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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172章 鹿姑娘

沈默完他的稟文時,戚繼的《練兵大計》才寫了見他已經在活筋骨,收拾筆了,戚將軍苦笑道:“早知道咱倆換換,讓你寫這個大部頭了。”

沈默撇笑笑道:“我比趙括強不了多,乾點務虛的還行,你這種務實的工作,我可幹不了。”

戚繼搖搖頭,認真道:“如果朝廷大員能有你一半的見識,東南何患不平?俺答何愁不滅。”

沈默哈哈笑道:“別再吹我了。”說著將那份報告遞到戚繼面前,輕聲道:“你再看看,沒有問題就謄寫一遍,加蓋防吧,我明天一早就帶到杭州去,親手給張部堂。”

戚繼吃驚道:“這麼急著走?我還想等寫完了大計,跟你在好好推敲一下呢。”

“來不及了,我得去杭州了。”沈默擺擺手道:“這個大計你慢慢寫,什麼樣的方法最適合自己,只有你自己知道,我一摻和就了。等寫出來了給我看看就是。”

戚繼一想也是,便點頭道:“都聽你的。”這纔拿過沈默的報告,細細看下去,看完後皺眉道:“我怎麼覺著……有些平淡呢?似乎將我們這些天所得的東西,現的不多。”

沈默輕笑道:“這份文書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請張部堂撥付一支新兵,給你訓練,能把這個坎過去纔是王道。”大明朝向來是練兵的不帶兵,帶兵的不練兵,想要將這一關過去,已經是極端困難的了。

戚繼點點頭,有些不甘道:“那我們這些天不是白討論了?”

沈默翻翻白眼道:“等將那幫新兵蛋子弄到手,還不隨你擺弄?”

戚繼恍然道:“原來你是想掛羊頭賣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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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悶聲發大財不好嗎?我地戚將軍?”沈默哈哈大笑道:“這些方法畢竟沒有經過實踐。如果一五一十遞上去。那些老傢伙們肯定要擺出前輩高人地架勢。說這個不對。那個不行。最後得出結論。戚繼簡直是在瞎扯淡。反之等你把軍隊練出來。打了勝仗。自然沒人敢說你地方法錯。說不得還得誇你是青年英才。國之干城呢。”

戚繼登時被說了。呵呵笑道:“那多不好意思啊。”剛要提筆寫。卻又停住道:“你不署名?”

沈默搖頭道:“我這個巡察使只有問地權力。沒有說地權力。一署名就複雜了。”

戚繼點點頭。深有道:“朝堂和戰場一樣。一步都不能走岔了。”

沈默頷首笑道:“是啊。大家都努力吧。。”

戚繼便謄寫一遍,簽名用印,裝進信封,火漆封口,再加蓋自己的關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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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晚上,戚繼設盛宴爲沈默踐行。次日一早,又將一大包金銀悄悄送到他的屋裡,沈默有些錯愕,指著那金銀道:“元敬兄,你我一見如故,意氣相投,何必來這一套呢?”

戚繼面上的尷尬一閃而逝,趕笑道:“拙言兄你聽我說,這錢有兩個用向,一是做兄弟去杭州的盤纏,二是萬一辦事不順,說不得要打點則個。”說著笑笑道:“你是給我辦事,總不能還讓你花自己的錢吧。”

沈默默然,他突然覺著,如果換俞大猷的話,一定不會這麼幹。想了一會兒,他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便收下了那包金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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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繼如釋重負地笑道:“那我送兄弟下山吧。”

沈默頷首笑笑,命沈安將東西拿了,與戚繼攜手出門而去。

戚繼將他送了一里又一里,一直送出十八里,沈默笑道:“元敬兄再送的話,就要送到杭州城了。”戚繼這才勒住馬繮,拱手道:“繼靜聽拙言兄的佳音。”

沈默點頭笑笑,也拱手道:“竭力而爲。”兩人這才依依惜別。

行出老遠,還能看見戚繼在朝他招手,何心突然冒出一句道:“我覺著戚繼不如俞大猷。”

沈默卻不同意,他拍拍戰馬的鬃,輕聲道:“其實戚將軍也是爽直之人,但他比俞將軍多明白一個道理——想要實現自己的理想,就必須向現實妥協。

所以他將來的就一定比俞將軍高,對大明地作用也會比俞大。”

何心不信道:“我看你是嫌老。”

