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下到樓下,唐逸才發現包裡沒了車鑰匙,想了想,大概是昨天買花時鑰匙混在了那一堆錢裡了吧?
出小區,準備打車去部裡,總覺得有什麼事沒辦似的,但就是想不起來,直到一輛出租車停在面前,唐逸才恍然,是了,是車費,自己包裡現在一個子兒都沒有。
心裡輕輕嘆口氣,錢在自己眼裡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就不再是一個概念、一個問題。
“喂,哥們,上車不?”司機見唐逸遲遲不,就搖開車窗,用京片子特有的那種親熱衝唐逸喊。
唐逸剛想司機等會兒,自己回去拿錢,卻見排梧桐的人行道上,那位鄰居孩慢慢跑過來,應該是晨運去了吧,一白運裝,白旅遊鞋,打扮清爽宜人,額頭上掛著幾滴汗珠,在明的朝下亮晶晶的,顯得青春活力十足。
跑到小區近前,放慢了速度,用肩上搭的白巾抹了抹額頭的汗水,姿勢很隨意,卻很好看。
孩看到了出租車旁的唐逸,隨即就轉過了頭,慢慢跑向小區大門。
院門口,推著垃圾車的大姐邊走邊嘟囔,“多好的花,就這麼扔了,作孽啊!”
垃圾車裡,九十九朵玫瑰蔫的,早沒了昨日的華麗。
孩兒看到玫瑰愣了一下,隨即又向唐逸看了過來。
唐逸剛剛和司機說上去拿錢,司機就搖上車窗,出租車一溜煙開走。
唐逸就嘆口氣。
“喂。唐逸是吧?”清脆悅耳地聲音和清新地香氣一起飄來。
唐逸轉頭。看著孩兒靚麗地容。
孩兒從運衫地挎兜裡出十元錢遞過來。說:“快去開工。別遲到。”
唐逸微愕。接過錢說了聲:“謝謝。”
孩兒想說點什麼。唐逸卻已經鑽進剛剛停下地出租車裡。一溜煙走了。孩兒就有些氣憤。本來。昨晚看唐逸地表現。是很他妻子地。一個破產地、欠下百萬鉅債地男人。卻因爲債主侮辱了妻子而有勇氣去反抗、去抗爭。不管怎麼說。這種男人還是有那麼點良心地。
這也使得孩兒剛剛下心裡的厭惡幫他一把,也準備勸他幾句,想辦法將妻子贖出來。在娛樂城那種地方坐檯對人是很殘忍的,哪怕和妻子一起逃掉呢?逃得遠遠的,也比在京城被人欺負要好。
可是見到唐逸不近人的舉,孩對他地同和剛剛升起的那麼一點點諒解馬上煙消雲散。想起他種種可惡的行爲,拍、鬼混.在債臺高築、妻子被迫去坐檯的況下還有心追別地孩子,而且是很奢侈的追求,這人,實在不是什麼好東西。
孩兒有些懊惱自己同心氾濫,搖搖頭,轉慢慢向大廈跑了過去。一會兒文件,就接到了張部長的電話。忙起去了十一樓張部長地辦公室。
張部長臉上是程序化但很和藹的笑,做手勢示意唐逸坐,“坐吧,隨便坐。”卻是端坐在辦公桌後,也沒有。
張部長很機械的將雙手在桌上,不喜歡作什麼手勢作。眼睛一直有意無意的盯著唐逸的臉,好像,很想將唐逸真實的想法讀懂讀。
“工作還上手吧?”
唐逸和張部長對視了幾秒就將目偏倚向另一邊,但又不離開張部長臉的範圍,即禮貌又不躲躲閃閃。
聽張部長問話,唐逸琢磨了一下,道:“紀檢、糾風的工作,和我以前理解差別很大,對幹部的素質要求很高。想真正理順理我還要再學習。再提高。”
張部長似乎對唐逸謙虛地表態到很滿意,子也慢慢靠回了椅子上。慢條斯理說道:“能有清醒的認識就有提高,不過,我得說,你可不能謙虛的過了頭,你過去的經歷我仔細看過,我也相信以你的能力,適應新的工作崗位是沒問題地,不然,組織能放你在這個位子嗎?”
