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育柱沒有請宋維揚喝茶，而是帶他去吃午飯。

這傢伙的穿著打扮很單一，萬年紅配白，上穿著大紅T恤，下一條白子。把手機往兜裡一揣，拎了件西裝就走，出門對行政助理說：“公司你盯著，我陪宋老闆去吃飯。”

兩人沿著開放式辦公間出門，史育柱走到哪裡，那裡的員工就直腰桿，恨不得把自己神百倍的樣子印在史育柱心裡。

宋維揚腦海中不由浮現出一組畫面：民國時代，委員長披著軍大外出視察，大小員將領都昂首迎接，一個個瞬間化爲國家棟梁。

史育柱剛剛消失，辦公間就嘈雜起來——

“那個年輕人是誰啊？史總居然親自陪同。”

“我也不知道，估計是哪個大的兒子。”

“我看不像。只有大領導來了，史總纔會親自接待，其他小領導給史總提鞋都不配，更別說領導的兒子了。”

“問問姜書，剛纔把人帶進去的。”

“要問你去，我可不敢。”

“我知道，我知道。姜書端茶進去的時候，我順口打聽了一下，是喜的董事長宋維揚。”

“是他啊，難怪！”

“要說中國現在最功的創業青年，一個是咱們史總，另一個就是喜的宋老闆。他們兩個肯定是英雄識英雄，惺惺相惜。”

“屁呢，宋維揚看不起賣保健品的。”

“我們是高科技公司！”

“……”

史育柱自己開車，繫好安全帶說：“帶你去個地方，那裡的徽菜很好吃。”

“嗯，我喜歡徽菜的紅燒系列。”宋維揚道。

車子開出幾條街，史育柱突然皺了皺眉頭：“前面怎麼封路了？”

宋維揚笑道：“你沒看昨天的報紙嗎？那位大領導就在香山市。”

“哦，對，我差點都忘了。”史育柱立馬掉頭繞路。

兩人來到一家酒樓，不是小館子，但也並不太高檔。史育柱絡的帶著宋維揚去包間，了幾個特菜和一瓶紅酒，然後把菜單扔給宋維揚。

涼菜和紅酒先上來了，宋維揚不喜歡紅的，問服務員：“有喜冰茶嗎？”

“有，”服務員說，“旭日升也很好喝，要不老闆來兩瓶旭日升吧。”

“不用，喜冰紅茶來一瓶。”宋維揚道。

史育柱忍不住好笑：“宋老闆，看來旭日升的銷售手段很厲害啊。”

宋維揚慨道：“我也很驚訝，旭日升的銷售返點，居然都搞到酒樓服務員上了。上帝使人滅亡，必先使人瘋狂，旭日升這是在拼死一搏啊。”

“那倒不至於吧。”史育柱道。

宋維揚說：“我本來以爲旭日升能撐到明年，就現在的況來看，撐過今年秋天都夠嗆。旭日升要是能活過冬天，我上央視一套直播吃三斤屎。”

“噗！”

史育柱正在自顧自醒著紅酒，順便喝了一口，聽到這話直接噴出來，隨即大笑：“哈哈哈哈，宋老闆，我才發現你這人太有趣了。”

宋維揚說：“旭日升去年的產值是18億元，僅靠一款冰茶產品，就比喜的罐頭、冰茶和可樂加起來產值都多。而且旭日升的冰茶賣得還更便宜，給代理商、經銷商的返利也多，現在竟然把銷售返利做到酒樓服務員上來了。你聽說過有這樣做生意的嗎？”

“旭日升的老闆真是個天才，”史育柱顯然明白其中的運作原理，慨道，“貸款的天才和拖款的天才。”

宋維揚說：“如果沒有喜競爭，旭日升可能會把產值做到30億、50億，甚至是100億，然後轟然倒塌。但有喜跟它搶市場，它就沒法無限度擴張，早死早超生吧。”

喜冰紅茶已經端上桌，宋維揚也懶得倒在杯裡，直接對瓶吹了一口解暑。

史育柱問：“宋老闆喝不慣紅酒？”

