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馮紫英的話給弄得目瞪口呆,賈寶玉半晌才反應過來馮紫英這話是在開玩笑,趕笑著道:“馮大哥,您現在都是二甲進士了,再等一下可能就要在朝廷做的人了,還來搶我的襲人?”
“怎麼,捨不得?”馮紫英一邊示意大家進自己院子裡的正廳,一邊半真半假的道:“我可是誠心請老師啊,我府裡邊也就雲裳一個人可心,可雲裳要跟著我,這買回來的小丫頭沒人教,我看襲人完全可以來我們府裡當個管家嘛,要不借用一段時間再還給你。”
見馮紫英有認真的跡象,賈寶玉嚇了一大跳。
這襲人可是他的心頭,斷不能被別人給盤走了,只是這馮大哥如果真的到父親母親那裡一開口,這沒準兒還真的能要走,忙不迭地道:“馮大哥,我屋裡就全靠襲人和人們倆給兜轉了,要走了,我那屋裡就要套了,千萬使不得。”
“馮大哥這樣做可不對,怎麼能奪人所呢?”黛玉心裡有些不高興,故作平靜地道。
倒不是因爲馮大哥要襲人,而是覺得馮大哥從一進門先是和史湘雲,然後又是和寶二哥以及丫鬟們說笑,卻連話都沒有和自己說一句,這讓有些不適應了。
“林妹妹說得也是,不奪君子之好,那我奪林妹妹的所好行不行?”馮紫英笑著道:“把紫鵑借給我也行,在我府裡來呆一段時間,讓雲裳和你作伴,怎麼樣,紫鵑?”
“馮大爺,那婢子可當不起,婢子是老祖宗指給小姐的,婢子也只能侍候小姐。”紫鵑也知道馮紫英是開玩笑,不過態度還是要擺端正。
“喲,這麼忠心護主?難怪林妹妹和你就像兩姊妹一樣。”馮紫英搖了搖頭。
仔細打量了一下今日林黛玉的穿著,一件略顯寬大的秀才長袍,略顯纖瘦的面頰比起去前年還是多了幾分,看樣子張師那方子還是有些效果的,眉若春山,眼含秋水,顧盼流波,一張宛若櫻桃的檀口與這張已然開始展出絕之姿的面龐搭配得恰到好,加上這一寬大的長袍,翩翩若仙的姿便是男裝一樣吸引人。
“林妹妹子可是好些了?我看這臉上氣都要好許多了,嗯,還得要堅持啊。”馮紫英沒有說堅持什麼,這是雙方的。
黛玉心一下子就好了起來,尤其是馮大哥當著衆人面關心自己,而且還有雙方的。
看見黛玉的眼眸一下子就明亮起來,馮紫英也心中暗自好笑,這丫頭還是那麼招人憐惜。
“三妹妹這段時間可還是看些雜書?我聽寶玉說,你也常託他買些書看,連帶著他心都學野了,……”馮紫英隨口給寶玉栽一坨。
“馮大哥,你怎麼口噴人?我啥時候和你說了……”
寶玉一下子像踩了尾的貓一樣跳了起來,尤其是看到探春不敢置信的神,更是冤屈。
“那不是你說的,又能是誰呢?三妹妹喜歡看雜書,除了託你買,還能有誰?環老三,還是侍書?”
馮紫英也知道寶玉和和探春關係很好,這等雜書,恐怕也只能是他去幫著買,環老三恐怕探春未必信得過。
至於侍書,一個丫頭若是替主子買這等書,被拿著只怕就要攆出去了。
隨便幾句話就把寶玉和探春都逗弄得驚慌失措,看在史湘雲和林黛玉眼中,都是忍俊不。
“二哥哥,探丫頭,馮大哥一看就知道是詐你們倆的,瞧瞧你們的模樣,這不是此地無銀麼?什麼雜書,怕是書吧?”史湘雲格格笑,笑得花枝,妖嬈風流,莫過於此。
探春忍不住又要去撕閨的,史湘雲趕躲到林黛玉背後,三個丫頭又打鬧在一塊兒,看得馮紫英和賈寶玉都是萬分。
馮紫英是此等形,那紅樓十二釵乃至副釵又副釵的人們,最終卻變了千紅一哭,萬豔同悲,不知道今世中這等場景還會重演,或者說還會在什麼程度上重演呢?
馮紫英可不認爲自己可以解救所有人,便是有此心,也無此力,而且有些人也未必就值得一救。
賈寶玉則是景生,如果這等姊姊妹妹都能環繞在自己邊,一輩子爲自己喜,爲自己憂,那該是多麼幸福好的一件事?
