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鷹電池廠，寬闊高大的兩扇鐵柱門合攏，一排民警站在鐵門前維持秩序，外面，是幾百名羣激的工人，雖然在民警的震懾下，他們沒什麼太過激的反應，但還是大聲的喧雜著，要求工廠給個說法，再外面，看熱鬧的人羣圍得裡三層外三層的。

人羣裡不起眼的角落，一名頭髮微禿的中年人拿著本子記錄著什麼，他是省臺《熱點視》欄目的記者楊銘，在《熱點視》對安東飛鷹電池廠工人“鎘中毒”事件進行曝後，省臺的意思是對該事件進行全程跟蹤，楊銘觀察著嘈雜的人羣，默默記錄著自己所見到的一切，作爲省臺最資深的記者之一，他一向相信新聞要客觀公正，對時下一些記者爲了私利肆意歪曲事實，按照需要對某些人和事進行口誅筆伐或者歌功頌德實在是深惡痛絕。

鎳鎘電池廠，楊銘是深知其危害的，對省臺這次的立場他更是全力支持，對安東地方政斧只求追求經濟效益，置安東環境而不顧，更將人民羣衆的健康當兒戲的做法，他是極爲憤慨的。

“劉啓滾出來！”

“我們要公道！”

在一些激進工人的帶下，新一的吶喊再次響起。

鐵柱門慢慢開啓，人羣一陣搔，“劉啓出來啦！”工人們激的喊著，前排的工人就涌了上去，民警排誠仁牆，死死擋住。

工廠大院裡，十幾名幹部打扮的人簇擁著一名年輕人走出來，工人們發現了劉啓，緒更爲激起來，更大聲的喊著，向前涌去，有的工人已經開始與民警發生肢接。

走在最前面的年青人看著眼前的局面，微微蹙眉，隨即一手，旁邊有人遞給他一個擴音喇叭，他掃了一眼周圍環境，隨即就跳上了院門旁一半米高的石墩。

“同志們，靜一靜，聽我說幾句！”擴音喇叭的聲音吸引了大家的注意，有認識那年青人的就漸漸安靜下來，當然，也有人還在大聲喧雜，更有人喊：“劉啓說話！”“對，我們要他給個說法！”

年青人大聲道：“我是安東市市長唐逸，我想，我比劉廠長更有資格給大家個說法吧？”

嘈雜聲馬上低了下去，千百道目都看向石墩上那清秀的年青人，涌在最前面的工人更是大多退了幾步，或許，因爲知道了年青人份的關係，再看這個清秀的青年，這些工人，羣衆的心裡莫名就升起了一些敬畏。

楊銘饒有趣味的看著這個年輕的市長，在本子上打了個大大的問號。

唐逸環視全場，大聲道：“大家的心我很理解，也很明白，可是現在你們這樣的作法並不能解決問題，難道說，飛鷹廠賠給大家每人一筆錢問題就解決了嗎？就能買回你們的健康了嗎？”

人羣再次譁然，有人就急得大聲喊：“唐市長，你的意思，我們是真中毒了？”

唐逸目就看向了那個人，緩聲道：“看，你們也不知道自己的健康到底有沒有出問題，是不是？所以，現在的當務之急，就是對大家進行詳細的檢，健康，是個大問題，不能耽擱啊，如果大家的健康真的有問題，我承諾，就算飛鷹電池廠他劉啓坐牢房，該賠的錢也要賠！沒錢賠，就將飛鷹廠變賣！再沒錢，我們市政斧從財政裡撥款，總之一定會照顧好大家的生活！這點請大家一定要放心。”

噪雜聲越發小了，大家都在認真聽唐逸講。

唐逸頓了一下又道：“鎘中毒，其實並不像大家想的那麼神，我諮詢了許多醫學專家，鎘中毒還是很容易檢測的，以咱們安東市人民醫院的技條件，和尿就都可以檢測出來，當然，我知道大家的疑慮，肯定有人想，市醫院會不會包庇飛鷹廠，雖然我覺得這點本就不用擔心，但爲了消除大家的疑慮，咱們的檢我聯繫了燕京軍醫大學附屬醫院，這所醫院是什麼姓質大家可能不清楚，晚點我們會將鎘中毒以及該醫院的資料發下去，大家看看，我給大家一天時間，明天，願意去燕京作檢的就來這裡報名，三天後統一出發去燕京！”

