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亞倫最後還是開車送人了，只不過送的是楊瀟。這貨很有紳士風度，看見楊瀟站在酒吧門口等車，便主提出送楊瀟去下榻的賓館。

見到一輛出租車過來，宋維揚立即手去攔。

“不坐這輛，再等等。”林卓韻拉著宋維揚的角提醒。

宋維揚不解道：“這輛車有問題？”

林卓韻說：“這輛車是夏利，起步價要10塊8，奧拓的起步價只要8塊1。”

“喲，你還會過日子。”宋維揚忍不住笑道。

“能省就省嘛。”林卓韻說。

宋維揚還是把夏利攔下，打開車門道：“快上車吧，等奧拓估計要等到天荒地老。”

車子都已經了，林卓韻只能坐上去。

司機聽到兩人的對話，笑呵呵踩油門說：“奧拓那種小破車，哪有夏利坐著舒服。兩位去哪兒？”

“五角場，復旦。”林卓韻道。

司機把著方向盤，繼續不餘力的黑競爭對手：“奧拓那種小破車，不靠譜，指不定半路上就拋錨了。它空間還窄，後排坐兩個人都，還不防震。你們這是去五角場，那邊的路況不好，坐奧拓屁都要顛幾瓣。夏利就不一樣，寬敞舒服……”

這位也是個侃爺，損對手誇自己，一口氣說了好幾分鐘不帶休息的。

90年代初的出租車市場一片混，汽車型號五花八門，車費也是相差懸殊。普桑、夏利和奧拓屬於主力軍，更低檔的還有各種麪包車，更高檔的則有公爵、皇冠、奧迪。

奧迪的起步價18塊錢，每公里2塊錢，貴得嚇死人。

司機西裝革履，還繫了領帶，一副功人士打扮。這年頭出租車司機的社會地位，還真配得上那一行頭，絕對高收羣。如果是自己的車，那就更牛，甚至可以碾外企白領。

一路上，司機叨叨個不停，宋維揚笑道：“師傅，你還是歇會兒吧。你看我們這一男一，其實更願意坐奧拓，越抖越好，別窄越好。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司機愣了愣，突然明白過來，樂道：“小夥子，你看問題的角度很刁鑽啊！”

林卓韻本來沒多想，卻被司機提醒了，朝邊上挪了挪，臉紅著看窗外街景不說話。

宋維揚被風吹得有點冷，搖上車窗說：“你怎麼認識那個李亞倫的？”

“他到復旦圖書館借書，正好上了。”林卓韻道。

宋維揚稀奇道：“他還能辦復旦的借書證？”

林卓韻說：“我怎麼知道？”

“你覺得他這人怎麼樣？”宋維揚問。

“好的呀，有涵，會聊天，而且還特別有風度。”林卓韻道。

宋維揚問：“他應該30幾歲了吧？”

“32，”林卓韻突然扭頭回來，“你查戶口呢？問那麼清楚。”

“我怕你被騙。”宋維揚說。

“我又不是傻子。”林卓韻沒好氣道。

上輩子，宋維揚只見過林卓韻幾次。但每次見面，這位小姨都一臉憔悴，幾乎就沒見笑過，婚姻生活可謂是糟糕頂。

或許，那個李亞倫真沒欺騙，但現實可以改變一切。

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這是話裡的大結局。而在現實當中，這不僅僅是結局，更是嶄新的開始——公主和王子吵架了，王子打了公主，王子夜不歸宿，公主賭氣不跟王子說話，王子做生意失敗了，公主需要賺錢養家，王子和公主離婚了……

據宋維揚所知，李亞倫玩家暴那是真狠，有一次把林卓韻打中度腦震盪，在醫院住了一個多月才康復。偏偏這貨又會哄，每次都主道歉，又是送禮，又是噓寒問暖，還說自己事業不順一時衝，讓林卓韻始終心存僥倖。

一直拖了好些年，孩子都生了三個，林卓韻才終於死心，申請警方的保護令，並向李亞倫提出離婚。

這事兒該怎麼解決呢？

難道直接跟林卓韻說，那假洋鬼子喜歡打老婆？

兩人也算好朋友了，宋維揚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往火坑裡跳。

司機師傅憋了一會兒，估計實在憋不住了，又開始說話：“小夥子，我看這姑娘蠻好，你可要趕快下手啊，這都是淚教訓！當年我在廠裡上班的時候，也喜歡一個姑娘，沒敢請人說，轉眼就被一混蛋給搶走了！現在想起來啊，腸子都悔青了，年輕時是真傻！”

“對，該出手時就出手，師傅你是明白人。”宋維揚笑呵呵說。

司機又對林卓韻道：“姑娘，這小夥子也不錯，能說會道的，長得還順眼。你不要三心二意，別見一個一個。就說當年我喜歡的那個同事，遇到我這麼好的男人都不嫁，非要嫁一個沒前途的小癟三。現在好了，全家下崗，還有個孩子讀書，早上三點鐘就要起牀給人送牛。要是嫁給我，就等著福吧！別看我是開出租車的，自己的車，一個月純賺6000多！我過年之後準備再買一輛，找客運的朋友辦私營牌照，每天躺著就能賺錢！”

林卓韻被司機說得又好氣又好笑，解釋道：“我是復旦的老師，他是我學生！”

“啊？”司機愣了愣，隨即又說，“你們這一代的年輕人真會玩，師生啊，我只在港臺電視劇裡見過。但你還真別說，我讀初中的時候，就暗班上的老師。可惜鬧運，學校不上課了，我再也沒見到心的張老師。唉，不知道張老師現在過得怎麼樣，應該已經50多歲了，以前的漂亮老師變一個小老太太。”

這師傅，戲真多！

宋維揚見林卓韻被搞得有些尷尬，立即岔開話題：“師傅，你一個月真能賺6000啊？”

“我騙你幹嘛？”司機笑道，“我這是本分工作，不不搶，照章納稅，警察來了我也敢說賺這麼多。”

“當司機真賺錢，我都想輟學開出租了。”宋維揚笑嘻嘻道。

司機說：“我這是自己有車，還有關係，能辦下來私營執照。你給出租車公司開車就不行，幹半天休息半天，還要份子錢，一個月累死累活頂多有2000塊。”

“那也不了，現在盛海工人的平均工資也才300多。”宋維揚道。

“跟工人比起來，我肯定收高啊，”司機非常得意，“最重要的是要有關係，私營執照不好辦。好多司機自己有車，也只能掛靠在出租車公司。現在這社會，什麼都靠關係。人家國就不一樣，什麼都講規矩，不講人。我跟你說啊，上次我遇到一老外……”

得，這師傅又開始神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