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熱得要死人，三人蹬著自行車渾冒汗。

周正宇尋了家路邊店，跳下車就喊道：“三瓶冰茶，要凍過的！”

“喜冰茶還是旭日升？”店老闆問。

“喜，喜，誰買旭日升啊，”周正宇轉問宋維揚和聶軍，“你們要紅茶還是綠茶？”

“綠的。”兩人異口同聲答道。

喜冰紅茶比日後的康師傅和統一都甜，已經很接近維C檸檬茶的味道了，喝起來上癮，但越喝越。反倒是喜冰綠茶一淡淡薄荷味，再加上綠茶的清新，爲許多人夏天解暑的神。

從口味上來講，喜冰茶完旭日升冰茶。

畢竟，旭日升那種茶味碳酸飲料，屬於遲早要被淘汰的過渡品。即便旭日升沒倒的時候，都已經在開發其他飲品了，那玩意兒有點不倫不類。

“哇，爽！”

周正宇喝了一大口，開玩笑道：“老宋，你家的冰茶就是好喝。”

宋維揚說：“改天我印一套名片，你拿到喜的盛海銷售公司，可以免費領100箱喜冰茶。”

“你就吹牛吧！”周正宇本不信。他把宋維揚也當了二代，因爲宋維揚散發出的氣質，本就不像一個商人，反而更像是他周正宇的同類。

聶軍微笑不語，默默喝冰茶。

三人歇息一會兒，繼續騎車上路，不多時便來到人民公園。

對於盛海人民公園，宋維揚的印象停留於“相親角”。無數老頭兒老太太，坐在綠化帶邊上，面前擺滿了剩男剩的照片資料。

1994年的人民公園，剩男剩不見蹤跡，只有各種各樣的氣功團。

而今天，一盤散沙的氣功好者們，似乎是被某組織給統一起來了。

男男們圍大圈子，盤坐於地。中央有七八個穿練功服的神，神們又簇擁著一個大神。

大神說：“前幾天，跟你們講了‘丹田呼吸法’和‘靈力八法’。今天我再來講講‘通三界法’，此法練至大圓滿境，可通曉三界，直接通你們觀想的上師。不過大圓滿境非常困難，而且稍不注意，魂魄就無法回到……”

一個老太太喊道：“韓大師，我們不求練到大圓滿，練到小圓滿就可以了。小圓滿有什麼作用？”

大神微笑道：“通三界法沒有小圓滿境，練到第一層，可以在定的時候，聽到上師的聲音。練到第二層，眼前就能出現圖像。剛開始可能是雪花，繼續練就能變黑白的，第二層大以後，圖像就可以變彩。這是一個積累的過程，所以，平時練功的時候要多采、多采能……”

周正宇忍不住低聲笑道：“從雪花到黑白，再從黑白到彩，這個氣功最後能把人練電視機吧？”

宋維揚點頭道：“而且是國產彩電，收不到信號的時候，可以在腦門上多拍幾下。”

聶軍聽著覺有點意思，制止道：“你們別吵，聽韓大師繼續說。”

又有一箇中年男人說：“韓大師，我練了‘丹田呼吸法’好幾天，本就找不到氣，是不是我練得不對啊？”

大神笑道：“這很正常，氣功雖採能於天地間，但能量分散雜，幸有上師在仙界引下一點靈，將涓涓細流匯聚河，凡人才能夠修煉氣功。即便如此，大部分人仍然是抓不住氣的，因爲有的人天賦高，有的人天賦比較低。”

那人問：“那我一輩子都沒希了？”

“非也，非也，”大神搖搖頭，對弟子說，“把信息水擡過來！”

那些穿練功服的弟子，頓時搬來十多個大紙箱，打開裡面全是礦泉水之類的玩意兒。

大神道：“這種信息水，是上師採崑崙山上的仙泉灌裝的，可以幫助你們尋找氣，已經有氣的喝了可以加深功力。”

