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2月4日，立春。

蓉城。

《未來屬於中國》出版已有兩個月零八天，銷量接近120萬冊。不但國外紛紛上門採訪，各大城市的書商也積極聯繫，想要給宋維揚搞什麼現場籤售會。學校方面，法學院的領導也想讓宋維揚搞演講，談一談他對未來中國的期許。

宋維揚不勝其煩，期末考試一結束，便陪朋友回蓉城考研。

《中國可以說不》的五位作者則剛好相反，採訪來者不拒，簽名售書每週都搞。最稽的是，他們在京城的那場籤售，由於中途賣斷貨了，新華書店居然急調來一堆盜版賣給讀者，然後讓原作者在盜版書上簽名。

在非典發以前，考研時間並不固定，一般是在1月末，也經常在2月初。這給考研者平添了幾分苦，因爲往往是春節前後，過年都過不舒坦啊！

就拿92年來說，大年初幾，離元宵節還遠呢，學生們就一個個走進考場。

今年還算不錯，考研結束後剛好能回家過小年。

考點並未封校，宋維揚坐在校園裡，優哉遊哉看著書。等林卓韻把英語考完，一本《語言與符號權力》已經被他看了四分之一。

這本書很有些意思，作者布爾迪厄認爲，語言流也是羣權力關係的一種變相表達。任何語言流、運用和表達，都包含著流雙方在社會空間、位置的相關因素，比如別、教育、階層、地點等等。

語言的流，是不平等的！

首先方就壟斷著合法化語言，並通過教育加強方語言的地位。生活中，上司對下級、父母對子、知識分子對普通民衆等等，都存在語言權力和暴力。同時也可以反過來，比如某競選者做拉票演講，故意說當地方言來討好選民，這做“屈尊策略”。“屈尊策略”可以很好的否定和掩蓋語言暴力真相，強化誤識效果，從而強化語言符號暴力的效果。

宋維揚更關注的是這本書的“語言換經濟學”，語言流的過程，也存在著所謂的“語言市場”，存在語言的生產者和消費者，也存在著資本、價值、利潤和調節規律。說話的人，可以在語言市場的規則調節下，謀求最大預期的語言利潤。

這他媽是把說話當政治經濟學來研究，一旦融會貫通，必定大殺四方，爲無往不利的……炮之王！

“叮鈴鈴！”

一陣鈴聲響起，英語考試結束。

陸陸續續有考生出來，或沮喪，或興，還有認識的互相對題。

宋維揚看到林卓韻走過來，立即收起《語言與符號權力》，笑問：“考得怎麼樣？”

“還不錯吧，英語我一向很好，”林卓韻說，“就是數學有點難，複習了半年，也才勉強恢復讀大學時的水平。”

“你肯定能過。”宋維揚鼓勵道。

林卓韻擔憂道：“這次的監考老師，有一個我認識。”

宋維揚笑道：“到人更好啊。”

“估計我爸過幾天就知道了。”林卓韻說。

林卓韻辭職之後，工作關係便不在復旦，想在盛海報考研究生的話，手續相對有些繁瑣，乾脆回到西康省報名考試。

直到現在，林卓韻的父親都還不知道已經辭職……

該來的總會來。

當林卓韻考最後一個科目時，老爺子出現了，在校園裡跟宋維揚撞個正著。

“你怎麼也在？”老爺子驚訝道。

宋維揚微笑問候：“叔叔你好。”

老爺子說：“你最近很出名啊，又上電視又出書。你那本書，我已經看過了，寫得還不錯。”

“不值一提，跟叔叔這樣的老教授相比，我還需要繼續努力學習。”宋維揚已經不知不覺運用上“屈尊策略”，先哄住對方再說。說白了，就是矮化自己，給對方戴高帽子，挑對方喜歡的話說出來。

老爺子居然沒有往男關係上想，他說：“你好像也在盛海讀書？”

宋維揚笑著說：“林老師是我的大一授課講師，不喜歡政治專業，所以就辭職了考研，想要讀復旦的中文系研究生。我正好放假，就順路陪過來考試。”

“這丫頭，想一出是一出！”老爺子估計被兒氣壞了，智商暫時下降好幾個百分點。

“年輕人嘛，有自己的追求很正常，也不能一輩子都活在你的羽翼之下。”宋維揚說道。

老爺子道：“年輕人容易衝，哪有講師不做，跑去考研究生的？”

宋維揚說：“話不能這樣講，得從長遠考慮。林老師現在只是個普通重點畢業的本科生，就算繼續當講師，要等多年才能評上副教授？學歷始終是個制約！如果考上覆旦的研究生就不一樣了，起點就更高，到時候再教書也發展得更順利。這磨刀不誤砍柴工。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老爺子沒有立即反駁，已經比較認同宋維揚的觀點。想了想，他又板著臉說：“人生大事，該先跟長輩商量，不能頭腦發熱就做決定。”

“叔叔說得對，這一點，林老師是該被批評。”宋維揚笑道。

老爺子居然很有公德心，他掏菸刁在上，突然說：“我去廁所菸，你在這裡等著吧。”

“您慢走。”宋維揚喊道。

等老爺子一消失，宋維揚立即往考場跑。離教室大概30多米的地方，他就被工作人員喊住，不能再前進一步，只好靠著花壇遠遠等候。

提前卷的已經出來了，林卓韻每次都把時間坐滿，認真反覆檢查錯。

大概又過了十多分鐘，考試結束鈴聲響起。

林卓韻似乎考得非常好，看到宋維揚，立即激地撲上來，張開雙臂抱著他說：“今天超常發揮，我心裡有底了！”

其他考生紛紛側目，特別是應屆生，對林卓韻的大膽舉指指點點。

要遭！

宋維揚在被林卓韻抱住的瞬間，就心頭覺不妙，連忙把朋友給推開。

果然，老爺子冷笑著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他去廁所菸是假，躲在暗觀察況是真，結果被他逮個正著。

“爸，你怎麼來了？”林卓韻驚道。

宋維揚苦笑著說：“我跑教學樓這邊等你，就是想提醒你一聲，誰知道你二話不說就抱我。”

“有什麼大不了的，知道就知道唄，”林卓韻介紹道，“爸，這是我男朋友宋維揚。”

老爺子的緒很複雜，終究還是沒當場發作，點頭道：“回家吃飯！”他又指著宋維揚，“你也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