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賈府諸多人來說,今科秋闈也是意義重大。
從八月初九開始,黛玉幾乎每天起牀都要默默唸叨一番,祝願馮大哥能夠在今科秋闈中取得好績。
此時的也不敢再耍小子去打擾馮大哥,很清楚秋闈對於馮大哥的重要,這等時候再要去叨擾馮大哥,那就真的是不識大了。
對於馮紫英他們每一天都是煎熬時,對於黛玉來說,也一樣是煎熬。
已經大半年沒見過馮大哥了,而馮大哥也本沒有多音信傳來,這段時間連馮大哥邊的小子都有來賈府這邊了。
終於等到了八月廿九這一天,順天貢院將要正式放榜揭曉,四千多名北直隸學子命運將會在這幾張榜上一一呈現。
黛玉幾乎是一大早就起來了,這也是破了例,的習慣就是人睡醒了要賴一會兒牀,雷打不,但今日不行。
“小姐,再睡一會兒吧?要巳正纔會放榜,這會兒大家也都只能去守在門上候著。”紫鵑見小姐起早了神有些不濟,這段時間小姐睡眠都不太好,估計也是和馮大爺秋闈有關,但今日終於可以有一個了結了。
“那璉二哥那邊是不是讓人已經去守著看了?”黛玉小聲的問著。
姑娘們邊都沒有小廝,而丫鬟們也不可能這等時候出門去看榜,所以就只能看府裡邊有沒有哪家小廝要去看榜了。
好在璉二哥和馮大哥關係很切,這等事肯定不會落在人後,所以紫鵑也早就打聽到璉二哥今日是要安排人去看榜的。
“應該差不多去了吧。”紫鵑爲了這等事也是煞費苦心,“寶二爺也讓茗煙去看榜了。
一個丫鬟卻要去打聽秋闈放榜的事,本就容易引人懷疑,人家自然而然也就要聯繫到自家小姐上,所以也是轉彎抹角的纔打聽到璉二爺是要安排人去看榜的,看看今科馮大爺究竟能考得如何。
好在璉二爺真的和馮大爺關係切,安排了昭兒和隆兒兩個人去看榜,另外寶二爺居然也讓茗煙去看榜,這讓紫鵑也是相當驚奇。
“寶二哥也安排人去看榜?”這讓黛玉也是格外吃驚,“他不是連書都不想讀麼?怎麼會對秋闈看榜的事這麼興趣了?”
“聽說是寶二爺也是要看馮大爺秋闈能不能中舉,興許是要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也像馮大爺那樣也讀出書來吧。”紫鵑一邊替自己小姐梳理著頭髮,一邊解釋道:“婢子也是正好遇見環三爺在和那茗煙說話,才知道寶二爺是要安排茗煙今日一大早就去看榜,環三爺說讓茗煙看了榜之後回來也和他說一聲。”
“怎麼這會子這兩兄弟都一下子對讀書考試這麼熱心起來了?”黛玉抿一笑,“以前可沒聽說環哥兒也對馮大哥科考這麼興趣?”
“小姐您還別說,我聽彩霞說環三爺對馮大哥可是仰慕得,經常提及若是能像馮大哥那樣去青檀書院讀書,便是死了都值當,如何如何,……”紫鵑也捂著笑了起來。
“怎麼地卻又說到要死要活去了?府裡邊難道送一個人出去讀書就這麼難?還是環哥兒變著法子在兌寶二哥?”黛玉撇了撇,“想讀書的想得不得了,不想讀書的卻又是躲讀書如同躲上法場一般,你說這府裡這幾位爺怎麼就這般彆扭?”
“二老爺這幾日裡也是有出門,一直在府裡,嚇得寶二爺每日裡神都差了許多,每日準時去族學裡報道,深怕老爺找上他,……”
紫鵑的話讓黛玉又是輕笑,“那環哥兒如何與馮大哥扯上干係了?”