先前那人捧哏道：“多錢一瓶？”

“不貴，只要10塊錢。”大神笑著說。

眼前這一出好戲，把宋維揚看得心服口服。

氣功發展到現在，已經離靠收學費賺錢的階段。他們免費教人練氣功，甚至是正版出書（復旦大學出版社這幾年就出版了好幾本），一可以提高自己的名氣，二可以吸引更多的練習者。

有了名氣，有了練習者，他們就開帶功大會賣門票，或者是賣信息水、盤、書籍賺錢。

這個模式，有點像《藍貓淘氣三千問》，製作畫片免費給電視臺播放，然後瘋狂賣周邊產品。又像是免費在網上發表歌曲，等歌手紅了以後，靠開演唱會賺錢。

而且，經過十多年的發展，各派氣功早就有了自己的修煉系，甚至有修煉者道德規範。

想用仙俠小說那一套糊弄氣功好者？

只憑口說肯定無用，除非老天爺賞臉，在你發功的時候突然打兩聲雷。

衆多習練者一聽，頓時議論紛紛：

“難怪我練不出氣，原來是天賦不夠！”

“現在有救了，我買一箱信息水回去，天天喝著練。”

“……”

議論的人多，當場掏錢買水的卻不多，有些認爲靠自己就能練會，有些還對這位大師的道行抱有懷疑。

突然，有人倒地搐，口吐白沫，狀若瘋癲。

“是羊癲瘋犯了，快用東西讓他咬住！”有識貨的大喊。

“不要慌！”

大神施施然走過去，隔人兩三米遠，猛地擡掌發功。

數秒之後，“羊癲瘋患者”也不了，白沫也不吐了，角爬起來驚喜大喊：“我好了，我30年的羊癲瘋被大師用氣功治好了！”

“轟！”

全場譁然。

人們頓時瘋狂起來，忙不迭的掏錢買信息水，他們已被大師的“神功”給震住了。而且一瓶信息水也不貴，就當是買了幾瓶喜冰茶喝著玩。

自60年代以來，不惟中國有氣功，國和蘇聯也各種特異功能。

蘇兩國，各自爲此投了幾千萬元的資金，那可是90年代以前的幾千萬元！

說穿了，特異功能屬於冷戰產，全世界都曾煞有介事的報道。

中國的特異功能始於1978年，在接下來的十多年裡，無數士高人走出深山老林，打著爲國爭、發展科學、造福人類的旗號，開始了他們的行騙之路。

有個張寶勝的氣功大師，堪稱奇人，他不收弟子不要錢，只騙吃騙喝。他連續八年出現在春節聯歡晚會前排，央視還專門給他預留出鏡時間，不敢不請，害怕他隔空發功弄壞晚會的燈泡。

有了前面說的那些，聶軍這種聰明人相信氣功，似乎就合合理了。

聶軍當場就翻兜掏錢，興致的往裡面。

“你幹嘛？”周正宇扯住他袖子。

聶軍說：“買信息水啊，試試看真假。”

“肯定是假的，你小子當心修煉電視。”周正宇道。

宋維揚也說：“那幾個人肯定是託，演技多差啊。”

周正宇道：“對對對，肯定是託，全是騙人把戲！”

旁邊一個老太太聽到他們的對話，立即大喊：“韓大師剛剛治好一個羊癲瘋，怎麼可能是假的！你們污衊上師，是要遭天譴下地獄的！”

“誰敢污衊韓大師？”

“韓大師的壞話也敢說，不想活了！”

“到底是誰？站出來！”

“……”

聶軍還在發愣，宋維揚拖著他就開跑，又對周正宇說：“快跑啊！”

三人猶如喪家之犬，推開阻攔的氣功好者就開跑。

剛跑出沒幾步，只聽一個手握話筒的記者喊：“馬博士，往這邊跑，我們有車！”

宋維揚循聲去，嚇得連忙往另一個方向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