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人來不自由，龍驤翥勢難收。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霜寒十四州。”

    淮水河畔，一個戴著人皮面的青袍客負手而立，抬頭看著天邊的流雲舒卷，念著這首《獻錢尚父》。

    待一首詩念完，那個去酒樓買食的青姑娘提著食盒走了過來。

    “師傅，用飯了。”青姑娘輕聲說道。

    “好。”青袍客袖子一甩，轉進了河畔不遠的那座涼亭。

    青姑娘把食擺好，問：“師傅，您說他今天能趕到淮上？”

    “按時間推算，應當就是今日了。”

    “嗯。”青姑娘點點頭，眼中有不易察覺的喜。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青袍客看了青姑娘一眼，問：“英兒，你是不是見過他？”

    青姑娘聞言一愣，隨即點點頭，道：“那日到李莫愁，多虧他出手相救。”

    青姑娘就是程英，青袍客當然就是黃藥師。

    這段時間，江湖上最有名的事有兩件，其一是郭大俠夫婦和大勝關陸莊主大擺英雄宴，遍邀天下英雄，共商大事；其二是白劍客賈裡玉一劍西來，銳不可當。

    黃藥師原本對這種年英雄名的故事並不在意，但當他得知賈裡玉是郭靖和黃蓉的徒弟後，開始有了一點興趣，今日特地攜新收的弟子程英前來淮上會一會賈裡玉。黃藥師舉起酒杯，一飲而盡，問道：“他勝得過李莫愁？”

    程英給師傅的酒杯續上酒，道：“他只出一劍退了李莫愁，其後便沒再出手，因此徒兒也不知道他們勝負如何。”

    黃藥師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飯吃到一半，黃藥師忽然停下杯箸，側頭看向北邊，道：“有閑人過來。”

    程英道：“弟子去替師傅打發了他們。”

    黃藥師搖搖頭，道：“來人功夫不弱，想必也是來等白劍客，隨他們去吧。”

    不一會，北邊塵土揚起，果然有五騎卷土而來，為首的一個四十多歲，壯如牛，背負兩柄長刀，顧盼之間，自有一威勢。

    後面幾人或負刀或攜劍，個個神態剽悍，一看就知道都不是弱手。

    “白劍客今日便到淮上，他此次一劍西來，五湖四州竟無人能擋，如今途徑淮上，乃是他大勝關的最後一關，是龍是蟲，全在今日一戰。”

    為首的那個猛漢首領聲如洪鐘：“能否揚名江湖，就看今日勝負。”

    “是！”

    五騎奔至茶涼亭，看到亭中有人，後面一人道：“師傅，我去幫你把他們趕走。”

    為首的猛漢揚手道：“他們先來，亭子理應歸他們，我們就在河邊等待就是。”

    “師傅，難道他們也是來等白劍客？”

    猛漢道：“或許是。”

    那弟子笑道：“白劍客一路西來，恐怕也要到不自以為是的妄人，妄圖借和他一戰揚名天下。”

    猛漢道：“我們今日何嘗不是如此？”

    “師傅，您是雙刀震兩淮，豈是那些妄人所能比擬？”

    猛漢微笑不語，顯是對弟子的話比較贊同。

    猛漢名苗沛，擅使雙刀，兩淮幫幫主，江湖人稱“雙刀震兩淮”，原本今日應當按時趕往大勝關參加後日的英雄大宴，並邀觀丐幫改換幫主大禮，但門下弟子前日探得白劍客不日淮，苗沛才決定臨時改變行程，先來會一會白劍客。

    坐在馬上等了半晌，太西移，轉眼就要落山，但卻仍不見白劍客人影。

    格著急的弟子忍不住低聲問道：“他今日會來嗎？”

    無人應答。

    又過一會，他們看到亭中那青袍客站起來，和那青姑娘聯袂離去。

    苗沛朝西邊看了看，道：“他應當改道了，跟上那兩個人。”

    話剛說完，那一老一兩人已然不見蹤影。

    “幸虧剛剛沒與他們起沖突。”苗沛心中慶幸，然後揮手帶領弟子離去。

    不久之後，黃藥師和程英去而複返，重新來到河畔，然後一團紅炭火載著一襲白飛馳而來。

    賈裡玉終於騎著小紅馬現了。

    那紅馬一溜煙奔來，直如陸地風，奔到近看到黃藥師和程英，突然停步，紅馬也不人立，說停就停，神駿無匹。

    賈裡玉認出黃藥師，正要翻下馬見禮，忽然看到又一陣塵煙卷來，一道雄渾的聲音道：“白劍客，苗某人恭候多時了。”

    聲音落，五騎人馬出現在眼前。

    賈裡玉掃了五人一眼，道：“那就你們一起來吧。”

    五人聞言，個個變，苗沛道：“老夫兩淮苗沛，江湖朋友抬，稱老夫一聲“雙刀震兩淮”，卻是名不副實了。”

    賈裡玉嗯了一聲，道：“那一起來吧。”

    苗沛這下也火了，剛才沒有自報家門，你要一個打五個，可以原諒，現在我真名、外號都告訴你了，你還要一挑五，豈非太目中無人了。

    苗沛道：“老夫幾位弟子學藝不，怕經不住白劍客一劍，就由老夫一人雙刀來領教一下白劍客的無敵劍法吧。”