唐逸笑道:“我不會辜負組織和部長的期。”
第一次講話,兩人更像是在做工作報告,說了好久,也沒有實質容,或許,兩人都在謹慎的互相觀察對方吧?
終於,張部長蹙蹙眉,說:“下禮拜,全國糾風工作電視電話工作會議,你知道吧?”
唐逸點頭。
“部裡的意思是安排你發發言,回去準備下稿子,主要就是講講今年糾風工作的落實,怎麼樣?沒問題吧?”
唐逸就怔住?全國糾風工作電視電話會議一般每年例行召開一次,監察部部長、兼任國務院糾風辦的副部長都會參加,甚至國務委員、國務院書長等這種重量級人也會出席會議,這種高規格的會議上讓自己作工作發言?
當然,按慣例來說,糾風室主持工作的領導會在這種會議上發言,通常是兼任國務院糾風辦副主任的糾風室主任發言,但張部長晉升後,糾風室地工作就是常務副主任一把抓,要唐逸代表糾風室發言也說得過去。
只是唐逸知道,可不能將自己地位置擺的太高,會摔跟頭地。
“畢竟糾風室工作是你負責嘛,是吧?”張部長不好往下再說下去,說下去就好像自己對部裡的意見不認可,就笑了起來。“這個……”唐逸臉上浮現出一難。
“怎麼,有難度?”張部長看似漫不經心的掃了唐逸一眼。
唐逸拿起茶幾上的茶杯,吹了吹水面上飄著的茶末,沒有喝,又將茶杯放下。擡頭看向張部長,“部長,我剛剛來糾風辦才一個多月,說老實話吧,對糾風辦的工作我實在沒什麼心得,一定要我發言地話那我只能書寫稿子去念一念,我想,這不是部裡的初衷吧?”
張部長看了唐逸一眼,子卻是更加靠進了椅背,眼神也和了一些。
“這樣吧。你再考慮考慮,我也將你的意見向部裡講一講,但你要做好發言的準備。”
唐逸點點頭。
走出張部長的辦公室,唐逸就輕輕嘆口氣。這個位子,上不上,下不下的,很多事。還真的難理,如果自己四十多歲的盛年,這自然是很好的一次表現機會,就算部裡不同意,也要爭一爭呢,但自己太年輕,不能太顯眼、太張揚啊!
唐逸在七樓走出電梯,他的辦公室在最東端,走在長長地走廊裡。一間辦公室門一開,正局員劉進走出來,看到唐逸就呵呵一笑:“主任,剛想找你談談呢。”
劉進五十多了,頭頂有些禿,油的。讓人看起來很難,據傳聞,當初他在京城某廳作紀檢組長時,辦了一個大案子,同時也得罪了某些人,案子辦的轟轟烈烈,他也被極快的提爲正廳,但不多久,就被調進了監察部。一直再沒有作過實職局幹。這些年,監察部各個室他幾乎都待過。但掛在名字前地頭銜永遠是正局級紀律檢查員、監察員。
唐逸進了劉進的辦公室,劉進就幫唐逸泡了杯茶,臉上笑容有些謙恭,令剛剛回憶他經歷的唐逸心裡莫名一抖,很苦的覺。
“茶葉不錯,碧螺春吧?”借喝茶唐逸穩了穩緒,再擡頭時已經恢復了一貫地平和。
劉進點點頭,坐到了沙發的另一端,和唐逸保持一段距離,又不太遠。笑著問:“主任是北京人是吧?”
唐逸嗯了一聲,自己在打聽糾風室主要幹部任職經歷和格的同時,這些人又何嘗不是在通過各種渠道瞭解自己?這是慣例,也漸漸了場上的習俗,在某個圈子裡討生活,想不吃虧,就要遵守它的規律和習俗。不止是場,很多行業,都有自己的規則,自己的一套辦法。
喝口茶水,唐逸問:“聽說劉局是南方人?”
