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一句自貶式誇獎,竟引得數遍,一雙醋鉢大小的拳頭了又鬆,鬆了又,彷彿被五雷轟頂一般。
這反應也太詭異了吧,沈默心驚跳道,莫非這位俞將軍有什麼神方面的疾?
當神恢復正常,俞大猷朝沈默深鞠一躬道:“大猷冒犯大人了,還請您念在末將是初犯,能原諒則個。”
沈默趕扶住他道:“俞大哥搞糊塗沈默了,在下可是真心實意的欽佩您啊。”
俞大猷搖頭道:“這個末將有經驗,文的話得反著聽。”
“將軍何此言?”沈默無奈道,說著一臉鄭重道:“將軍爲億萬生靈奔波戰,沈默心中只有欽佩,絕無其它!若有虛言,天打雷劈!”
他這邊都起誓了,那邊俞大猷的表才放鬆些,撓頭喃喃道:“我的經驗靈了。”
沈默再三追問下,俞大猷才吐出令人啼笑皆非的實,原來他是被文給整怕了……
嘉靖十八年,他還是金門千戶所的一名千總時,因爲福建海寇頻發,俞千戶在仔細調研、認真分析後,給布政使上書,進言靖海方略。布政使大人收到之後,很快做出了批覆道:“小校安得上書?杖之,奪其職。”
被胖揍一頓。然後一擼到底地俞千戶這個鬱悶啊……自己也就是提幾個合理建議。一沒有口出狂言。二沒有辱罵上級。就算說地不對。你當我放屁就是了。也犯不著又打又罰呀?他是怎麼也想不通。
可誰知到。想不通地事還在後面呢。同一年。右都史伯溫徵安南。好了傷疤忘了痛地俞百戶不折不撓。上書大人力陳‘平南方略’。請求從軍出征。大人這次沒打他。反倒好生誇獎了他。但是依舊不用他。這讓俞百戶更加無法理解——打我地不用我也就罷了。誇我地也不用。我就這麼不招人待見嗎?
但這還不是鬱悶地頂點。嘉靖二十一年。俺答進攻山西。皇帝下詔各地舉薦武勇士支邊。百折不撓地俞大猷自告勇。到了宣大總督翟鵬帳下聽用。
翟鵬與他談論軍事。俞大猷侃侃而談。字字珠璣。令翟總督深深折服。竟然走下座位。向他行禮道:“吾不當以武人待子。”大明以文制武。文向來視武如奴僕。翟總督這種部堂高給一個下級軍行禮。絕對是百年不遇地。果然令全軍震驚。俞將軍算是一炮打響了。
然翟鵬雖然始終以禮相待。卻亦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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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自己不著北的歷史講一下,俞大猷一臉苦道:“不知我才者不用,知我才者亦不用;未見我面者不用,見我面者亦不用,沈兄弟你說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沈默這才知道,他爲什麼對自己的誇獎反應那麼大,原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啊。但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好輕聲安道:“至大人是賞識大哥的,您後來守備汀漳,破海賊康老,自此開始統兵剿倭、名聞天下,不還是大人的舉薦嗎?”
提起時任兵部尚書的伯溫,俞大猷一臉傷道:“大人是大猷的恩公啊,只是死得太冤枉了……”嘉靖二十三年秋,伯溫因守軍獲罪被削籍,杖八十,發於背而死。
陪著唏噓一陣,沈默爲他釋懷道:“無論如何,大哥現在已經是統兵數萬的方面大將,張部堂和李中丞都十分賞識你,正是放開手腳,建功立業地時候,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俞大猷乃是灑豪邁之人,之所遭遇太過離奇,才讓他無法釋懷地,但很快便一下去,呵呵一笑道:“兄弟你當了,愚兄打心眼裡高興,可窮當兵的也沒什麼值錢玩意,就送你幾副盔甲吧……我見你的親兵穿得破破爛爛的,實在是有損威啊。”
沈默聞言笑道:“求之不得呢。”頓一頓又道:“不過我還是買吧,不能讓大哥吃虧。”
俞大猷一揮手,豪氣道:“不就是十套八套的甲冑嗎,直送兄弟就是了!”
