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皇榜終於張公示之後，整個長安街都陷了一片狂熱之中。

這是三年一次的春闈取士，掄才大典，一旦中式，用魚躍龍門來形容毫不爲過。

涌的人羣和報喜者在皇榜前來回遊走，尋找著屬於自己的那份希。

從巳正開始一直到下午，來來往往的人們都在著這份或與自己無關，或關係切的這份榮。

三百八十名進士，來自十五個省直，此時全部揭曉，人們都可以飲宴來慶賀屬於自己的喜悅，也可以借酒消愁，發泄心的苦悶。

還有十五天才是殿試，而且對於學子們來說，殿試其實是沒有多值得複習苦讀的，第一時間短，第二，也是最關鍵的，殿試純粹是考臨場發揮和皇上的心意，其他都沒有太大用。

所以對於已經考中進士的學子們來說，殿試其實沒有多大必要在進行什麼複習準備了，或許徹底放鬆自己，輕裝上陣更有利於發揮。

這十五天對於大家來說就是一個難得的輕鬆假期了，安心休息來準備應對殿試。

“真沒想到，馮家大郎還真的考中了進士，太不可思議了！”賈政忍不住喃喃自語，失神般的靠坐在帽椅椅背上。

“是啊，哪怕是最後一名，那也是進士。”詹也不無慨，“這一年裡馮家大郎來的了，去年還曾經來過幾回，當時學生就覺得這馮家大郎必大，果然還是被我猜對了。”

程日興也忍不住話：“這四千多大周士子匯聚一堂，卻只取那三百八十人，這馮家大郎卻以十五歲之齡名列其中，委實讓人慨，這等年齡便進士之列，怕不是日後要閣拜相？”

賈政也是唏噓不已，“敬大哥考中進士時已經是三十出頭，沒想到這鏗哥兒卻恁地不凡，十五歲便中了進士，……”

話沒再說下去，臉卻有些黯然，一幫清客們自然知曉賈政的心境和心結，只是這等話語卻又不好再接，難道說賈寶玉未來也能考中進士？

好在還是單聘仁反應得快：“老爺也不必多想，各家有各家的福運，這二世兄也是一個聰慧之人，咱們府上也是簪纓之家，倒也無須太過追求那般，況且馮家和府上也是世，通家之好，若是那馮家大郎未來真能有一番造化，如日興兄所說名列六部，閣拜相，那不了也是要照拂一二的。”

賈家這幾年的每況愈下幾位清客無疑是最瞭解最清楚的，但是他們依附賈家日久，這等時候轉投別家自然不妥，但是從心來說也還是有些擔心疑慮的。

這等坐吃山空，三五年或許還能勉力支撐，十年八年後呢？那他們又往何去尋這等清閒覓食所在？

原來這賈家還能靠著王家，謀些營生，但是現在王子騰外放之後，這等生計也就沒有那等好做起來，賈家的沒落似乎就陷了不可逆轉的軌道上去，但若是能攀附上這看似蒸蒸日上的馮家，未必不能有一份希。

聽得單聘仁說“照拂一二”，賈政心中就更是糾結。

去年考中舉人，自己兄親自替馮紫英辦，那規模和威勢，弄得兄長回來之後一直喋喋不休，只說那客人來得如何多，馮家收禮收得手，那垂涎之意溢於言表。

自己兄長是個只認銀子的子，賈政自然也清楚，但是也足以說明這個舉人份給馮紫英乃至馮家帶來的影響力提升了，而如今卻是中了進士。

這可是進士啊。

這中了進士，基本上就斷了探春的這份姻緣了，實際上馮紫英考中舉人之後賈政便知道此事基本難了，現在中了進士更是就不用再想了。

現在兄長期在外，在京城中的影響力日減，便是璉兒都不時回來稱原來那些個經常上門的宴飲帖子日，比起前兩年時怕是隻有兩三了，而平日裡在路上遇見，似乎關係也淡了不，多是拱手一禮便走，全無往日老遠便迎上來寒暄半晌的氣象。

賈政雖然不喜應酬，但是卻也能到這背後藏著什麼。

這武勳部趨炎附勢之輩一樣多如牛，現下王家漸漸淡出京師，雖然依然尊貴，但在京師城裡的影響力卻小了不，而像牛家、陳家、柳家這一幫子便立時興旺起來，對比下，這王家以及王家姻親賈家這些自然就會爲背景板了。

