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9 不遭人妒是庸才

回到石硤尾表舅家中，吳剛正在看一本專業雜誌，胡俊纔則是窩在沙發裡翻舊報紙。表舅媽周明芳在家帶小表弟，另一位表舅媽樑瑛則在做滷水牛雜，等晚上拿去夜市擺攤販賣。

康劍飛一進屋，吳剛就放下雜誌問道：“秋怎麼樣了？我剛接到劇組電話，說明天照常拍攝。”

康劍飛道：“秋還不能太勞累，所以明天要用替，秋自己只拍部分正面鏡頭的文戲。”

吳剛點頭說：“這辦法不錯，王監製不愧是老江湖。”說完之後，他立即轉到了重點問，“對了，阿飛，你有沒有跟王監製、秋他們搭上話？這次可是個好機會。”

康劍飛道：“秋的替是我來演，另外我剛跟芝姐喝完下午茶回來。”

“什麼？”吳剛驚訝無比，看康劍飛說話時那雲淡風輕的樣子，忍不住懷疑道，“阿飛，你說王監製讓你演秋的替，而且還跟趙雅之一起喝了下午茶？你沒開玩笑吧？”

康劍飛反問道：“我像在開玩笑嗎？”

胡俊才也聽到了康劍飛說的話，扔掉報紙捱過來，羨慕地說：“不會吧，你真跟蘇蓉蓉……啊不，你跟趙雅之一起喝下午茶了？就你們兩個人，還是有很多人？”

康劍飛給了他一個白眼道：“你問那麼多做什麼？”

吳剛沒有再說話，而是認真無比地重新將康劍飛打量一番，他才發現自己的表外甥居然這麼厲害：就因爲一次意外，康劍飛居然抓住了這個不是機會的機會，不僅當上了鄭紹秋的替，而且還跟趙雅之一起喝下午茶……

吳剛覺自己在香港的二十年白混了，他現在連房子都買不起，說不定以後還真要靠康劍飛這個表外甥關照。

康劍飛拿出紙筆繼續寫《尋秦記》，這次吳剛再沒有罵他不務正業，反而興致地在一邊看他寫字。不過吳剛只看了幾分鐘，就被康劍飛那醜陋的書法和糟糕的文筆給弄得敗退了，再沒有興趣看下去。

寫了半下午小說，表弟吳瑞青放學回來，立即從書包裡拿出一沓嶄新的稿紙，高興地說道：“表哥，這是我幫你改過之後，還重新抄了一遍的《尋秦記》，你看改得怎麼樣？”

康劍飛拿過來翻了翻，發現表弟的字還寫得不錯。他那小說稿中的簡字和錯別字都改了過來，節大致沒變，不過細節和字句做了許多修改，至比康劍飛原來寫的好看了許多。

康劍飛點頭讚道：“不錯嘛，你小子以後專門幫我改小說算了，稿費算你一。”

吳瑞青嘿嘿笑道：“一太了吧，要不給我兩？”

康劍飛在他額頭上敲了一下，笑罵道：“我這本小說至要寫150萬字，稿費就是15萬，分給你一就有1萬多。你還不知足？”

“1萬多？”吳瑞青瞪大了眼睛。他的兩個老媽都很節儉，平時別說1萬塊了，他連100塊錢的港幣都沒過幾次。

康劍飛問：“不夠嗎？”

吳瑞青嚥了咽口水，飛快地點頭道：“夠，太夠了，表哥你太棒了，我好崇拜你！”

胡俊才腦袋過來，問道：“你們嘀嘀咕咕說什麼呢？”

康劍飛把他的頭推開：“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

…………

《楚留香》劇組，一羣劇組員工正一邊聊天，一邊等著開工。由於鄭紹秋遲遲未到，所以大家都有點心急，怕白等半天卻不能開戲。

康劍飛今天很早就來了，主要是被表舅催促來的，說他第一次擔任重要角，千萬不能遲到。結果剛一到劇組，就看到一位大——陳鈺蓮。

陳鈺蓮是前年從無線訓練班畢業的，不過現在並不紅，在《楚留香》中只演了個臺詞很的小配角，另外還演了幾個連臺詞都沒有的龍套角。

康劍飛之所以注意到，更多的是因爲跟一來劇組的男人，正是年紀輕輕的周閏發。兩人舉止之間非常親，想來此時已經開始談了。

康劍飛看似無意地走過去，到了兩人面前後突然出手道：“發哥你好！我康劍飛。”

周閏發兩年前就因《狂》一劇而大紅，雖然現在還不能稱爲“神仙發”，但名氣遠比演胡鐵花出名的吳夢達大得多。

見前面突然竄出個人來要和他握手，周閏發愣了一下，也出手道：“你好。”

