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大王。”那個士兵一轉，頭也不回地竄了出去。

“大王！”見鄭功不肯殺儆猴，衛士們都是滿臉的焦急。

“已經不可收拾了。”鄭功緩緩搖頭，命令去給甘輝傳令，讓明軍立刻全軍撤退。

說完鄭功回首江邊，看著那黑的人頭，輕嘆一聲：“本藩十年來訓練、教訓的大軍啊，一著不慎，竟至於此。”

一陣江風吹過，鄭功到了一些寒意，昨天還讓人心中全是暖意的江南之岸，好像明日就會再次變得北風凜冽了。

等到傳令兵回報，說甘輝等人突圍失敗後，鄭功下令全軍上船，放棄所有的營地，也不嘗試去拯救那些被士兵留在各個營地中的武和裝備了。帶著親衛最後一批登上船，看著船中那些赤手空拳的部下，再江岸上已經追到岸邊的清兵前哨，延平郡王低聲說道：“起錨，回鎮江。”

船隊順流而下，遠離南京而去，鄭功站在船尾，沉默良久，輕聲對左右說道：“不知道餘新、甘輝生死如何？”

不等部下出言寬，鄭功就又是一陣搖頭：“他們二人跟我多時，定然不肯投降，多半再沒有相見之日了……可我真希他們能投降啊，日後再投回來便是。”

……

被俘的餘新和甘輝一起被押到兩江總督郎廷佐面前，清軍也知道他們二人是鄭功的左膀右臂，是閩軍中聲名赫赫的兩位將領。

昨晚被俘後，餘新就再也沒有見過妻子，不知道現在何地。清兵把二人帶到郎廷佐面前，就推搡著喝令他們跪下，餘新耳中好像還回著妻子那撕扯心肺的哭喊聲，他猶豫了一下，緩緩跪倒在地，把頭垂向地面。

背後突然狠狠踢過來一腳，餘新向前一衝，差點撲在地上，他回過頭，看見五花大綁的甘輝正盯著自己。

“想向韃子求饒嗎？”甘輝咬牙切齒地罵道。

餘新脣抖著：“我有妻子……”

“誰沒有！”甘輝厲聲喝道。

餘新默然，垂首片刻，然後掙扎著重新站起，和甘輝並肩而立。

……

鄧名把剛剛繳獲的邸報舉在前，緩緩地閱讀著，衛士們圍在他的邊，都觀察著鄧名的臉，試圖從上面找到一些邸報容的線索。

“延平郡王敗了。”今天鄧名沒有讓部下去學習閱讀邸報，無力地垂下手中的邸報後，他對衆人說道：“延平郡王的十幾萬大軍，被三千蘇鬆水師的水手打敗了。樑化這賊一人就擒、殺了延平郡王的六員大將。”

得知連餘新、甘輝都失陷在樑化手中後，穆潭恨得刀擊石：“不殺此賊，我誓不爲人！”

“眼下最危險的是張尚書，”南京的邸報稱鄭功已經退向鎮江，趙天霸馬上說道：“估計延平郡王很快就要退出長江了，張尚書退路已斷，軍中還混雜家屬，估計全軍覆滅就在眼前。”

“延平郡王只是退回鎮江，未必不能重振旗鼓，再攻南京。”李星漢馬上說道。

趙天霸和周開荒一起搖頭，他們指出延平郡王本來就犯了大錯，現在又突逢大敗，就是闖王、西王復生也無法在這種逆境下收拾軍心，更不用說鄭功還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經驗。

“張尚書的問題也是一樣，”趙天霸繼續說道：“若是沒有家屬，還有可能衆志城，上下一心要殺出一條路來，但張尚書軍中也混雜家屬，無法行軍突圍。”

“爲何？”李星漢虛心請教道。

“因爲如果是正常的軍隊，有人跟不上隊伍了，同伴雖然難過，但知道留下就是死路一條，就會起心腸扔下他；但有幾個人能起心腸扔下妻兒？而且一個人因爲照顧妻兒留下，說不定會有很多人不走跟著留下了……”趙天霸解釋道，首先人可能會心，會不忍心看識的人掉隊；其次大家都會有所顧慮，今天因爲這個人的妻兒走不快所以把他一家扔下，那明天自己的妻兒走不快又該怎麼辦？

“若是張尚書不轉戰或許還能維持幾天，不過南京韃子趕到，以張尚書現在的軍容也是打不過；若是張尚書打算轉戰它，恐怕會更糟，不用韃子打，軍隊就自行瓦解了。”周開荒補充道，一旦張煌言開始行軍，有的走得快，有的走的慢，而且浙江現在軍中還是以家庭爲單位，分崩離析是必然的下場。

“若是想助張尚書一臂之力，我該怎麼辦？”鄧名問道。

“那就要疾馳去與張尚書見面，說服他立刻男分營，眼下延平郡王大敗，張尚書說不定倒能聽得進去。”周開荒馬上回答道，他已經想過了這個問題：“只要把家屬都聚集起來，不允許獨自行，浙軍爲了家人能險說不定倒能豁出命來，起碼有機會帶他們回湖廣。”

“不錯，卑職也是這麼想的。”和周開荒一樣，趙天霸早就知道鄧名不會放棄任何機會，他同樣暗自琢磨過善後問題。

“好。”鄧名輕輕點頭。

在鄧名的前世，張煌言試圖轉戰巢湖等地，但攜家帶口的浙軍已經無法控制，在行軍途中不斷瓦解，最後只有兩人和張煌言得以險，返回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