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干學子們幾乎是懵懵懂懂的離開的,除了練國事。
練國事那是在順天府員用傘蓋儀送出,直至歸第。
這就是狀元的不同凡響,一下子就拉開了與其他進士,甚至是榜眼探花的差距,而狀元直接授從六品,翰林,而榜眼探花則是正七品翰林。
看見練國事強作鎮靜的在順天府員們陪同下離開歸第,馮紫英等人也是豔羨之餘也知道這是強求不來的,每一科的狀元探花榜眼都是要看機遇運氣,符合不符合閣老們的心意,皇上聖意如何,對於能夠考中進士的學子們來說,都還是十分滿足了。
馮紫英甚至覺得那隨時眉開眼笑的方有度不是三甲同進士,更像是三鼎甲之列,那份淡然喜悅,看起來真的很超。
“方叔,如何打算?”和方有度走在最後,馮紫英微笑著問道:“看樣子你是要打算歸家了?”
“嗯,庶吉士之選我知道不到我頭上,我有自知之明,而且要六月間去了,我打算恩榮宴和謁先師廟之後就準備請假歸家了。”方有度興致高昂,毫沒有因爲名列三甲同進士而影響心,“家父家母也希我早日回家親,嗯,他們也希方家早日有後。”
“你那位岳父怕是也沒想到你會考中進士吧?這怕是真的白撿了一個進士,只怕你們縣裡人都要誇他慧眼識才了。”馮紫英對方有度家中況很清楚,這半年來,二人相越多,也越來越悉。
“呵呵,家嶽也是秀才出,可惜多次鄉試未中,一直頗爲憾,拙荊尚未與我訂婚之前,也有無數人登門提親,只是家嶽一門心思想要找一個讀書人,……”
“不是讀書人,天下讀書人多了去,是舉人好不好?”馮紫英毫不客氣打斷方有度的話頭,“你若只有秀才份,你覺得你那位岳父會找你麼?還有陪嫁良田百畝,縣城裡宅院一座,甚至還要加上鋪子三間,呵呵,這怕算下來不下萬兩銀子了吧?”
方有度不以爲忤,此時他的心比任何人都好,仍然是面帶笑意。
“紫英,我知道你對我的婚事不太認同,但你要知道我和你不同,家父家母還要在家鄉,這須得要有人照顧,至於家嶽那邊,不瞞你說,我仰慕拙荊已久,只是以前從未敢奢,所以現在我很滿足了,……”
“行了,行了,方叔,我知道,你這話都說了無數次了。”馮紫英趕擺手,“估計大家都要請假歸家,你若是不參加庶吉士館選倒也無所謂了,可以適當多請幾日假,只是你家要搬到京師來麼?”
庶吉士和進士都要觀政兩年,但之後授就要視況而定了,亦有可能外放任,但是迴避制度下,像方有度便無可能回南直隸任了。
方有度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搖搖頭:“恐怕不會,拙荊要照顧家中父母,家嶽也說,若是方便的話,便娶一兩房妾室隨我來京照顧我便是。”
馮紫英不由得咂舌,什麼時候方有度這傢伙也腐敗了?原來是連媳婦兒都想都不敢想的,現在居然輒就說娶兩房妾室帶到京中來照顧自己生活,這真的是不一樣了。
不過馮紫英也知道這便是這個時代最正常的形,別說進士,就算是你中了舉人,有哪個舉人家裡不是幾房妾室的?