“喝紅酒就涼菜的，還真不多見。”宋維揚笑道。

史育柱說：“別說涼菜，就算是榨菜，我都能就著喝一瓶紅酒。”

宋維揚說：“那你是真喜歡紅酒，而不是崇洋外、附庸風雅。”

史育柱問：“宋老闆似乎不看好巨人集團？”

宋維揚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說：“巨人大廈的竣工期限，好像是明年初吧。”

史育柱死撐道：“以前有特區速度，我也可以來個巨人速度，三天修一層樓不算什麼難事。”

宋維揚一本正經的計算說：“距離巨人大廈的竣工期限，大概還有210天，現在巨人已經修了一層，還剩69層沒蓋。按照三天修一層來算，嗯，史總還能剩下3天空餘時間，可喜可賀。”

此話一出，頓時穿。

史育柱臉上的笑容比哭還難看，也不再掩飾了，嘆息道：“我被市領導坑了啊，本來只打算蓋38層的，兩三個億就能搞定。我當時腦子一熱，就說要建70層高樓，找人一覈算，樓高只翻了一倍，建設資金卻要翻好幾倍。現在是買地皮、打地基、建地下室、建大堂就用了3億多。這些錢都夠38層的巨人大廈完工了！”

“缺錢嗎？”宋維揚問。

“你說呢？”史育柱沒好氣道。

宋維揚圖窮匕見：“把你的民生銀行份轉給我吧。”

史育柱頓時氣樂了，灌了一口紅酒說：“嘿，原來你打的是這個主意！”

宋維揚說：“你缺錢，把份轉給我，大家合作雙贏啊。”

“不轉！”史育柱斬釘截鐵道，“我賣保健品日進斗金，明年肯定能把巨人大廈建。”

宋維揚提醒道：“按照三天建一層樓的速度，巨人大廈時間不多了啊。如果拖到下個月，巨人大廈就該提速了，至要兩天建一層樓才行。”

史育柱突然好奇道：“喜去年的產值也才10多億，遠遠不如巨人，你們有那麼多錢接手我的民生份？”

宋維揚頗爲得意道：“喜要是盲目擴張，去年的產值至也有30億，甚至是50億都有。但我穩紮穩打，銀行貸款始終保持在安全線以，公司的結構組織始終穩固。說句大話，我要是想貸款的話，以喜的優質資產，分分鐘能貸來十個億。你巨人的盤子是喜的好幾倍，但你現在能從銀行貸來一個億嗎？”

史育柱默然。

巨人集團有錢，非常有錢，去年是腦黃金就賣了5個多億。還有各種營養、減藥……妥妥的日進斗金。

但他要養幾十萬號員工，銷售人員的基本工資是很低，但就算按200元平均工資來算，每個月的薪水支出也是近億元！還有各種廣告宣傳費，以及層層銷售提，能剩下來的可支配資金很。

盤子鋪得太大了，史育柱想剎車都沒辦法，只能不斷推出新品，不斷擴大規模。而一旦停止發展腳步，立即就要引發連鎖反應，資金鍊瞬間斷裂！

如果史育柱沒有巨人大廈拖累，他這種發展模式還能繼續進行。但他收了賣樓的預收款做啓資金，明年巨人大廈的竣工期限就要到了，不得不從保健品公司調資金修樓。結果是可以預見的：樓沒修好，保健品公司也缺發展資金，買樓者來追債，生意合夥人也來追債……

巨人集團後來慘到什麼地步？

把剛剛配發給公司高層的手機收回來，全部拿去賣了籌錢，整個集團只有史育柱擁有手機。

史育柱現在還抱有幻想，他不斷推出新品，夢想著有一款保健品能夠大賣，弄到足夠的錢把巨人大廈窟窿給補上。

正菜陸續端上來，宋維揚笑道：“既然史總現在不想談民生份的事，那咱們就不談。你要是哪天想賣了，務必打電話給我，這是我的名片。”

史育柱收好名片，打起神道：“報紙上說宋老闆是中國MBA第一人，我沒學過工商管理，現在吃了大虧。咱聊聊這個，你幫我分析一下，巨人集團在管理經營上，都有哪些需要彌補的。”

“好啊。”宋維揚笑呵呵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