就在此時，那邊王天霖突然喊道：“阿飛，過來一下。”

“二位告辭。”康劍飛衝周閏發和陳鈺蓮點點頭，然後朝王天霖那邊跑去。

等康劍飛離開後，周閏發一頭霧水地問陳鈺蓮：“這人是誰啊？你朋友？”

陳鈺蓮半個月前在《楚留香》劇組演過配角，今天是來跑龍套的，也沒見過康劍飛。撓了撓頭說：“他好像跟天林叔很，應該是電視臺的員工吧，說不定還是天林叔的親戚。”

“哦。”周閏發點點頭，然後又問，“他剛纔說他什麼飛？”

陳鈺蓮道：“好像是……龍劍飛吧。”

康劍飛若是聽到這話，恐怕會一口老吐出來——龍劍飛是六十年代紅極一時的《如來神掌》男主角名字。

周閏發當初爲了出頭，天天在TVB大樓的電梯口候著，就爲了給出電梯的電視臺高層留下印象，結果真的因此獲得了演出機會。前年因《狂》大紅後，周閏發雖然接戲不斷，但已經有點走下坡路的徵兆了。

陳鈺蓮說康劍飛有可能是王天霖的親戚，周閏發自然要牢牢記住這個名字，說不定哪個時候就用得上。嗯，名字倒是記住了，只不過姓記岔了。

不說周閏發與陳鈺蓮的疑，康劍飛被王天霖喊去後，和一干攝影師、燈師、武指導開會。只聽王天霖指著劇本說道：“這裡，這組鏡頭需要用替，只需要後期補上秋的幾個正面鏡頭就行。替出演的時候，多用長鏡頭、遮掩鏡頭和前景構圖等手法，這樣更容易矇混過關……”

從王天霖這些話裡就可以看出，他不是不懂怎麼玩鏡頭藝，而是爲了趕時間、省預算才拍攝糙的。在這一點上，他兒子王經跟他一脈相承，日後王經監製的電影幾乎部部都質量上乘，可王經導演的電影卻是爛片無數。原因無非一個字——錢！

康劍飛混在主創人員中，聆聽著王天霖的拍攝指導，李嘉鼎對此倒是沒什麼驚訝的表，因爲他昨天下午就知道由康劍飛來做鄭紹秋的替了。

只是其他劇組的員工卻是大吃一驚，更有不羨慕嫉妒者，特別是那些臨時演員。因爲這是個上位的好機會，既可以在監製王天霖那裡掛上名號，而且還能與鄭紹秋、趙雅之等人多多接。

康劍飛來劇組一個多星期，許多人都知道他是個大陸仔，心裡對其鄙視者不在數。若是換個香港人來當鄭紹秋的替，或許這些人還能接，但康劍飛這個大陸仔何德何能？

“我一看這個衰仔就不老實，到跟人稱兄道弟，心頭猾得很。”

“就是個馬屁，你沒見昨天秋昏倒了，這小子從片場門口，一直跑到佈景板那邊，背起秋就跑。”

“就是就是，昨天要是我背秋去醫院，這次的替肯定就是我當！”

“你就別發白日夢了，你那材只有秋的肩膀高，觀衆眼睛瞎了才認不出來。”

“……”

一羣臨時演員在那裡嚼舌頭，胡俊纔在旁邊聽得臉時黑時紅，恨不得上去將這些傢伙揍一頓。不過這纔是他來劇組的第二天，他怕打架會被劇組趕走，只能將這些怒氣憋在心裡。

“好啦，別往心裡去，他們這都是嫉妒。”湯振業拍拍胡俊才的肩膀說，其實他心中也有些嫉妒，只不過跟康劍飛聊得比較來，不好意思表現出來而已。

黃敏怡也說：“不遭人妒是庸才！王監製凡事都講規矩，拍戲很嚴肅的，他讓阿飛當秋的替，說明他看重阿飛的能力，纔不像這些人說的那樣只是阿飛運氣好。”

“謝謝你們理解。”胡俊纔沒想到他們兩個香港人居然幫著康劍飛說話，頓覺他們心地善良人品好，已把湯振業和黃敏怡當了值得深的朋友了。

對於康劍飛當上大明星的替，胡俊纔有些羨慕，但更多的是爲好朋友高興，也有些替康劍飛擔心，怕他把戲給演砸了。

片場的那些臨時演員，有一大半都等著看康劍飛出醜，等著這個土裡土氣的大陸仔把事搞砸，然後被導演大罵一頓。

很顯然，康劍飛讓他們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