以前馮紫英還不太悉瞭解,後來才知道像老西園那幾位,除了許獬那是因爲詩文風流在外,要等到中了進士之後再娶,只是定親尚未娶妻,但是家中也有妾室五六房了,其他幾個都是早就娶妻納妾了,甚至連孩子都有好幾個了,當然他們年齡也大多在二十出頭了。
方有度是家境貧困,所以一直未曾婚配,但是一旦中舉立即就有家鄉豪門族來攀結親事,這都是常規作,再正常不過的事,現在方有度又中了進士,只怕水漲船高,就更吃香了。
便是隻比自己大一歲的許其勳也早就在家中定親,只等中舉便可親,按照許其勳的說法,下一科秋闈,便是考不中,家中也要讓他親考慮香火問題了。
的確,每個人在考中舉人進士之後都要面臨著生活的巨大變化,特別是在考中了進士之後,面臨著就是觀政兩年後的授。
要麼留在京師中,庶吉士們可以直翰林,而非庶吉士的普通進士們則可以進六部、都察院、大理寺、通政司、五軍都督府以及鴻臚寺、太常寺這等擔任京,但進士中的數和同進士的相當一部分可能要外放任,這都要看兩年後朝廷中央和地方上的職缺額和各自的表現了。
伴隨著傳臚大典的結束,皇榜也迅速張在了長安左門外。
這一次看榜人數雖然沒有那麼洶涌,但是來看榜的人層次都更不一樣了,許多都是京師城中各家各門的小廝,還有一些就乾脆是高門大戶的子弟們親自來看榜。
馮紫英他們都是當場就知道了自己以及和自己關係切的同學親友的名次,所以無需再去看榜,而其他人則只能通過這個渠道才能知曉這一二三甲究竟歸屬何家。
驚喜一波接一波讓馮家已經有些應接不暇了。
對於僕僮丫鬟們來說這一段時間裡無疑是最幸福的時候,家中主母太太都是喜笑開,便是犯了什麼過錯,此時也多不計較,而更讓他們歡喜的是,接踵而至的賞賜。
爺考中進士便已經賞了一波,現在看榜的人回來稱爺高中二甲九名,這纔是真正的高中,二甲三甲進士對一般家僕丫鬟們來說,自然是不清楚其中意義的,但是像大小段氏和蘇氏謝氏以及家中幾個管家來說,還是都明白其中的不同尋常。
這意味著不但爺有衝擊庶吉士,同時兩年觀政後留在京師擔任朝的可能大大增加了。
這一次馮紫英倒是和其他同學們主道別就回家了,大事已定,再有也就是三個月後的庶吉士館選了。
但對這一點馮紫英倒是不太擔心,館選庶吉士乃是禮部和吏部爲主,都察院監督,走到這一步,如果庶吉士都還要和自己肩而過,那就真的是要起大風波了。
歸家之後自然也是免不了一番熱鬧,僕人丫鬟們都是紛紛來道賀。
只是免不了有明嬛、明珠一干丫鬟們幽怨的目,現在不能爺屋裡,那姨娘夢就越來越遠,那目看得馮紫英都有些擔心雲裳會不會在府裡邊越發難過了。
“哪有那麼誇張?明嬛姐姐們雖然不是太喜歡奴婢,但是現在奴婢是爺屋裡的人,們也不會爲難婢子,再說了,只是現在不能爺屋裡,萬一日後爺又想明白了,不是還有機會麼?”
雲裳紅著靨,站在馮紫英面前,手中汗巾子絞在手上,子也忍不住扭來扭去。
自從那一晚之後,二人心中更見親近,只是雲裳卻也越發怕在爺面前這般了,是擔心萬一爺把持不住真要有什麼逾線之舉,害了爺,那自己就真的是百死莫贖了。
馮紫英現在有些理解方有度的心境了,這回了老家之後,這日裡妻妾環繞,還有那俏婢耳鬢廝磨的侍候著,你說你要沒點兒想法,習慣了這樣的生活卻驟然回到京中過孤家寡人的清苦日子,那真的是太難過了。
自己還只有雲裳這一個丫頭呢,氣方剛的,都有些把持不住要犯罪的覺,換了平素未曾經歷過這般考驗的方有度,自然就難以忍耐了。
“別,我可對明嬛明珠們沒興趣。”馮紫英趕制止道:“雲裳你可千萬別傻乎乎的去什麼風,萬一讓們起了念想,以後就麻煩了。”
雲裳遲疑了一下,“可是要等到府裡邊從大同、揚州那邊買小丫頭回來,肯定要下半年去了,而且這些小丫頭都還要養訓幾年才能用,那爺這兩年咋辦?太太早就說這事兒了,的確不能再拖了。”
“嗯,緩一緩再說,這事兒也沒那麼急。”馮紫英擺擺手,“再說了,六月才選庶吉士,要等到六月以後再說。”
不提馮府上下歡樂一片,傳臚大典,皇榜揭曉的震盪聲勢這纔開始緩緩向整個京師城傳遞開來。
新科進士們新鮮出爐,意味著最新一批未來大周朝廷的士林文臣們的後備力量開始進大周朝廷要開始他們的觀政期,這新鮮的進,又會給沉寂已久的大周朝廷帶來什麼?
到這個時候永隆五年的春闈大比就算是基本上敲定了,鎖院撤棘之間的貢院風波,奉天殿上的皇帝與首輔讀卷們的分歧對峙,這一點一滴都會被有心人細細揣,甚至衍生出無數種說法,伴隨著清風細浪,慢慢搖晃,不斷髮酵。
這種種自然免不了也會被很多人不斷的通過各種渠道向更深遠傳遞,嗯,比如太上皇,比如義忠親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