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走便走,第二天就啓程。沈默登上了北去杭州的船。
行到蕭山境時,已經是深夜了,沈默卻趁著天黑下船,悄悄向運河邊上的一客棧。
客棧早已經打烊,沈默也不驚店家,在鐵柱和一個護衛的協助下,翻牆進了院子,便見到唯一一個亮燈的窗戶上人影一閃。
鐵柱趕學著老鴰了兩聲,便聽‘吱呀’一聲,只見那間屋開了門,何心那張老臉了出來。
一行人悄無聲息的進去,便見鹿蓮心也在屋裡。看到沈默兩個怪異的眼神,何心趕解釋道:“睡裡間,我睡外間。”卻愈發顯得蓋彌彰,倒不如人家鹿姑娘來得大方。
沈默招呼他倆在方桌邊上坐下,輕聲問道:“都準備好了嗎?”
何心點點頭道:“早就準備好了,要不是你讓我們等著,這回該到舟山了。”
“笑話,”沈默笑道:“我不跟你面授機宜,你知道到時候該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何心訕訕道:“不就是把那邊的況傳遞回來,然後趁機搞破壞嗎?”
“那送死有什麼區別?你一個生面孔,就算是以徐海妹夫的份出現,人家也會提防你的。”沈默撇撇道:“你倒黴不要,別拖累了俺嫂子。”
鹿蓮心立刻笑瞇了眼,何心道:“你就聽大人好好說說嘛。”就這一個作,沈默便可以斷定,這倆人已經發生超友誼的關係了。
何心臊得滿臉通紅道:“什麼嫂子,我們是清白的。”
沈默翻翻白眼道:“可千萬別清白,就算是假戲,你們也得真做了……不然讓人家一看,哦,原來不是兩口子,咔嚓一聲,把你剁了,還連累俺嫂子。”他是一口一個‘俺嫂子’,把鹿蓮心捧得眉開眼笑道:“大人說說,我們該怎麼辦吧?”
沈默點頭道:“先說何大哥吧,我也不要你傳遞消息,只請你忘掉原本份,把自己當一個真正的倭寇,該殺就殺,該搶就搶,要做倭寇中的英,儘快讓徐海對你刮目相看!”說著一臉信任道:“相信以何大哥的實力,穎而出是沒有半點難度的。”
何心拉下臉道:“我何某人向來行俠仗義,怎能幹那種助紂爲之事呢?”
“這怎能助紂爲呢?這是爲了取信於徐海.”沈默勸說道:“你只有儘快獲得他的信任,我們才能進行下一步計劃,才能儘早的把他繩之於法,才能讓東南百姓儘早的得到安寧……”
何心這才艱難的點頭道:“也罷,我不地獄誰地獄。”
邊上的鹿姑娘道:“大哥,你就是下地獄,我也陪著。”
何心的看一眼,低聲道:“蓮妹……”把沈默和鐵柱瘮起一皮疙瘩。
“除了專心當倭寇,沒有別的吩咐了嗎?”何心問道。
“還是有的,你得把挑撥徐海和葉麻挑唆仇人。”沈默微笑道:“你去先看看,這兩人的關係如何,如果兩人關係已經僵了,那就不要客氣,大刀闊斧的幫著徐海對付葉麻。如果兩人關係尚好,你就要不著痕跡的挑唆。比如說,每次搶劫完後,總是搶先把最值錢的財弄到手,給徐海,這樣貴姐夫自然很滿意,但葉麻肯定不高興。”
“只要他一不高興,就肯定有怨言,你就把這些話添油加醋,變本加厲的告訴他,”他又轉頭向鹿蓮心道:“嫂子,你不妨也幫著在貴姐的耳邊說說話,總之要挑唆得徐海和葉麻之間有裂痕爲止。”
“還有別的任務嗎?”何心又問道。
“能把這個做好,就已經很好了,”沈默笑笑道:“當然你要是能再幫著徐海把王直給得罪了,那就太好了。”說出來又覺著不大可能,趕改口道:“這個只是說說,你看有機會就做,沒機會就算完。”
何心點點頭,接下了任務。
“那我呢,我幹什麼?”鹿蓮心迫不及待的問道。
“嫂子嗎,你就好好的陪著貴姐姐,原來什麼樣現在還什麼樣。”沈默微笑道:“等過了兩三個月,便可時常在耳邊唸叨,想江南的風了,不想讓自家男人再殺人放火了,不想整天東躲西藏,居無定所了。”
鹿蓮心同的點頭道:“大人真懂人心,這人嫁人,所期待的不過是一個家,一個男人和幾個孩子而已。”說著火辣辣的眼神又向何大俠。
何心老尷尬了,乾咳幾聲問道:“還有別的吩咐嗎?把這些事做完了呢?”
