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時候唐逸和趙雅月找到了林雪的家，這是一老住宅區，樓斑駁，裝著防盜護欄的房子就好像一個個鴿子籠。

林雪家住一樓，趙雅月敲響房門好久才聽裡面有腳步聲，里門被拉開，老式柵欄防盜門後，是一名白髮斑斑的老人，臉上皺眉很深，像刀刻一般。他警惕的打量著唐逸和趙雅月，問：“什麼事？”

這時候自然是同志說話，比較有親切，趙雅月微笑道：“老大爺，我們不是壞人，可以進來說話嗎？”

老人皺起了眉頭：“你們是什麼人？”

趙雅月看看唐逸，唐逸點點頭，就拿出了工作證給老人看，說：“老大爺，我們是中央巡視組的，想跟你聊聊天。”

老人猶豫了一下，就推開了防盜門。

客廳很是狹小，老式的木製沙發，鋪地的革磨得有了，靠牆角七八糟擺著一些紙箱。

老人也沒請唐逸和趙雅月坐，很警惕的問道：“想和我談什麼？”

趙雅月道：“林雪，是您

老人眉頭擰，說：“是，失蹤了，怎麼，你們有的消息？”

趙雅月道：“我們就是爲這事來的，大爺，能和我們詳細談談嗎？”

老人剛想說話。裡屋一名膀子地小夥子走出來。看著唐逸和趙雅月地目很有些敵視。問老人：“爸。又是記者來打聽妹妹地事？”

老人說：“他們說是中央下來地。我看不大好。你看看他們地工作證是不是真地？”

小夥子就瞪起眼睛。“中央下來地？中央會管咱們地事兒？爸。你老糊塗了吧？”轉頭看向唐逸和趙雅月。大聲道：“你們是哪家報社地？冒充中央地大。膽子他媽地倒不小。滾。快點給我滾。別我手！”

唐逸微微蹙眉。說：“冷靜點。中央巡視組來你們寧西你不知道嗎？要不要現在打電話警察來確認？”說著話就將工作證拿出來亮給小夥子看。說：“仔細看看。你覺得有人敢造這個假不？”

看著工作證上地國徽和紅章。小夥子氣勢就餒了。但還是著頭皮道：“我又沒見過這類證件。我哪知道真地假地？”

唐逸輕笑：“那。打電話給市局確認一下？”

小夥子說：“那，那倒不用。”

老人也惶恐起來，忙說：“真是中央領導嗎？快坐，坐。”

唐逸和趙雅月這纔在沙發上坐下，老人又吩咐小夥子：“去。把我屋裡茶葉罐拿來。”

唐逸忙道：“大爺，不用忙，我們什麼也不喝。來，你們也坐下，咱們隨便聊聊。”

小夥子搬來兩把塑料椅，和老人坐在對面，老人就嘆口氣道：“林雪的事怎麼就驚了中央呢？都是我不好，當初的時候瞎鬧，害得大家都誤會是程局長包庇他兒子，怎麼會呢，程局長可不是這樣地人。”

趙雅月道：“能跟我們說說林雪失蹤時的詳細況嗎？”

小夥子道：“一年多了。的誰還能記得？”

唐逸就蹙起了眉頭。

趙雅月道：“你們不用有顧慮，有什麼話都可以說。”

小夥子道：“不是有顧慮，我們也想找到妹妹……”突然滴滴滴的響，是裡屋，小夥子就道：“我去接個電話。”起進屋，聽著他也不知道說了幾句什麼，就穿了服出來，對老人道：“爸，我回家了。”

看了眼小夥子腰帶上掛的手機。唐逸沒有說什麼。

小夥子走後，趙雅月又給老人作思想工作，要他有話可以敞開放心大膽的說，老人搖頭嘆氣，“說什麼呢？程局長那麼好的人，你們不該懷疑他。”

趙雅月笑道：“大爺，你理解錯了，我們可沒有懷疑程局長。”

唐逸突然問道：“大爺，你兒子在哪兒工作？”