“聽說是馮大爺那一日遇見了環三爺,對環三爺讀書很看好,很是勉勵了他一番,說日後真要有可能,便讓環三爺去書院讀書,爲此環三爺還在趙姨娘那裡去賭咒發誓說這一輩子定要好好讀出書來,讓趙姨娘一定以他爲榮,然後要趙姨娘去給他拿銀子,他要去買些好的筆墨,……”
黛玉不以爲然的搖搖頭:“賭咒發誓那都是哄人的,就怕不過是些騙銀子的手段罷了,真要有心讀書,用得著去這般麼?就像馮大哥說的,真要想讀書,在哪裡都能讀得出來,不想讀書的,就是去了書院也是白搭。”
主僕倆也就這麼著說著閒話,急切的等待著貢院那邊放榜揭曉那一刻,然後就看府裡的人什麼時候能夠把消息傳回來了。
與此同時,梨香院裡卻也是一片歡歌笑語。
“寶姐姐這般一說,小妹也覺得這闔府上下好像盡似對這秋闈都看重起來,咱們家現在可還沒有人去考這秋闈纔是。”手中拿著杭綢團扇的探春抿著笑了起來,“且看寶二哥下科能不能一試手。”
“今日便是秋闈揭榜之日,瞅瞅時辰,怕也就是這個時候差不多要榜了。”搭話的卻是俏寡婦李紈。
平素是懶得出門的,今日卻有些坐臥不安,馮家大郎今日參加秋闈,這消息不是什麼,闔府上下都知道。
蘭哥兒也回來說夫子今日都無心教書,只說休沐一日,也是要出門去一下這順天府秋闈揭曉盛況。
李紈老爹李守中也曾做過南京國子監祭酒,自然是參加過秋闈和春闈的,也曾經是一榜進士,自然明白這等秋闈春闈對一個家族的意義。
這賈家上下現在都沒有讀書心思,這也是李紈心最焦急的所在。
眼見得蘭哥兒今年便已經是七歲,翻年就是八歲了,卻仍然只能在族學中廝混,雖說每日回來自己都百般督促,但是這缺了名師指導,且沒有了那種學習的氣氛,始終不盡人意。
尤其是這族學中有寶玉、金榮一干子人在裡邊折騰,便是賈蘭自己回來都在說這一日裡,大家嬉笑打鬧的時間比那上學讀書時間還要多一些。
那青檀書院現在名氣越發大了,若真的是蘭哥兒等幾年能去書院讀書,那便真的是能有一番造化了。
李紈一句話便讓整個屋裡安靜了下來。
“巳正榜,此刻怕都該是出榜來了。”搭話的卻是素來沉默寡言的迎春,見衆人目都匯聚過來,沒來由的一陣心慌,臉上也發燙,趕舉起宮絹團扇遮住臉,心中也是一陣砰砰猛跳。
寶釵也有些好奇,這位二妹妹平素是言寡語的,便是說及自己事許多時候也是一笑過之,今日卻主說著秋闈榜之時,委實讓人詫異。
一干孩子都有些詫異,但是卻也沒有太在意,只是覺得今日這二姑娘有些奇怪。
迎春也不知道今日怎麼地就突然鬼使神差的來了這一句,只是前幾日裡二哥喝醉了酒回府裡,遇上了自己便多了幾番話語,本來就是老實子,遇上兄長對著自己說話,自然只能是老老實實聽著,卻未曾想這兄長說些話來卻讓既又喜,還夾雜一些期盼。
那話裡話外意思是父親原本有意要與那馮家大郎結親,據說馮家只此一個嫡子,便是想要尋個家世合適但子骨要能生養的,還說自己正合適,但又說到這若是馮家大郎若是考中了舉人,這裡邊便又多了一些麻煩云云。
賈迎春自然也明白兄長話裡話外所說的麻煩是什麼,自家事庶出,馮家那邊是嫡出,這便是一道天大的鴻,兄長之意便是那馮家大郎考不中的話,那便還有幾分機會能否說馮府太太,若是考中了的話,機會便小了許多。
今日便是放榜揭曉之日,也不知道那馮家大郎(哥)是否能一考而中?
若真是考上了,那可真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兒,好像這順天府還從未聽說過有十四歲就能考中舉人的,便是李紈老爹考中舉人時,也是接近三十歲了。
此時的寶玉也一樣在自家屋裡如坐鍼氈。
這闔府上下只怕再無比他更關注此次秋闈大比的了。
唔,可能也還有,那便是林妹妹,不對,還有,還有自己老爹,想到這裡寶玉便是一陣苦。
自己最關注的兩個人,居然都是這麼關注此科秋闈大比,而且關注的原因都是一個,就是因爲馮大哥參加了此科秋闈大比。
林妹妹如此關注,自然讓寶玉傷心之餘也有些酸楚,但是自家老爹也這麼關注,帶給他的就只有陣陣寒意和殺氣了。
那一日自己險些就被父親一頓暴打,據李十兒說是連板子都準備好了,只是遇上了舅老爺那邊急招老爺過去,所以才僥倖躲過這一劫。
但是據李十兒說這一頓老爺一直是記在心裡的,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時機。
這也讓寶玉這一段時間裡一直坐臥不安。
他覺今日只怕自己就難逃此劫,除非馮大哥考不中。
一旦考中,這頓毒打,只怕老爺便沒有任何緣由都得要把怒火傾瀉到自己上。
只是這卻如何來化解這一場“危機”?
寶玉兩戰戰,臉蒼白,只是定定的看著那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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