不得不說，這單聘仁說的話還是有些道理，當下馮紫英和賈璉、寶玉關係都不差，加之還有救過薛家老二和林丫頭的這份，又走了文仕途這條路，倒是可以好好琢磨一下。

賈政心中突然想起了林丫頭，這林丫頭是自己嫡親外甥，但其父卻是探花出的文，若是能嫁了馮紫英，未嘗不能加強了賈馮兩家的關係啊。

細細斟酌起來，賈政也知道這裡邊還是有些難。

一是不知道林如海如何想，但賈政覺得恐怕問題不大，馮紫英已經是進士，而且是大周朝最年輕進士，林如海不可能拒絕這樣的好親事。

二是林丫頭這個子骨，這恐怕是橫亙在兩家之間最大的問題。

馮家是一門三房單傳嫡子，自己夫人都聽聞過馮家希能找一個能生養的，可林丫頭這模樣，人才模樣文才氣度倒是有了，但這子骨架，只怕那馮段氏稍微打聽一下便會斷然拒絕。

雖說延續後嗣香火未必要靠大婦，但是馮家一門三房單傳，這大婦的地位非比尋常，如果不能生下嫡子，這後宅鐵定要不得安寧。

想到這裡賈政甚至在想，若是林如海再有一個妾生或者侄那便好了，與林丫頭一起陪嫁過去當媵，縱然林丫頭不能生養，也能有這個同宗子可生，也能勉強算是嫡子，那林氏在馮家便能站穩腳跟，這門親事也就穩了。

只可惜林如海也是三代單傳，只有些八竿子打不著的遠親，其幾個妾室也無所出，委實讓人憾。

另外這林家始終還是沒有自己兒那麼心，這一點賈政也是憾不已，這三丫頭若是能生在王氏肚子裡便好了。

不過無論如何林丫頭的事還是去試一試的，聽聞那馮家大郎在其家中說一不二，若是他看上了這門親事，或許能有一線轉機，只是這等婚姻之事，素來是父母做主，就怕那馮段氏是不肯讓步的。

這等事還需要好好籌計籌計。

閒談了一陣之後賈政又惦記著一些事，徑直回了王氏院子。

那王氏正在和自家妹妹閒談，卻見得老爺回來，也頗驚奇，那薛姨媽見姐夫回來，也猜得出怕是有事要和自己姐姐說，便立即道別離開。

“夫人可知那馮家大郎考中了進士？”賈政開門見山，“皇榜已經了出來，我讓李十兒已經去看了回來，那馮家大郎已然考中了進士！”

“啊？！真的考中了？”王夫人也是吃了一驚，站起來，“我兄長說若是這馮家大郎考中了進士，那日後造化就不可限量，便是閣拜相也並非不可能啊。”

王夫人歷來對自己兄長的信任遠甚於自己丈夫，丈夫在仕途上的表現黯淡，本無法和兄長相比，王家也是全靠兄長才能真正超越賈家，所以對自己兄長的話素來如奉圭臬。

“嗯，正是如此，我纔在考慮和馮家的關係，現下璉兒和寶玉與馮家大郎關係頗佳，但這種關係就怕隨著馮家大郎地位日高有些關礙了，按照這大周慣例，殿試之後這些進士們便要觀政三到六月，觀政一結束，便要授，而馮家大郎的業師便是吏部左侍郎齊公和都察院右副都史喬公，這二人定是要扶持自己弟子，馮家大郎任一佳位是必然的，到那時候璉兒和寶玉還能不能與其維繫這般關係就不好說了，……”

王夫人對賈璉與馮紫英關係如何卻是不關心的，但是自家寶玉卻須得與馮紫英搞好關係，未來寶玉各方面都還得要靠馮家大郎照拂，一聞此言，便立即道：“老爺可是有法子？”

賈政嘆息了一聲，“探丫頭怕是不行了，夫人，你覺得若是讓林丫頭嫁給馮家大郎如何？”

“黛玉？”王夫人一怔，沉半晌，“林丫頭論家世倒也不錯，但是的子骨就怕馮家嫌棄啊，那邊可是一門三房單傳，那段氏妾是知道的，一門心思要找個易生養的，……”

賈政也皺起眉頭，看來自己夫人也打過這個主意。

王夫人自然也是想過的，但卻沒有賈政那麼積極，畢竟那是林家，不過縱然是自家寶玉，也斷不會接林丫頭，不說其子傲和自己不好，單是那等子骨，怕是太難生養了。

“哎，……”賈政嘆了一口氣，但王夫人又悄悄的脧了丈夫一眼，“老爺，其實還有更合適的人家，……”

“嗯？”賈政皺起眉頭，這京師城裡更合適的人家倒是多了去，可和賈家有關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