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沿海城市來,西康省什麼都要慢半拍。
人家都高喊賣國企兩年了,西康省才戰戰兢兢開始走小碎步。而宋述民的酒廠,竟然被列剛剛下發的《全省國有企業份制改革試點計劃書》當中,爲省府推的份制改革試點企業之一。
宋述民在酒廠安的釘子邵衛東,早就跟郭曉蘭取得了聯繫。這次,他在電話裡通風報信說:“剛開始,鍾大華決定用宋廠長的老辦法,註冊一家境外皮包公司搞合資。招商引資是政府最喜歡做的事,做起來很輕鬆,但酒廠因爲這個已經出過事,上頭盯得,鍾大華就臨時改變了方法。”
“什麼方法?”宋維揚問。
“管理層收購,”邵衛東說,“這也是宋廠長用過的法子,以前不行,現在行了。郭大華不知走通了哪裡的關係,把酒廠變省裡的份制改革試點單位。他虛做假賬,表面酒廠連月虧損,已經資不抵債了,其實一直是賺錢的,只不過沒有以前賺得多。”
這人瘋了!
接手酒廠一年多,就敢把省級明星企業,靠做假賬搞資不抵債的虧損企業。
宋維揚問:“管理層收購的權怎麼分配?”
邵衛東道:“的我還不清楚,但怎麼分他都不吃虧。現在酒廠有四個副廠長,一個是鍾大華的妹夫,一個是鍾大華的遠房表弟,一個是鍾大華的親弟弟,還有一個不怎麼管事。我這個辦公室主任也勉強算管理層了,但鍾大華只承諾給我0.1%的權,這特麼打發要飯的呢!”
“工人怎麼安排?”宋維揚又問。
邵衛東說:“工人全部下崗!”
宋維揚笑道:“姓鐘的腦子出病了吧,工人會同意?”
“當然不同意,”邵衛東說,“昨天,鍾大華又跟幾個副廠長開會討論,好像是要搞什麼工齡買斷,的容我也不太清楚。”
宋維揚問:“一點份都不留給工人嗎?”
邵衛東說:“鍾大華哪裡捨得?我這一年把他伺候得舒舒服服,也才只答應給我0.1的份。跟宋廠長比起來,這姓鐘的簡直比娘們兒還小氣。”
宋維揚問:“酒廠的假賬能拿到嗎?”
邵衛東說:“拿不到,酒廠財務是鍾大華的兒子負責。說實話吧,那種假賬一查一個準,但沒人會查,鍾大華已經打通了省裡的關係,就連黃市長都不敢輕易他!”
宋維揚問:“邵叔叔,你手裡有鍾大華的黑材料嗎?”
邵衛東說:“鍾大華乾的那些破事,我知道很多,但大部分都沒有證據。至於他在廠裡瞎搞胡搞,都在廠長的責任範圍,最多隻能定爲能力不足。”
“就算是捕風捉影的事,你也整理一份出來,我讓我小舅去拿。”宋維揚道。
“可以,”邵衛東說,“你小舅別直接來廠裡,讓他晚上去大快樂歌舞廳。”
宋維揚道:“謝謝邵叔叔。”
邵衛東慨道:“我也是不想看到酒廠黃了,畢竟我在廠裡工作了20多年。”
邵衛東是國營酒廠的老人,並非宋述民嫡系,雖有提拔之恩,卻遠遠沒有想象中那麼恩重如山。如果鍾大華能夠大方一點,給的權多一點,邵衛東估計就選擇同流合污了。
……
結束與邵衛東的通話,宋維揚又翻出一個電話號碼打過去。
那是大哥大,湯勇湯公子的電話。
“喂,誰啊?”湯勇沒好氣問。
“是我,宋維揚。”宋維揚說。
湯勇突然笑起來:“小宋廠長你好,最近這兩個月,你都全國名人了。”
“僥倖而已。”宋維揚說。
“你是想問酒廠的事吧?”湯勇把話挑明。
宋維揚道:“除了你以外,省裡還有誰參與?”
湯勇道:“這個不能說,咱們得守規矩,就算我哪天被抓了都必須保。我吧,其實就是個肩客。”
宋維揚愣了愣,突然明白過來對方說的是“掮客”,笑道:“你們這次肯定失敗,鍾大華搞得太離譜了。”
“所以說那孫子不靠譜啊,”湯勇鬱悶道,“你們那個黃市長,昨天專門到省裡找老領導告狀,連帶著我爸都把我罵了一頓。”
宋維揚說:“酒廠被列爲全省國企份制改革試點單位了。”
“我知道。”湯勇笑道。
“你們真是手眼通天。”宋維揚嘆。
湯勇說:“這對鍾大華來說是機會,對你們宋家而言也是機會啊。只要趁機搬倒鍾大華,讓你大哥做廠長,就能按省裡的文件順勢進行份制改革。”
“恐怕,鍾大華有可能功吧?”宋維揚道。
湯勇說:“這得看黃市長那位老領導說話管不管用,反正我只是肩客,做完工作就等著看好戲,能不能功全看天意。你也別怨我兩頭下注,因爲你我都做不了主,有些事就得等水到渠。”
宋維揚問:“如果宋家把酒廠收回去,你真敢保留份?”
“呵呵,”湯勇笑道,“那咱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留著份吃紅利什麼的,只是說著玩而已,見錢的速度太慢了。等宋家把酒廠重新做大,我們約定一個時間,就一年吧,我出售手裡全部的份,按市場價買賣。到時候,你在境外弄一個投資公司,把錢倒騰幾次,放到我的海外賬戶就行。真的,只要你能給得起錢,酒廠肯定百分之百歸宋家所有。”
“你的合夥人呢?”宋維揚問。
湯勇說:“他也一樣。誰特麼著份當東啊,分紅慢不說,風險還大,指不定哪天就被人給查了。”
“那好,就這麼說定了!”宋維揚掛掉電話。
當天晚上,小舅把鍾大華的黑材料拿來,氣憤道:“你看看吧,這孫子真壞,乾的不是人事兒!”
宋維揚拿到黑材料掃了一眼,雖然容都屬於捕風捉影,但件件事都列出了關鍵人,想要調查並不困難,只不過非常消耗時間而已。
“要不,我們拿著這些材料去舉報?”小舅建議道。
“沒用的。”宋維揚搖頭。
小舅說:“就這麼看著姓鐘的把酒廠糟蹋乾淨?”
宋維揚嘿嘿笑道:“小舅,我給你安排個任務。”
“你講。”小舅道。
宋維揚說:“你去隔壁的簡州市,僱傭幾百個人,照著材料上的容,挨個打《焦點訪談》的熱線電話,全都自稱是酒廠的職工。連續不斷的打電話,打他半個月,讓《焦點訪談》天天被佔線最好。”
小舅忍不住笑起來:“還是你壞啊,太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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