老人一怔。猶豫了一下道：“公安局。”

唐逸又問：“上學分配？哪年分進去的？”

老人道：“不是。在家待業了幾年，去年的時候。程局長聽說了我們地困難，就幫他解決了工作。”隨即提高了音調，“這裡面可沒什麼貓膩，程局長就是這麼磊落，也不怕被人說閒話，要是別人，避開我們還來不及呢！”

唐逸微微點頭，就不再說話。

趙雅月又和老人談了一會兒，也問不出什麼，唐逸就對使個眼，兩人起告辭。

老人一直送到樓道口，唐逸深深看了他一眼，老人注意到唐逸的目，就偏過了頭。

午後的太暖暖地，金黃的樹葉打著旋飄落。

走在小區的磚路上，唐逸就輕輕嘆口氣，說：“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

趙雅月很敏，側頭看著唐逸，“組長，你覺得程玉林的兒子真的有問題？”

唐逸搖搖頭，沒有說話。

趙雅月道：“或許，林雪真的是很離奇的失蹤呢？遇到了人販子？出了意外？如果真的和程玉林的兒子有關係，他又怎麼可能幫林雪哥哥安排工作，這不授人以柄嗎？”

唐逸輕聲道：“我只知道，現在這個孩兒再也沒有人關心，家裡人提起地名字如避蛇蠍，記載了失蹤經過的檔案袋上，現在，也落滿了灰塵吧？”

趙雅月也輕輕嘆口氣。

唐逸默默點起了一顆煙，走著。

趙雅月看著唐逸微蹙的眉頭，心裡卻是好像被什麼東西了一下。唐逸，是這樣的人？這樁案子，就算真的查得水落石出，查出程玉林有問題，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案子，也不會給他加什麼分，對於這位盛傳很快會被提爲副部級高的年輕權貴。有什麼意義呢？用得著上心嗎？

想想，民不舉不究。尤其又是這麼一樁撲朔迷離的失蹤案，對於巡視組來說，就算想查也無從著手，畢竟，巡視組不是來查案子的，而是考察寧西地省、市級領導的。重點是幹部地紀律、工作作風以及省市班子的運行況，監督黨政一把手有沒有一言堂現象，是不是堅持民主集中制原則等等。

林雪的案子，明顯和工作容有些不搭邊兒。

眼見就要出了小區，趙雅月就道：“組長，這案子很棘手，說實話，每年全國不能偵破的失蹤案不知道有多，咱們就是想管也管不來。”

唐逸擺擺手。說：“這案子不同，疑點很明顯。”轉頭看了眼趙雅月，笑笑道：“我知道你想什麼。覺得我小題大做是吧？”

趙雅月尷尬的笑笑，說：“不是。”

唐逸沉默了一會兒，淡淡道：“生死無小事，不管怎麼說，一條生命不能無聲無息的消逝，怎麼也要濺起一些浪花吧？就算是社會不公，總也要惹得人唏噓幾聲，你不覺得，這樣悄無聲息地失蹤很可怕嗎？”

趙雅月思索著唐逸地話。沒有吱聲。

走了幾步，唐逸揮揮手，很堅定地道：“不管有什麼阻力，這案子我是一定要辦一辦的！”

看著唐逸堅毅地表，趙雅月再次被輕輕震撼了一下，此時此刻的唐逸，那一瞬間彷彿又了在安東叱詫風雲、當仁不讓的王者，而不是回到京城後那個深藏銳氣、謙虛謹慎的京。

趙雅月的心突然就變得明快起來，微笑道：“組長。我會支持你。”

唐逸笑笑，指了指停在路邊地出租，說：“上車，士優先。”

趙雅月輕笑點頭。

郭書記聽到唐逸的彙報，自然沒有異議，在唐逸擬定的督促苷州市局認真查辦失蹤人口案地文件上籤了字，轉寧西省委、省政府，又由省委、省政府轉省公安廳派發給苷州市局

幾天後的晚上，也不等小妹休假。唐逸就自己來到了苷州市委幹部家屬區。秦業現在是苷州市副市長，雖然還是副廳級。但省會城市的副市長怎麼也覺比普通地級市高了半個格，提爲正廳也更容易些。