只可惜這等形卻並非自己獨,還有眼前這位馮大哥一座大山橫亙,委實讓人憾。
馮紫英和賈寶玉兩人心思各異,不過那目落在三上,自然還是讓三到了一些異樣,尤其是黛玉和探春,自然就收斂起來。
見三面對自己的目都有些不自在,馮紫英也笑了笑,“今兒個來我這裡,也沒準備,我們府裡可比不得榮國府,小橋流水,花園假山,只有這等蝸居,……”
“馮大哥,先前我們下車時便看見隔壁兩家老宅好像都在拆了重新營造,似乎是和你們這邊連爲一了?”賈探春顯然要比大大咧咧的史湘雲和一門心思都在馮紫英上的林黛玉更注意這些,好奇地問道,”那你們府上可就不比咱們府裡小多了。”
“嗯,是家裡把隔壁兩家舊宅院買了下來,重新修建,這可不是我們一家,還包括我大伯家。”馮紫英倒也沒有遮掩什麼,“我大伯還有一個姨娘在大同,無人照顧,我父親有意讓也搬回來,以便照顧,所以有一部分算是我大伯那邊的。”
幾都知道馮家的況,一門三房,兩門絕嗣,而且都是戰死邊地,和賈家、史家這等也是以武功起家的勳貴還有些不同。
人家是一直在邊地戰,而賈家、史家都是祖輩從龍打下這片基業之後就靠著祖輩餘蔭坐吃山空了,也難怪人家馮家現在還能出一任總兵。
“馮大哥,你現在考上了二甲進士,都忘了替你道賀了,襲人把禮拿出來,恭賀馮大哥了。”賈寶玉這纔想起自己的來意。
馮紫英這纔看到幾個丫鬟手中都拿著件,顯然應該是用來道賀自己的事。
賈寶玉送上的一方硯臺,看得出應該是有些年的老,不過馮紫英對骨董這一類不太懂,估計也不會便宜,還是很謝的收下了。
黛玉的是一把檀香木摺扇,細的木質扇葉用線連接在一起,十分別致巧。
探春的則是一枚自己結的瓔珞,乃是用一些細的木珠結,那木珠當是檀香木,這倒是和黛玉的檀香木扇有些相似,不過這是探春自己結的,那就要用心許多了。
倒是史湘雲大大咧咧的拱手一禮:“馮大哥,我可沒啥好東西當賀禮,要不就爲你唱一曲算是道賀了吧?”
馮紫英樂了,“好啊,史家妹妹高歌一曲,那我這小院蓬蓽生輝啊。”
史湘雲也不客氣,大大方方往那裡一站,陡然擡頭:“名不問十年餘,老大更能誰讀書?林中獨酌鄰家酒,門外時聞長者車。小生姓王名維字詰,太原人也。……”
聽聞這史湘雲高歌一曲,卻是唱戲,黛玉和探春都是臉微變,而賈寶玉卻是忍不住擊掌好。
這年頭只要是玩票,那都是雅樂,賈寶玉顯然也是經常出過這等場合的,所以不覺得史湘雲這玩票一唱有什麼,但黛玉和探春都還是覺得有些不合適。
倒是馮紫英有些,史湘雲在87版《紅樓夢》電視劇中淪爲一名船伎,便是以賣唱爲生,今日卻突兀的爲自己道賀唱了這一曲,難免有些讓人心裡膈應,難道這丫頭今生依然要應這個驗?
現在史家是個什麼狀況他不知道,但是應該是史湘雲父母早亡,是跟著兩個叔叔,而那兩個叔叔也應該不太纔對。
不過最終爲何淪爲船伎,這恐怕也不僅僅是史家沒落那麼簡單,沒準兒也是摻和到了某些不該摻和的事中才對,否則以金陵四大家族的餘蔭,怎麼也不至於去淪爲那等爲生。
賈寶玉卻哪裡知曉這些,見馮紫英注視著史湘雲,目裡有些深沉,便笑道:“馮大哥,雲妹妹這一《鬱袍》如何?”
馮紫英哪裡知曉什麼《鬱袍》,但見寶玉眉飛舞,估計也應該是當下時興戲曲,只能點頭:“果真是非同凡俗,馮大哥在這方面卻是一竅不通,史家妹妹就是對牛彈琴了。”
“馮大哥你又來了,甭以爲我們不知道,你在恩榮宴上那一首詩都在京師城裡傳開了,聽說那王象春本是這一刻進士裡尤擅作詩的,卻被你一句‘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數百年’給弄得現在都不敢在人前談詩了。”賈寶玉不悅地道:“我知道馮大哥不喜歡作詩,但是詩詞歌賦也是讀書人陶冶教化萬民的必備之策,若是單單靠經義策論,豈不是太單調枯燥了麼?”
“寶玉說得也是,不過這首詩可真的不是我寫的。”馮紫英俏皮的眨眨眼,“我可從來沒承認過這首詩是我寫的啊,嗯,摘抄的,摘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