“當然，如果還有人有疑慮，也可以自己聯繫醫院去檢，只要是正規醫院，我們覈查沒有問題，檢結果一樣有效。”

工人們都頭接耳的議論起來，緒再不像方纔那麼激。

唐逸環視全場，等了有一分鐘，這才道：“現在，希大家回去仔細想想，到底要怎麼作才符合大家的本利益，纔是爲了你們自己好，爲了你們的家人好！”

唐逸跳下石墩，民警慢慢退開，市政斧工作人員以及穿著白大褂的市人民醫院醫療工作人員就開始進人羣發放資料，有問題的就耐心講解。

半個小時後，人羣慢慢散去。

唐逸接過黃琳遞過來的礦泉水，咕咚咕咚喝了幾口，口還真的有些幹，好久沒大聲講過這麼多話了。

遠的人羣中，楊銘深深看了唐逸一眼，回，跟著散開的人羣離去。

劉啓一臉激的著唐逸，連聲說：“謝謝市長，謝謝。”

唐逸冷聲道：“一早就認真耐心的和工人談談，會鬧這樣的局面嗎？你這管理者，不合格！”

劉啓又又愧，低頭不說話。

……

文北樓顧名思義，就是文化路北邊的十幾棟住宅樓，十幾年前的舊樓，牆被雨水沖刷出道道斑駁。

這天下午，幾輛小車駛進了文北摟，慢慢停下。

最前面的奧迪車門打開，市委書長顧喜武最先下車，他看了眼從另一邊車門下車的唐逸，心中有些疑。

下班前，唐逸找到了他，說是要一同來看一下馬洪力，也就是那確定鎘中毒的飛鷹廠工人。

顧喜武現在是“鎘中毒事件”調查小組的常務副組長，他明白孫書記將他安排在這個位子的用意，現在，飛鷹廠事件不但是安東以及全省矚目的焦點，更牽涉了市委市政斧太多的權利衝突，利益糾葛。

就說這個調查小組吧，爲了現市委和市政斧的重視，自然是由孫玉河書記擔任組長，唐逸市長擔任政委，按道理來說，書記和市長都是掛名領導，真正的調查是要他這常務協調各部門進行的，但唐市長卻是對鎘中毒事件事必躬親，甚至親自去飛鷹廠對工人進行勸說和教育，飛鷹廠479名工人已經在十幾天前全部坐上了去往燕京的十幾輛大，現在應該已經在接燕京軍醫大學附屬醫院的檢。

顧喜武對鎘中毒事件是很認真琢磨了一番的，心裡也歎服玉河書記手腕厲害，畢竟，以市長圈子的發展態勢看，似乎玉河書記被架空已經不可避免，一次次鋒後，玉河書記重新翻盤的機會越發渺茫，甚至，聽說省委原本支持玉河書記的領導對書記的工作也頗有微詞，所以，這次鎘中毒事件可以說是一次可遇而不可求的良機，玉河書記也抓住了這次機會，將市長到了懸崖邊緣。

顧喜武有些不解的是市長採取的策略並不是拋棄飛鷹廠，而是仍然在竭力的證明飛鷹廠的清白，或許是，因爲年輕的市長從來沒經歷過慘敗吧，該捨棄的東西，他卻不捨得捨棄，這是年輕幹部最容易犯的錯誤。

昨天，玉河書記剛剛從燕京回來，顧喜武猜得到，定是玉河書記去燕京活了，防止醫院爲工人們作檢時有人手舞弊。

看玉河書記從燕京回來後緒高漲，顧喜武就知道他此行收穫頗。

不過市長呢，帶自己來看馬洪力？又是打得什麼算盤？顧喜武再次看了眼唐逸，唐逸臉上，是那樣的從容。

馬洪力就住在一樓，防盜門沒鎖，家裡應該有人。

林國柱敲了幾下門，不一會兒，房裡響起腳步聲，接著門被拉開，一名健碩的壯漢疑的看著門外的人。

唐逸和顧喜武在醫院都同他見過面，馬洪力認清外面的人後，趕忙讓開條路，誠惶誠恐的道：“是，是市長和領導們，快請進，請進。”