“我想要三十套。”沈默小聲道。
“沒問……呃……”俞大猷生生把那個‘題’字咽回了肚裡,不由汗道:“兄弟,你要這麼多作甚?”其實三十套盔甲說多不多,現在又是戰時,一般個參將就能輕鬆弄出來。但俞將軍地際遇太過坎坷,所以爲小心謹慎、廉潔自守,三十套就顯得有點多了。
沈默也不瞞他,輕聲道:“
,命我巡察浙江境衛所、城池,將各地的抗倭報。”這也算是皇帝對他地底考試吧,考不好的話,前程可能就此完蛋了。
俞大猷終於緩緩點頭道:“我給你。”他起初不肯要錢,但沈默堅持要給,最後才答應按半價算,既全朋友之誼,也讓俞將軍有個代。
俞大猷還要去拜會唐知府,討要下月的軍糧,兩人又說幾句便分開了,話別時俞大猷對他千叮嚀萬囑咐,千萬要注意安全,且一定要學會騎馬,這樣跑得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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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行匆匆的俞將軍,沈京便湊過來了,上下打量著沈默道:“要是長子有個三長兩短怎麼辦?”這傢伙還爲這事兒生氣呢:“你這輩子還能睡安穩了嗎?”
沈默搖搖頭,看他一眼道:“我也快走了,你就祈禱我倆都能平安回來吧。”
沈京一下子呆住了,吃驚道:“你你……你也要去從軍嗎?”
“不是。”沈默繼續搖頭道:“我要去各轉轉,不會上戰場的。”
“那也夠危險的!”沈京大道:“能不去嗎?”
“能抗旨嗎?”沈默一句話便讓沈京啞口無言,他輕輕摟住沈京地肩膀道:“兄弟,幫我照看一下家裡。”沈京呆滯良久才緩緩點頭。
第二天,沈安便領著那黑塔般的鐵柱回來,沈默和他也是共生死過地,見到他自然十分的親熱,鐵柱卻有些拘謹,不像原先那樣豪氣。
沈默知道是自己份地轉換,讓鐵柱心裡產生了畏懼,使勁一把他的r子道:“不用拿我當什麼大人,咱倆還是一起劃船去化人灘地書生和鄉勇,原來怎樣對我,以後也怎樣對我就行。”
鐵柱呵呵笑道:“那哪行呢,既然來端相公的飯碗,俺就得有個規矩才行。”
沈默早就知道這是個中有細,心裡有數之人,所以才的把他請來,給自己當親兵隊長。
遂歡喜道:“我果然沒看錯人。”便將況簡單介紹一下,末了笑問道:“說實在的,那七個兵油子我看著就頭痛,你要能拾掇服帖了就留下,若是覺著棘手,就讓他們滾蛋,咱們也不缺那幾塊料。”
鐵柱從背上解下包袱,活一下手腳道:“大人別去,俺去會會他們。”
“可千萬小心。”沈默的囑咐還沒送到,人家已經站到院子裡了。
他便讓沈安將窗子打開條,觀看外面的形……
那七個兵正在院子一角嗑瓜子、啃爪……前幾日大擺筵席剩下太多的吃食,正好便宜這些傢伙了。
鐵柱過去便道:“我就是你們頭兒了,以後你們必須聽我的。”登時引來一片怪笑,那個兵頭丟掉手中的爪,在鐵柱上了油膩膩的手,突然想要一把將他推倒在地,卻彷彿推到一堵牆上一般,對方紋不,他的胳膊卻震得發麻。
這才知道他是個高手,七個兵便圍上來道:“就不信你一個能打過我們七個。”
“誰說我是一個?”鐵柱冷笑一聲道:“都進來吧。”大門一下被推開,呼啦一聲涌進來二十多條漢子,手持著板磚棒,將七個兵反包圍上。
就在沈默以爲要展開一場羣毆時,鐵柱卻讓那二十多人退開數丈,空出一片場地來。只見他一襟,活一下手腳,渾便噼裡啪啦如豆一般響一陣,這才威風凜凜的著那七個道:“一起上吧。”
那七個士兵仗著自己牛高馬大,又以多欺,怎會輕易示弱,嗷嗷著從各個方位衝上來……不過盞茶的功夫,便哎喲呦的著,以各種姿勢躺倒在地上。
鐵柱活一下手腕,意猶未盡道:“就這點本事還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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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關上窗,沈默放心笑道:“給他我放心。”
沈不解道:“公子,爲何不直接把他們打發走了?”
“那裡面有趙侍郎的眼線,我能打發走嗎?”沈默淡淡笑道:“留著吧,說不定那天還有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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