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應印信割後,趙文華一臉語重心長道:“拙此恩典,全靠嚴閣老的青睞,做人可要知恩哦。”
見沈默唯唯應下,趙侍郎笑道:“你是朝廷的未來棟樑,但現在最應該做的是用功讀書,爭取早日中進士,點翰林。至於地方政務嘛,本就十分的複雜,又牽扯著抗倭大事,你一個小孩子就不要跟著攪和了,還是由我們這些老頭子心吧。”
沈默一臉謙遜道:“學生謹遵大人教誨,一心只讀聖賢書,兩耳不聞窗外事。”說著很誠懇道:“不會給您添麻煩的。”
對他的態度十分滿意,趙侍郎頷首笑道:“很好很好。”話鋒一轉道:“當然了,陛下對你還是有期許的,如果一封奏摺都不呈上去,聖上會失的。”
沈默一臉惶恐道:“請大人教我。”
“這個嘛……本不好越俎代庖啊。”趙文華捻鬚爲難道。
唐順之在一邊笑道:“大人久在中樞,有千秋,還請幫幫我這小師侄吧。”
“那就這樣吧。”趙文華這才一臉勉爲其難道:“我每個月底,都會把一些該往上報的事遞給你,你整理一下,用自己的語氣寫奏章發出去。”
沈默激莫名道:“多謝大人襄助。”
唐順之也笑道:“大人提攜後進,真有古仁人之風也!”
兩人一捧一吹。登時讓唐順之樂開了懷。忍不住笑道:“別人都以爲我趙文華祭完海就要回去了。我偏要常駐浙江。做出點事來給那些忘八犢子們看看!”
唐順之和沈默地目飛速對視一下。均從對方眼裡看到了驚詫……原本以爲這傢伙就是一陣刮過浙江地臭風。誰知他竟要變一爛釘。賴在這不走了!
趙文華沒有發現他們地異樣。笑瞇瞇地起道:“我們出去吧。”
兩人分開左右。躬道:“大人請。”便伴在他側出門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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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文華出門放眼一看。嚯。來地人還真不。問了一下。一共是一千零八十四人。這些人裡。一部分是城致仕地員。更多地是近郊有名地儒生、仕子、鄉紳、大戶。
能把這些位湊起來,可見唐順之是下了苦心了,這時沒有人知道他的用意所在,只道是知府大人好大喜功,不願意在欽差面前落了面子呢。
欽差大人向大夥致意落座後,大夥西里嘩啦的坐下,司儀這才高喊一聲:“開席……”菜品流水般地上來,無非就是些鴨魚,最值錢的就是每人一份天香鮑魚、一對琵琶大蝦,其實也沒什麼稀罕玩意……可大夥卻忍不住直吞口水,得使勁剋制,才能不至於手去抓。
倒不是他們沒出息,而是大夥從早晨起來到現在未時過半,那是粒米未進啊,全靠一碗茶水和桌上的乾果餞頂著呢。
耐著子等著二位大人致完酒詞,大夥便風捲殘雲般的吃開了,飢腸轆轆之下,那吃相可就著實不咋地了,引得趙侍郎吃驚不小,心道:‘都說江南富庶之地,人人倉縻實而知禮節,怎地這般饕餮模樣?倒像我們雲南那裡的土人了。’卻不知都是他造得孽。
他坐的主桌上除了幾個老,便全是員,食相自然要好很多……當然菜品也不是別桌可比,乃是特請給王府做過飯的大師傅烹製而,山珍海味自不必說,一些尋常菜品也烹製的格外出。
尤其讓趙文華滿意的是,桌上竟然有數道地道的雲南菜,盡數擺在了他地面前,趙文華夾一筷子乾燒,就著紹興的兒紅。嚼著嚼著,便如墜仙境一般,差點連舌頭也一齊嚥下去。
再嚐嚐那葉包蒸豬、糉包蒸腦花、醃牛腳筋均是道地的令他熱淚盈眶。
見欽差大人落淚,衆人連忙問其原因,可是菜品不合口味。趙文華輕拭其淚道:“哪裡哪裡,吾離鄉半個甲子,不期在這裡又遇上了純正的味,一時了思鄉之罷了。”
衆人陪著唏噓一陣,趙侍郎便向唐知府討要那個廚子,唐順之命人將其過來當場問了,那廚子竟是十分願意,便直接爲了趙侍郎的侍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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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衆人吃喝一陣,沈默便陪著沈賀挨桌敬酒,沈賀先敬了三十桌,然後轉過頭來對兒子道:“子承父業……”便砰然醉倒過去,好在沈默眼疾手快,趕扶住,命沈安送到後院歇息。
他只好打起神,從第三十一桌敬起,用了半個時辰的功夫,
七十桌全都敬了一遍。雖然他所飲的酒裡,九都水,但也架不住喝得太多,只覺一陣天旋地轉,便也醉倒了。
等他醒過來時,已經是晚上了,只覺一陣口乾舌燥,飲一碗春花調好的蜂水,這纔好了許多……一脹痛的腦門,沈默披出門,但見天上月朗星稀,院中杯盤狼藉,地上滿是魚刺骨、瓜果皮核,想是僕役們也累壞了,到現在還沒有收拾。
他看見有人坐在院子角落地花樹下,便有些搖晃的走過去,一看原來是沈老爺在獨酌。
沈老爺招呼他坐下,只見桌上僅擺著醬牛,香豆和油豆腐,幾樣小菜,以及一個小酒壺。沈默輕聲問道:“都走了?”