沈默搖搖頭:“戚將軍是典型的山東人,並不善於掩藏自己的緒,這半個月地朝夕相,我時常能看到他在理想與現實間掙扎,最後只能面向理想,卻站在

”說著長嘆一口氣,著天邊的孤鴻道:“從本質一類人。”

何心搖搖頭,卻也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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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往杭州趕路,這次沒有好運氣,當夜只好宿在了野外。好在臨別時,戚繼送了很多鮮白米,倒不用再啃乾糧了。

親兵們野營慣了,無需隊長吩咐,便分頭支帳篷,撿柴火,不一會兒便在外圍支起四個大帳篷,拱衛著中間一個緻的小帳篷。還在營地裡升起火堆,手麻腳利的支起火架子,將切好地大塊鹿掛在上面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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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這一切都無需沈默忙活,他裹著棉被,坐在篝火邊構思給皇帝的報告。正在出神,就聽到有腳步聲由遠及近過來。

他擡起頭,便看見戴著斗笠的何大俠,領個同樣戴斗笠的子,站在了自己面前。

只聽何心對那子道:“這就是救你的沈大人。”

子便給沈默磕頭道:“民叩謝恩公。”聲音雖輕,卻如唱歌般好聽。

沈默擱下筆,微笑問道:“你是哪裡人氏?那天爲什麼會倒斃在廟門口?”

子一,過一會兒才悽聲道:“民姓鹿,是杭州城人氏,因上月外公去世,闔家去嘉興奔喪,誰知半路不幸遭遇倭寇。民的父母……”說著便伏地痛哭道:“當場便慘遭殺害,嗚嗚……”

邊上忙活地幾個親兵,不由攥起了拳頭,彷彿一般。

沈默沒好氣的驅趕道:“該幹嘛幹嘛去。”幾個親兵才怏怏地走遠了,還不時回頭幾眼。

沈默這才玩味的著那子,淡淡道:“那鹿姑娘你是怎麼回事?”

“民則被倭寇綁著,與另外一些子一起,跟著他們行軍。民知道一到天黑,免不了被糟蹋地命運,就趁他們不注意,跳水逃跑。便有幾個倭寇在後面窮追不捨,民只好拼命的跑。

”那子猶帶後怕道:“不一會兒天黑下來,民就更怕了,在野地裡跌跌撞撞地跑啊跑,渾都跑沒了力氣,後來看到遠有燈火,便稀裡糊塗的跑過去,一看到是我大明軍,就一下子暈過去了……”

沈默玩味的著這子。這時火堆上的了金黃,散發出人的香味。一滴滴油脂濺在火上,發出‘滋滋’地響聲,在視覺、嗅覺和聽覺上,同時撥著人的食慾。

沈默登時變得心不在焉起來,他的胡茬道:“你家裡還有什麼人?”

子搖搖頭,戚聲道:“都死在倭寇手裡了。”

沈默的眉頭皺得更了,:“救人救到底,送佛上西天,既然你是杭州人氏,那我就送你回去。”說著一擺手道:“先去吃飯吧。”

何心便讓那子到小帳篷裡呆著,又給割了兩塊,一碗白飯送進去。等他回來時,沈默已經吃得差不多了,正捧著茶杯消化食呢。

一見到他過來,沈默便調侃道:“我說何大俠,這是準備煥發第二春了?不知家中嫂夫人會不會作河東獅吼狀啊?”

何心先是一錯愕,轉而怒道:“休得胡說,我何心四十歲後不近,這是人所共知的。”

“那太可惜了。”沈默聳聳肩膀道。

“你這人,怎麼連點同心都沒有?”何心憤憤的坐在他邊,從盤中抓起一大塊,咬牙切齒的吃起來,彷彿在發泄對沈默胡說八道的不滿。

沈默含笑看著他,冷不丁冒出一句道:“別怪我沒提醒你,這子有些蹊蹺。”

何心一呆,使勁嚥下滿口的,噎得他直翻白眼道:“什麼蹊蹺?”

“那天那幾個倭寇我也看了。”沈默輕聲道:“另外幾個不說,單說你最後追得那個,跑得可夠快吧?”

“嗯,是修習過倭的。”何心點頭道。

“那位鹿姑娘竟然在此人的追逐下,跑出十幾裡地,還生生將其落下一大截。”沈默笑道:“難道因爲姓鹿,就可以跑得比人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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