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得知消息的同時,也讓沈京快去通知沈默。沈了,趕跑去沈默家,衝進後院書房,對正在一邊捻著花生米,一邊看書的沈拙言大聲道:“壞了,我二叔出事兒了。”
沈默點點頭,眼睛卻沒有離開書本。
“你知道出的什麼事嗎?”沈京走到桌邊,一把奪下沈默手裡的手,大呼小道:“大事兒啊!”
“知道。”拍拍手上的花生皮,沈默輕聲道:“昨天我就知道了。”
“那你還坐得住?”沈京瞪大眼睛道:“趕想想辦法吧,怎麼應對呀。”
“沒什麼好應對的。”沈默搖頭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都管不著。”
沈京端詳著沈默那張稍顯消瘦的面龐,小聲問道:“你是不是生我二叔氣了?”
“怎麼會呢。”沈默擡起頭來,與他四目相對道:“老師做了我想做而不敢做的事,爲他的學生,我無比榮幸。”
來的路上,沈京設想過沈默的反應,可能是痛苦或者悲憤,也可能是慌張,卻沒想到他竟然如此的平靜。
“早就在意料中的事了,有什麼好激的。”見沈京瞠目結舌的樣子,沈默拍拍他的肩膀,輕聲道:“兄弟,不必擔心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沈京不知道他從哪裡來地自信。反正心裡便不再那麼慌張。沈默拉著他在火盆便坐下。低聲道:“早在半年前。你父親和唐知府。便已經爲今天做準備了……”
“半年前就知道要倒黴了?”沈老爺有事都是與沈默謀。向來不和沈京說。
“這就未雨綢繆。”沈默小聲道:“記得當初趙文華來浙江嗎?唐知府和咱們家出格地奉承他。你以爲咱們姓沈地都是賤骨頭。幾輩子沒見過聖旨嗎?”
沈京呵呵笑道:“我倒覺著排場地。”
“你將來也就是一貪。”沈默輕罵一聲道:“你爹和唐知府。一準已經去杭州了。能不能見到趙文華。全看那次地面子有多大了。”
“那你呢?”沈京關切道:“你是不是也該去求求他。把這一關給過去?”
“功課早就作下了。”沈默淡淡笑道:“只要上面沒有指示,他是不會我,也沒必要我的……”
“那要是上面有指示呢?”
“他肯定會變本加厲執行的。
”沈默低聲道:“所以找都不必找他。”
其實沈默也知道自己現在很不牢靠,一旦上面有什麼風吹草,刮下來就是能把自己捲走地龍捲風,但他一時也找不到好辦法,只有採用不是辦法的辦法——以不變應萬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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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打發走了沈京,下午徐渭又急匆匆的來了,他不知從哪裡也知道了況,便一路跑著過來,累得滿頭大汗,上氣不接下氣。
沈默趕讓他坐下,又給他倒一碗茶,咕嘟咕嘟喝下去,徐渭的臉這纔好看些。
沈默笑問道:“這麼著急作甚?我又不給你說媳婦。”
徐渭沒好氣道:“我一聽說堂姐夫出事兒了,生怕你小子想不開,趕就從家裡跑過來。”
看著滿臉油汗的徐文長,沈默心裡十分……什麼是朋友,就是在你倒黴的時候,他不躲著你,反而過來看看你,這就是真正的朋友。
見沈默一臉的唏噓,徐渭卻以爲他是在擔心,便嘿嘿笑道:“放心吧,我已經有了錦囊妙計,管保兄弟你平安無事。”
沈默笑問道:“計將安出?”
“你看這是什麼。”徐渭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沈默接過去一看,原來是新任浙江巡胡宗憲,寫給徐渭的信,大意是我現在已經當上巡了,文長先生能不能來再考慮考慮,助我一臂之力啊。
見沈默看完了,徐渭笑道:“我已經寫了回信,讓送信的帶回去了,在信裡我誇下海口,說經過咱倆多年地討論,已經有一套對付倭寇的辦法了,如果他胡中丞願意聽我們的,就親自來紹興見我們。如果不願聽,就當我什麼也沒說。”說著拍拍沈默的胳膊道:“就怕他不來……只要他一來,憑咱兄弟這皮子,保管把他吹得找不著北,心甘願跟著咱們弟兄走。”
沈默聽明白了,徐渭這是在給他找靠山呢……平心而論,以他現在如履薄冰的境,也確實需要個靠山。而且從整個浙江看,就沒有比胡巡更合適的了,因爲很顯然,嚴閣老是準備用胡宗憲來應
的,至在這個使命完前,胡宗憲的話還是很管用
如果能讓他覺著非得保住自己不可,那自己就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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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渭地眼可謂毒辣之極,一下便找到了化解危局的關鍵所在,讓沈默不眼前一亮。但再一想,這樣做也不是沒有問題……投靠胡宗憲便可視爲投靠嚴黨,可不能當老師的剛拼上命,他這個學生就投敵呀。
沈默與徐渭的深厚,也沒必要掩飾,就將這重顧慮講給他聽。便聽徐渭笑道:“沒必要擔心這個,你本來就是胡宗憲的下級,又是爲了抗倭出謀劃策,不必擔心會被輿論當嚴黨的。”
沈默見他說得篤定,不由玩味的笑道:“文長兄,看來你還有什麼東西瞞著我。”
“本來就沒打算瞞你,是你一直都不願意靠過來。”徐渭淡淡一笑,說著神兮兮道:“知道胡宗憲爲什麼死乞白賴也要拉我夥嗎?”
“王學。”沈默一猜就中道。
“不錯,就因爲我是季長沙、王龍溪的嫡傳弟子。”徐渭沉聲道:“知道王學在浙江意味著什麼嗎?”
“輿論。”沈默聯繫上下文道。
“聰明!就是輿論!”徐渭雙掌一擊道:“我們王學門人雖然在朝堂上於下風,但在野的力量卻是極大的,至在浙江這個地方,上至提學、布政使,下至一般士子生,都以明公爲尊,以季、王爲師。”說著低聲音道:“記得那條遊船嗎?一點不誇張地說,在那條船上形的看法,便會爲浙江士林的看法,最終化爲浙江千百萬父老地民意……誰想在浙江辦好事,不拜這個碼頭是不行的。”
沈默不由笑道:“說得跟在黑道上混似地。”
“我覺著差不多,”徐渭呵呵笑道:“本質上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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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好長時間,沈默才輕聲問道:“你地意思是,想讓我加?”有道是不撞南牆不回頭,他這次是真的意識到了,勢單力孤是沒法在險惡地浙江混下去的。
“什麼加不加,你本來就是。”徐渭笑道:“你是沈青霞的弟子,王龍溪的徒孫,除非你自己不承認,否則就是最正牌的王學門人。”說著呲牙笑笑道:“你不會不承認吧?”
沈默苦笑道:“事到如今,我還有的選擇嗎?”
“不要那麼不願麼。”徐渭笑道:“有個組織也沒什麼不好的,至你要是被逮進去了,還有人給你送飯。”
“說正經的吧。
”沈默眉頭道:“你們讓何心陪著我到巡視,恐怕不只是爲了保護我吧。”
“還爲了觀察,”徐渭頓一頓道:“觀察倭,觀察你。”
“我?”沈默笑道:“我有什麼好觀察的?”
“看看你夠不夠資格,承擔振興我學的重任。”徐渭說著嘿嘿笑道:“不必寵若驚,因爲單你這一代的觀察對象,全國一共有二十多個。”
“我這一代?”
“祖師爺以下,季本、王畿、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