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東市紀委（監察局）辦公樓是去年新起的樓，五層，倒是在很大程度上緩解了市委辦公的力。

紀委書記辦公室卻是比唐逸的辦公室還要寬敞，窗明幾淨，裝潢肅穆氣派。

商國民臉上不聲，隔著茶幾一直在默默觀察和他並肩而坐的唐逸，他搞不懂，唐逸無端端來他紀委辦公室作什麼？好似從唐逸作了市長後，就再沒有親自來他辦公室的習慣，而且今天是剛剛從寬城回來，好像氣都沒一口。

唐逸端著茶，慢慢喝了一口，放下茶杯，笑道：“前陣子，王強市長送來的材料，調查了麼？”

商國民一聽就知道是孫森林的問題，點點頭說：“已經調查過了？基本都是道聽途說，沒什麼切實據，書記，森林同志還在黨校學習，是市委考察的重點後備幹部，不免就惹得有些人嫉妒、眼紅，王強市長不悉咱們安東的況，您還不知道嗎？說老實話，我覺得是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拿王市長當槍使，不然爲什麼您沒收到材料，我也沒收到材料，偏偏就王市長收到了舉報材料呢？”

按道理，孫森林在省委黨校學習結束，就會離開安東，唐書記是不可能在這時候仍然執意去他的，這不合場規矩，畢竟，孫森林進省委黨校學習就是組織部給出了明確的信號，這名幹部的前途大有可爲，唐書記不可能與組織部的意願背道而馳。

唐書記問起，自然是想早點將這場風波下，不要越鬧越大，免得省裡有人對他產生看法。

唐逸卻是搖搖頭道：“王市長可不是衝派，他既然敢將材料給紀委，就應該是有一定的把握的。”

商國民微微一愕，唐逸這話是什麼意思？面上微笑：“可是我們真的認真瞭解過，都是子虛烏有的小道消息，如果憑藉這些道聽途說的消息就輒立案調查，對一些專心做工作的同志實在有些不公平。”

唐逸就笑了，“瞭解？怎麼了解，隨便派出幾名幹部去同孫森林聊了聊嗎？我不知道你們紀委是怎麼辦案、怎麼調查的，但我這次去寬城走了一趟，纔算瞭解了王市長的心，國民，現在我有三點意見，一，馬上立調查組，去寬城進行深細緻的調查，至於突破口，就放在電力賓館財會部一名姓李的經理上。二，對孫森林的經濟況進行覈查。三，調查屬實，馬上對孫森林同志實行雙規！”

唐逸的三點意見說得斬釘截鐵，擲地有聲，就算商國民是傻子也聽得出唐逸不是在開玩笑，商國民就有些傻眼，這也太不符合唐逸的格了，印象裡，唐逸深悉場藝，對省委組織部欽點的幹部實行雙規？這也太匪夷所思了？

但疑歸疑，唐逸一臉寒霜的提出三點意見，商國民心裡就是一，不自就點了點頭，隨即苦笑，這名年青的書記，真的能給人這麼大的力嗎？

唐逸就站起，說：“國民書記，我希，這次的調查能給市委一個滿意的答卷。”

商國民點點頭，送唐逸出辦公室。

回來泡杯熱茶，商國民又點起顆煙，默默思索，唐逸的意圖已經很明顯，那就是要將孫森林一打到底，臨走前丟下的那句話含威脅，更是極爲見，那就是唐逸火了，非要孫森林不可。

唐逸發火？商國民一陣苦笑，心說也不知道孫森林哪又了唐逸的黴頭，這不有病嗎？

唐逸真的發火，那省委大佬們也得掂量掂量吧？何況自己小小的紀委書記，擱以前，就算自己在工作上拖拖唐逸後，唐逸也不會怎麼計較，說不得還會給自己些好拉攏自己，但這一次可非比尋常，自己稍微奉違，等待的怕就是唐逸無的打擊，唐逸真的鐵下心打擊一個人，那這個人的命運前途可想而知。

