩兄弟見了面連招呼都不打了，老遠路上遇上都得要把臉撇一邊兒去。”

看樣子賈家族學的火引子已經埋下了，這還不算賈家族學裡還有其他說不清道不明的貓膩，出事兒也就是遲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