市委家屬院分兩個院落，前面是普通家屬樓，後邊單獨圍起了常委院。

苷州市委常委有十一人，小樓卻蓋了兩排。每一排五幢，一共是十幢小樓。每一幢住兩戶，如果住滿了，可以住二十家。不過，這小套院裡的小樓從來就沒有住滿過。閒著就閒著，多幹部沒有房住，誰也沒有想到過來這裡。有的領導同志退下來了，仍然在這裡住，別的地方房子再好也不想搬，因爲住在這裡是一種份。有的領導同志調走了，家裡人不想走的就可以永遠住在這裡，仍然在苷州市生活，沒有人想到過要趕走他們。只有等到領導同志死掉了，家屬纔會自覺地搬出來。到那時候才人走茶涼，如果你還不想搬，就有人站出來想辦法趕了。

秦業不是市委常委，自然也沒資格住常委院，他住在靠近常委院月亮門的十七號樓，唐逸進家屬院時是秦業親自接進來地，倒令唐逸頗有些不好意思。

家屬院的水泥路平坦整潔，兩邊栽著花草，路燈發出和的白。

領著唐逸上樓，秦業邊走邊說：“樓梯，看好腳下。”

唐逸笑道：“沒事。”

三樓的兩室一廳，客廳佈置的很溫馨，寧二姑和秦業是大學同學，當初兩人遭到了家裡強烈反對，卻義無反顧的跟隨秦業來了西北，二十來年西北風沙的侵蝕卻沒有令寧二姑的風采消失，雖然打扮素樸，一顰一笑仍是風人，看的出年輕時地二姑肯定是個大人。

唐逸坐沙發上，二姑幫唐逸泡茶，唐逸忙站起說：“我自己來。”

寧二姑笑道：“我們小妹的寶貝婿來了，我這作姑姑的怎麼也得泡杯茶，要是小妹在，我可不管了，不是不想給你們泡。是那孩子不喜歡喝別人泡的茶。”

唐逸笑笑，沒有吱聲。

寧二姑卻是對唐逸極爲好奇，畢竟和唐逸也就每年過年時能見上一面，通常是說不上幾句話的，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卻是很想知道能令玉潔冰清的小妹喜歡地沒著落的這位寧家寶貝姑爺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在寧家。寧二姑和秦業一直都不被老爺子待見，自然也就沒什麼地位，何況寧家大姑爺已經貴爲海軍副司令員，大哥更晉升爲上將總參謀長，秦業每次去寧家自然抑地，自己就變得越發小心謹慎起來，寧二姑看在眼裡，疼在心上，若不是親難捨。每年只能和親人團聚那麼幾天，寧二姑倒真地不喜歡去參加每年過年的家宴。

每次遠遠看著唐逸，寧二姑是極想和唐逸說說話地。但唐逸和小妹時常都被人簇擁著，尤其是趨炎附勢的二哥，最喜歡拉著唐逸喝酒聊天，寧二姑也只有將自己滿肚子的好奇在心裡。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機會，寧二姑打開話匣子就沒完，問唐逸準備什麼時候要孩子啊，和小妹平時都幹些什麼啊，聽得秦業連連搖頭。

“小逸，給我說說。你媽那邊有多錢？”寧二姑如同普通人家的孃家人一樣，笑瞇瞇盤問起唐逸家底。

唐逸笑道：“這我也不知道，反正夠我和小妹花幾輩子了！”

寧二姑就咯咯笑：“小頭！”

聽得秦業一陣冒汗，在他心底深，實在是拿唐逸當平輩人看待的，寧家集萬千寵與一之千金的人、威勢越來越隆的唐家之長孫、現今更是巡視西北的領導，任何一個份拿出來，也實在不能令秦業用平常的親戚心來對待。

不過見唐逸和二姑聊得投機，秦業才慢慢放下心。拿著茶杯喝茶，並不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