商國民甚至有一瞬琢磨是不是如果查不出孫森林有什麼問題，就給他虛構些證據？隨即又苦笑，想不到自己心底深對唐逸畏懼若此，自己卻懵然不知。

……

一九九七年八月六號，市長王強召開市政府常務工作會議，審議並通過了國土局提出的《關於招標拍賣掛牌出讓安東市國有土地使用權的暫行辦法》，辦法中明確規定包括商業、旅遊、娛樂、商品住宅用地的安東市經營用地以後將通過招拍掛方式出讓。

上午剛剛同商國民談過，下午就接到了市府的好消息，唐逸倒頗有些意外，張震彙報時很是興，說是王強市長並沒有表示反對，是以《暫行辦法》得以順利通過。

唐逸就有些納悶，本來以爲王強會同自己談談的，怎麼就順順利利令法規通過了？

張震掛電話不久，商國民又打來了電話，彙報了紀委剛剛召開的會議以及調查組立的況，組長以及組員名單，以紀委常務副書記，監察局局長郝存仁擔任組長帶領調查組下寬城調查，也算高規格對待了。

唐書記發火，紀委的工作突然就變得雷厲風行起來，商國民彙報，調查組已經準備就緒，準備馬上開赴寬城。

唐逸沒怎麼說話，“恩”了一聲後掛了電話，心，並沒有變得多麼舒暢，還是覺得堵得慌。

八月八號，小妹有軍事任務，再一次錯過了給過生日的機會，看著辦公桌上的檯曆，唐逸也只有嘆口氣，這種分居的日子，可不知道要幾時才能解決。

批閱了幾份文件，唐逸停了筆，就準備打電話去同王強通一下“招拍掛制服”的問題，本以爲，他會先給自己來電話的。

“鈴鈴鈴”辦公電話響起，唐逸接了電話，話筒裡傳來的男音有些沙啞，很陌生，“唐書記吧，我是省組織部幹部教育的李本舉啊！”

唐逸忙笑著說你好你好，組織部雖然很多是高配，但李本舉既然不是副部長兼職，那至多也就是副廳級，不過組織部一些手握實權的長其能量之大卻不見得弱於某些地市一二把手，唐逸自然不能怠慢了他。

“唐書記，我就開門見山吧，按道理我是不該對地方工作指手畫腳的，但王強市長的一些作法實在令人無法理解，孫森林同志在黨校的表現是很優秀的，但爲什麼王強市長一定要和他過不去呢，聽說，是王強市長執意要求安東紀委對森林同志進行調查是吧？”

唐逸微怔，心裡漸漸恍然，就道：“李長，對森林同志進行調查，是安東市紀委的正常決議，王強市長怎麼可能干涉紀委辦案？還有，李長，現在只是初步調查，進行階段，不知道李長是怎麼會知道紀委派出調查組的，森林同志同你說的麼？”

李長就是一滯，氣勢就餒了，道：“不是，我就是聽到些傳聞，”

唐逸道：“傳聞屬實啊，那還請李長保，不要同森林同志本人講，這也是護森林同志，是吧？”

李長恩恩了兩聲，就掛了電話。

唐逸點起了一顆煙，看來，王強是知道自己向紀委施加力調查孫森林了，應該是催國民書記進行調查時商國民無意的，不然自己與國民書記的談話很，他也決計不會四傳揚，畢竟他知道其中的利害關係，何況對孫森林不過是初步調查，搞得沸沸揚揚的話他也不好代。

王強是在用他的方式幫自己吧，故意在李長面前拿出一付是他執意想孫森林的架勢，避免省委裡對自己產生什麼不利的看法。

在這點上其實唐逸並不怎麼在乎，場是有其規則，但還有個不可侵犯的規則就是大是大非，唐逸深信，如果想爲最高峰上的話事人之一，只憑一些場規則行事是遠遠不夠的，大謀謀德，小謀謀智，一味用小聰明適應環境或許會幫助你走得更高，路途更暢，但沒有一顆救濟天下的心，就算站在了最高峰，終究還是會重重摔下。