唐逸默默觀察著他，看馬洪力的表現，是不知道安東權力場正圍繞他進行著一場殊死的搏鬥的，當然，就算他已經被玉河書記完全控制，也不會有人告訴他說，自己是第一號大反派。

六十多平米的二室一廳，裝潢很簡單，就是鋪了地磚，沙發，傢俱都有些古老，寒酸。

馬洪力的人和十幾歲的兒子就躲進了臥室，沒見過什麼世面，很怕生。

唐逸，顧喜武，林國柱，以及一名高瘦的中年人進了屋，其他人都在樓外等。

顧喜武看了幾眼那高瘦中年人，心裡琢磨著他的份，但唐逸沒介紹，顧喜武卻是怎麼也猜不出。

馬洪力拘謹的請唐逸幾個坐，唐逸就關切的問：“醫療費用不是幫你解決了嗎？爲啥非要回家？”

馬洪力咧笑道：“在家打點滴，也不耽誤孩兒他娘作活。”

唐逸微微點頭，開始同馬洪力嘮家常，那高瘦的中年人站起來，說：“我隨便看看可以嗎？”

馬洪力連忙點頭。

顧喜武就有些不放心，眼角餘留意著中年人的一舉一，卻見他在客廳四溜達了幾步，就進了廚房，顧喜武一怔，隨即笑笑道：“我去喝口水。”站起來也向廚房走去，雖說自己這市委常委竟然做起了跟梢實在有些不雅，但此時此景，也是無奈之舉。

馬洪力忙道：“這，這有熱水，唉，看我，都不會招待客人。”從茶幾下拿出暖壺，茶杯，開始倒水，唐逸笑著他別忙，顧喜武卻是道：“我喝涼水，就自來水就。”腳步卻是不停。

顧喜武進了廚房，卻見中年人正著廚房菜板上一隻碗出神，顧喜武沒作聲，從櫥櫃裡隨便拿了一隻碗，走過去打開水龍頭接水。

中年人這時候就嘆口氣：“鍍鋅鐵碗，怎麼能用來盛醋呢？”

顧喜武隨口道：“什麼？”

中年人搖搖頭，就衝客廳喊：“市長，癥結找到了！您來看一下！”

顧喜武奇道：“什麼癥結？”

中年人剛待說話，唐逸，林國柱以及馬洪力都進了廚房，中年人就指著菜板上鐵碗轉頭問馬洪力：“老弟，這隻碗經常盛醋？”

馬洪力點頭：“那就是我們的醋碗，用了好幾年了！”

中年人嘆氣道：“鎘中毒，就因它而起了。”

“什麼？”顧喜武，林國柱異口同聲，都是一臉驚詫，唐逸卻是鬆口氣，慢慢點起一顆煙。

中年人就解釋：“這隻鐵碗看澤，就是鍍鋅碗，不能盛放酸姓食品的，因爲工業鋅裡含有1%左右的鎘，醋酸是能溶解出其中的鎘的。”

顧喜武呆了一下，隨即道：“不可能，那爲啥他人和兒子沒事？”

中年人就回頭問馬洪力：“你人和兒子是不是很吃醋？”

馬洪力怔怔道：“你怎麼知道？”他卻是還沒聽明白中年人在說什麼。

中年人又道：“我估計沒錯的話，你應該是極喜歡吃醋的，是不是還經常拿著這碗直接喝醋？”

馬洪力又傻傻點頭，“咦，你咋啥都知道？”

中年人就回頭對唐逸道：“唐市長，雖然他人和兒子沒有明顯鎘中毒跡象，不過裡的鎘肯定已經超標，我看，需要對他倆作個認真的檢查，不及時治療，對損害極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