沈老爺點點頭,笑一聲道:“賓客們回家的回家,投店的投點,趙侍郎也在唐府尹的陪同下,住進沈園裡去了。”說著給他倒一杯酒道:“還能喝不?”
沈默苦笑道:“實在是喝多了,聞著味就難。”
“那就陪老頭子說會話。”沈老爺笑道:“今天是你地大日子,大伯真替你高興啊。”笑容卻十分艱難。
沈默輕聲問道:“大伯似乎有些惆悵……”
沈老爺嘆口氣道:“你可知今日一切,都是我與唐知府商量著辦的?”說著飲一盅酒,面是自嘲道:“若沒有我沈灼豁上一張老臉,挨家挨戶地散發請帖,僅憑知府大人,是不可能湊起這麼多頭面人來的。”
沈默微微吃驚道:“大伯您這是爲何?”
“我一個削籍在家地清流,爲什麼要如此奉承一個貪污吏?”沈老爺蒼涼笑著,竟將一杯濁酒直接倒在了自己整潔的襟上,沈默趕起道:“大伯,您醉了。”
“我沒醉。”沈老爺扶著沈默地肩膀緩緩起,使勁拍拍他的胳膊,雙目中滿是期之。
他想要說些什麼,卻如鯁在,無法出聲,只好搖搖頭,在聞聲而來的沈京的攙扶下,出門回家去了。
夜風送來殷老爺那低沉蒼涼的聲音:“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吾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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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院子裡已經收拾乾淨,地面上看不見任何油污,只有空氣中淡淡的酒味,能讓人想起昨日的盛宴。
七個材高大的兵丁站在剛剛沖刷過的青磚地面上,他們著破破爛爛的軍服,滿不在乎的著立在臺階上的巡察大人。
沈默雙手負在後,苦笑道:“這麼說你們以後就吃我的、住我的了?”這老幾位便是朝廷配給他的隨扈了。
排在左邊第一個,笠帽上髒兮兮的雉尾的,是這七個兵的頭頭,他陪笑道:“大人,您老是欽差,弟兄們也算是京裡派出來的,餉銀俸米可都是在北京發,您總不能讓咱們每月都回一趟北京吧。”說著嘿嘿一笑道:“或者您能說京營,讓他們每月把餉銀送過來也行。”
沈默微微頷首道:“這麼說本就是你們的食父母了?”
“大人說的沒錯。”那羣兵笑嘻嘻道:“我們要求不高,兩幹一稀,有魚有就行了。”“要是能每月能再給二兩銀子零花,那就再好不過了。”說著便放肆的笑起來。
沈默也跟著哈哈大笑道:“真是太稽了。”
“大人,我們的說法很可笑麼?”兵頭斂住笑容道。
沈默點點頭,淡淡笑道:“吃人飯就得服人管,既然把我當食父母,就得拿出個做兒子的樣來。”
一羣大頭兵面面相覷,想不到這個臭未乾的小子,竟然口氣如此之大。那兵頭一見他如此強,立刻下來,連聲陪笑道:“我們都是些人,說話不中聽,大人千萬別在意。”
沈默也放鬆表道:“日子久了你們會知道,我沈某人絕不是個小之人,只要好好當差,夏有單,冬有棉祅,是絕對不會虧待你們呢的。”說著話鋒一轉道:“但誰要是耍,作犯科,就立刻捲鋪蓋回你的北京去!”說著低喝一聲道:“聽到了沒有?”
經過了生與死的淬鍊,他的氣勢完全不同於原先,竟然駭得這些兵丁每一個敢吱聲的,都乖乖點頭哈腰,表示一定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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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晚了,我儘量抓寫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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