劉進吐出一個菸圈,嘆口氣道:“嶺東袞州人,十多年沒回去嘍。”
唐逸就笑:“袞州?現在王主任的暗訪組就在袞州吧?你真應該跟著去看看的。”隨即就道:“有句詩,說是近鄉更怯,不敢問來人,劉局也這種心吧?”
劉進苦笑一聲,唸叨了兩句:“不敢問來人,不敢問來人……”又嘆口氣:“唉,這些鄉親們,可是一年一年地來看我呢。”
猶豫了一下,就道:“王主任的調查組在袞州發現了一些問題、”
唐逸微愕,這才知道劉進找自己談話的目的,看了看劉進,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劉進就不再說話,只是一口一口的吸菸。
唐逸就站起來,向外走,走了兩步,回頭道:“這個問題等我和王主任瞭解一下況,咱們再談,好吧?”
劉進脣了,沒說話,點了點頭。
唐逸回到辦公室,點顆煙,想了想,撥了王振清的電話。
“主任,我正想找你彙報彙報況呢。”王振清笑呵呵地說。
工作組調查接近尾聲,現在已經陸陸續續回京,準備參加十天後的全國糾風工作會議。
唐逸恩了一聲,說:“說說袞州的況吧。”
王振清馬上聽出了什麼,就笑:“劉局找你談過?”
唐逸又嗯了一聲,心裡卻嘆口氣,劉進就算再怎麼想適應環境,終究不太會理這些事,找完王振清又找自己,事只會越來越複雜。
話筒那邊王振清笑呵呵道:“是這樣,袞州市政府在對中小企業減負上做的很不夠,攤派,不按法律法規的檢查項目很多,問題很嚴重啊!”
“聽說袞州市市長是劉局的遠親。每年都來看看他的,現在省委組織部又在對他考察,所以……”
王振清沒說下去,等著唐逸表態。
唐逸就明白了王振清地意思,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自己也只能順著他的話頭走。
“那就寫報告吧,”唐逸眉頭卻是蹙了一下。
王振清嘆口氣,“劉局好像很不同意呢,就怕他鬧緒。”
唐逸笑笑:“不會,老同志。覺悟可比咱們高。”
掛了電話,唐逸想了想,就拿起桌上地文件翻閱起來。
下班地時候,機關組副組長張繼澤進了唐逸的辦公室。張繼澤四十多歲,副局級幹部,對於後沒什麼背景地幹部來說,四十多歲能熬到副局已經很不易。部委雖然比地方進步可以快一些,但四十多歲能上副局至說明這人能力很過得去。
當然,就算是部委,副局到正局也是一條難以逾越的天塹,尤其是實職正局,就那麼幾個位子,整個系統的正局副局們都盯著呢,高考是獨木橋的話,通往實職正局之路只能用走鋼來形容了。千軍萬馬,都想衝過那條悠悠的鋼,也就難免會有人跌進深淵,碎骨。
張繼澤就是沒什麼大背影地一名幹部,說沒有大背影,是走到了他這個高度。多多總會有一些領導注意他、賞識他、提拔他,會提拔到什麼程度,就是一門很高深的學問了,不管對於他、還是想提拔他的人,都說不清楚,幾分努力,幾分運氣,在這個高速運轉的龐大機裡,又有誰可以掌控自己地命運?
張繼澤笑呵呵說了來意。主任沒有安排的話。他晚上請吃飯。
唐逸看看錶,笑道:“好吧。咱去全聚德,好久沒吃全聚德的鴨子了,多幾個人吧!”
張繼澤道:“咱們留守的副級以上幹部都會到。”
唐逸看了張繼澤一眼,點了點頭,在糾風室局勢尚不明朗地況下,他自然不會獨個兒和自己吃飯,冒然站隊,在任何辦公室政治裡都是大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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