    “好。”

    賈裡玉急著和黃藥師說話，也不廢話，只見他子微一前傾，一招“白駒過隙”已然刺到苗沛面前。

    兩人相隔了五六丈的距離，但賈裡玉說至便至，法之迅，劍勢之厲，比之初西北時，又有進步。

    河畔的黃藥師點頭贊了一聲，旁邊的程英卻看到心中突突跳，多日不見，他似乎清瘦了不，但神氣質比之初見時更為悍，開始有師傅所說“返璞歸真”之的跡象。

    苗沛在見賈裡玉之前，已經做了充分準備，不輕敵、不托大，嚴陣以待，但是當他面對賈裡玉第一劍時，仍舊到自己的準備還是有些欠奉了。

    幸好苗沛的刀不是裝在鞘裡，而是盛於匣中，抬手刀出，豎著擋住了賈裡玉的第一劍。

    接著，他劍尖一偏，第二劍便向自己的肩頭刺來，變招之詭異也是前所未聞。

    好在苗沛應敵經驗富，長刀上劈，使了一招“圍魏救趙”，攻敵之不得不救，他若繼續前刺，這一刀就要劈中他的小腹。

    讓苗沛驚駭莫名的是，對方並沒有回劍自救，而是迅速在他肩膀上點了一劍後，劍刃橫切向他的手臂，他刀勢繼續向上，手臂必被他的劍刃切斷。

    苗沛嘿了一聲，準備拔出另一柄長刀，卻見對方劍勢抖了幾下，忽上忽下，連刺上幾要害。

    一個恍惚之間，賈裡玉收劍回，道：“請了。”

    如果剛才幾劍刺實，苗沛現在除了肩膀，至還有三傷。

    “佩服，告辭。”苗沛知道自己與對方相差甚遠，不再多言，帶領弟子風一般離開河畔。

    賈裡玉走到黃藥師跟前拜道：“晚輩見過黃島主。”

    黃藥師點點頭，揭開面道：“你我黃島主？”

    賈裡玉笑而不言，黃藥師也是哈哈一笑，道：“賈小友這套劍法，淩厲無匹，和小婿、小的功夫路子都大相徑庭，恐怕比我桃花島落英神劍也要更勝一籌。”

    “前輩過獎了。”

    “來，與我說一說這一路的見聞。”黃藥師手拉住賈裡玉的手朝茶涼亭走去。

    賈裡玉順勢跟程英打招呼：“程姑娘好久不見。”

    程英點點頭，道：“好久不見。”

    三人來到涼亭，黃藥師和賈裡玉隔桌對坐。

    賈裡玉猿擊神劍的最後一式“無孔不”已經練到關鍵時刻，他今日見到黃藥師，正可以討教幾句，乃是不勝之喜。

    “循敵錯，一劍破之，賈小友這套劍法深得劍髓。”黃藥師仍舊贊不絕口。

    賈裡玉對黃藥師一言命中自己劍法本質也大佩服，道：“破綻在一兩甚至八十，都能一劍破之，但是如果眼前破綻有千萬，如何破之？”

    黃藥師訝道：“你已經練至這個地步了嗎？”

    賈裡玉道：“這一路行來，心裡常常在想這個問題，如何無孔不？”

    黃藥師聞言沉默不語，沉了半晌，道：“這世上事唯有兩件能無孔不，一曰上善之水，一曰萬竅之風。”

    賈裡玉點頭稱是。

    黃藥師續道：“你一劍刺出，無論劍勢多快，變招多奇，即便一化十，十化百，終有力盡的時候，終有不達的方位。”

    “正是如此。”

    “但你這一劍之勢，若能攜吹枯之風，若能裹拉朽之水，當能做到無孔不，賈小友以為然否？”

    賈裡玉聞言眼睛一亮，神湛湛，道：“是這樣。”

    黃藥師微微一笑，道：“隨我來。”

    兩人走向河邊。

    距離河水一丈遠的時候，黃藥師忽然向河中手，淩空一抄，真氣所至，一水柱躍出水面撲向賈裡玉。

    賈裡玉出長劍，當面連續畫圓，將河水開。

    “好。”黃藥師手掌翻，一連三水柱躍出，同時襲向賈裡玉，賈裡玉運劍風，逐一破開。

    黃藥師兩掌齊出，水柱越出越多，去勢越來越快，若是劈斬削，河水就一分為多，繼續前行，只有舞劍勢風牆，才能抵水擊。

    如此別開生面的手持續了一盞茶的功夫，黃藥師停下雙掌，道：“上了幾？”

    賈裡玉低頭一看，道：“不下三。”

    “當你練到滴水不沾的時候，無孔不的功夫應該就能練到家了。”

    賈裡玉道：“晚輩明白了。”

    這時黃藥師忽然偏過頭，道：“有人來尋你了，老頭子先走一步，免得隆！

    說話時，形一，話音落時，人已經遠去。

    “英兒，你隨賈小友去大勝關。”黃藥師的聲音遠遠傳來。

    不一會，郭芙和大小武趕來，看到賈裡玉，個個喜，齊道：“師兄，你總算回來了。”

    五人遂結伴朝大勝關進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