自己影響不了大環境，但在自己可以影響的範圍，該做的事還是要做的，按照某些標準，自己談不上是一個好人，一個好，但最起碼，不能麻木到任由一些潛規則在自己邊發生而覺得理所當然。

……

寬敞縣委招待所六樓，以安東紀委常務副書記，監察局局長郝存仁爲組長的調查組就住在這裡，郝存仁四十多歲，正值年富力強之際，是市委書記唐逸一手提拔的幹部，也普遍認爲不久的將來會接任商國民的紀委書記一職。郝存仁也不負唐逸所託，辦過幾件棘手的大案子，在省紀委系統很是博得了一些名氣。

郝存仁抱臂立在窗前，看著招待所院子裡晨練的人們，輕輕嘆口氣，調查似乎走進了死衚衕，雖然早知道同那個電力賓館財會部李經理的談話不會有什麼收穫，他也一定不會遵循保記錄，鐵定會向孫森林通風報信，但按照程序，還是跟他談了話，如同料想的一樣，孫森林得到風聲，開始掩飾他的醜行，被傳得沸沸揚揚的“人工流產死亡案”已經找不到害者的家屬，小門診醫生雖然被控制，但他也說不出個子午卯酉來。

不過郝存仁不急，蓋彌彰，越是要掩飾，犯的錯誤反而會越發多，而且會串一條線，只要找到一個正確的突破口，一系列事件就會好像多米諾骨牌般倒塌，將孫森林的劣跡完完全全曝出來。

房間門被輕輕敲響，接著門被推開，紀檢員小王站在門口，“郝書記，早點吃啥，我幫您帶上來。”

郝存仁笑道：“老規矩，豆漿油條。”

小王就輕輕帶上門，腳步聲遠去。

郝存仁點了顆煙，大力吸了兩口，突然想起人的囑託，又忙將煙掐滅，早上吸菸，最是危害健康。

“叮叮”輕輕的敲門聲，門本來就是虛掩，這時就慢慢的開了條，郝存仁回頭看去，門外，站著一個穿花子的漂亮姑娘，神態怯怯的，雙手抓著子，很是拘束。

郝存仁問：“你找誰？”幹了這些年紀檢工作，令郝存仁對陌生的人和事充滿了警惕，尤其又是現在的敏關頭，他知道，在這件案子上，唐書記是在和省委一些大人彆著勁兒呢。

“您，您是紀委來調查孫，孫縣長的吧？”孩子不安的問。

郝存仁點點頭。

孩子臉上就有些驚喜：“啊，我，我有些況想跟您反映一下。”

郝存仁做了個進來談的手勢，又出屋了隔壁的紀檢員小趙，在這點上，他是很謹慎的。

孩子坐在沙發上，神很不安，郝存仁倒是有些肯定，面前的可能真的知道些什麼，小趙拿出筆記本準備記錄。

“你是怎麼知道我們在調查孫縣長的？”郝存仁盯著孩的雙眼，但從孩的雙眼中，看到的只是驚惶，無助和那麼一點點堅毅。

“是，是李經理和我說的，他還說，你們找我談話的話什麼也不許我說。”在郝存仁的視下，孩低下了頭。

郝存仁覺得，突破口終於找到了，慢慢靠在沙發上，緩聲道：“不要怕，先告訴我們，你什麼名字？”

“林姍姍。”

林姍姍慢慢講述所知道的一切，小趙唰唰的在筆記本上寫著，郝存仁臉也漸漸嚴肅起來，大力吸著煙，心裡，好像被了一塊大石，有些不上氣的覺。

“我，我說的這些能幫得上你們的忙嗎？”林姍姍最後小聲的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