“哪有那麼長遠的計策?”沈默搖頭笑道:“到時候什麼形,誰也不知道,如果你覺著都完了,就給家裡寫封信,說自己一切安好,我就知道了。”
“然後呢?”何大俠窮追不捨的問道。
“哪有那麼多然後,”沈默笑著起,定定著他道:“到時候我自會想辦法通知你。”
知道他這是要走了,何心和鹿蓮心也起相送。便見沈默退出兩步,向他倆深施一禮,沉聲道:“一切都拜託了。”
兩人趕還禮,一齊鄭重道:“定不辱使命!”
“一定要活著回來。”沈默朝他倆呲牙笑笑道:“到時候我給嫂子請副誥命,看誰還敢欺負你。”
鹿蓮心難得的臉紅道:“他家裡那位還沒有呢。”
沈默哈哈大笑道:“這是爲功勞專請的,不需要排長。”
鹿蓮心這才大喜過。
沈默回到船上時,已經快要天亮了,進到艙裡倒頭便睡,等一覺醒來,船也快到杭州城了。
“爺,我們還去盧園嗎?”眼見著快到地頭了,沈京出聲問道。
“去你個大頭鬼,”沈默似笑非笑道:“怎麼,想念你的春紅、柳綠、小桃、杏花了?”
登時引來一片怪笑,大夥都記著,從杭州回紹興的路上,這位小書形容枯槁,連走路都晃悠,一副縱慾過度的樣子。因此其名曰‘安’。便有侍衛怪笑道:“安,我敢打賭,你要是再住進去,一定會油盡燈枯的。”
“那哪能呢?”沈京比劃著兩隻胳膊道:“回紹興這些天,我一直清心寡慾,養蓄銳,又一次龍虎猛了。”
一船人正在說笑,卻聽頂層放哨的衛士道:“大人,杭州城有況。”
一句話便把衆人的輕鬆勁兒給澆滅了,趕簇擁著沈默上了頂層,往杭州城的方向瞭。
但見城外塵土飛揚,人仰馬翻,彷彿在攻城一般。
“大人,前方危險,我們還是暫避一下吧。”鐵柱趕建議道。
“不必撤,”沈默著遠那面悉的旗幟道:“是俍兵。”對於那裡發生的事,他心裡便有數了,沉聲吩咐道:“開過去。”
威就是命令,船便重新提速,徑直向杭州城的水門開去。鐵柱和衆侍衛如臨大敵,趕掛甲持盾,小心防備起來。
船很快靠近,也引起了正在城下示威謾罵的俍兵的主意,呼啦一下子圍到河兩岸,還爬到河面柵欄上,充滿敵意的向沈默他們。
‘看來是出大子了。’沈默心中暗不好,便推開擋在前的鐵柱,清清嗓子道:“本欽命浙江巡按監軍道,你們是哪個部分的,怎麼膽敢圍攻省城,不知道這是重罪嗎?”
那些藍黑的俍兵中,有聽得懂漢話的,便憤怒的轉告同袍,然後大家都很生氣的瞪著沈默,一個頭上戴著牛角,彷彿小頭目似的人出來道:“你們漢人不講信義,膽敢扣留我們頭人,叔可忍,嬸不可忍!”
沈默皺眉道:“什麼頭人?瓦夫人嗎?”
“你們是這麼的。”那小頭目點頭道。
“爲什麼?”
“跟你說了管用嗎?”那人狐疑問道。
“我是浙江巡按監軍道,你說有沒有用?”沈默盛氣凌人道。
雖然搞不懂那是個什麼,但見他口氣如此之大,那小頭目便信了:“府上個月便許給我們的商銀沒發不說,就連這個月的糧草都減半了,這不是欺負人是什麼?我們頭人便與你們的大討要,已經三天了都沒一點音信。”說著咬牙切齒道:“如果我們頭人有什麼兩長三短,咱們就和你們拼了。”
“這樣吧,本進去看看是什麼況,待會就給你們個準信。”沈默緩緩點頭道。
“我們怎麼相信你?”
“我是阿蠻的叔叔。”沈默揮揮手道:“好了讓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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