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上下來的正是殷小姐，穿一鵝黃的長，罩一件白羊絨的夾襖，頭髮用一帶，簡單束在腦後，便如那傲雪的梅花，不見奢華，唯覺淡雅。

只是半年多不見，伊人清減了許多，沈默見柳眉微蹙，面帶憂愁，彷彿有無限心事，又帶著滿的疲憊。扶著侍的肩膀，款款走下車來，微擡螓首，便正看見扶窗而的沈拙言。

四目相對的剎那，世界便停止轉，這一男一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看到對方的眼睛。

他從來不知道，一雙剪水雙瞳中，竟然蘊含著那麼多的，有幾分吃驚、有幾分哀怨，有幾分思念，也有幾分氣惱……也從來不知道，一個男人的眼神是那樣的純淨，目中滿是坦誠，還有灼人的熱……吳山青，越山青，兩岸青山相對迎，爭忍離別。

君淚盈，妾淚盈，羅帶同心結未，江頭難平。

丫鬟已經悄悄退去，院子裡只有屋裡屋外的兩個人，還是沈默先回過神來，輕聲道：“你……還好嗎？”說完就埋怨自己，還有比著更糟糕的搭訕嗎？

果然見殷小姐的兩眼剎時淚點點，一下也回過神來，朝沈默慌福一福，便往後院匆匆行去。

沈默苦等這些曰子，豈能讓伊人再從眼前溜走，趕放下窗戶，跑出門去追殷小姐，口中還低聲道：“別走，聽我解釋。”

轉到後院裡，殷小姐走得更快了，沈默只好跑兩步跟上去。聽到後面急促的腳步聲，殷小姐回頭一看，便見他已經近在咫尺了，趕也小跑起來。

不知不覺偏離了主道，兩人離了後院，前後腳進了後花園中，在滿園的雪白梅花中穿行，不一會兒便不辨東西南北了。

沈默見往人的地方走，不以爲是慌不擇路，只道是殷小姐在尋找單獨相的空間呢。心中不由一陣激，一個箭步衝上前去，手便拉著了殷小姐冰涼的小手。

沒想到沈默會如此唐突，殷小姐心慌意道：“你……”卻一不留神，被支住梅花的竹一絆，便向前摔了出去。

殷小姐嚇得花容失，閉上眼睛等著那重重的一下，卻不料被人拉住手，在空中轉半圈，又斜斜向另一側摔了出去，嚇得抱住那……的。

只聽砰地一聲，接著又是一聲悶哼，便跌落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裡……卻是做出挑戰人類極限作的沈拙言，抱著殷小姐跌落在梅花叢中，充當了的墊。

白花瓣漫天飛舞，如輕曼的紗帳一般，遮住了終於再一次靠在一起的一對小年青。

當沈默從七葷八素，滿天金星的狀態中緩過勁來，便發現兩人正以親無間的姿勢抱在一起，殷小姐仰著臉，距離他的下不足一寸距離，正滿眼關切的著自己。

沈默角艱難的扯一下，給一個‘我還好’的表，他見姑娘的神明顯放鬆一下，卻伏在他膛上，嚶嚶哭起來。

沈默說：“你別哭，我死不了……”再一次擁抱這溫潤如玉的孩，巨大的歡喜充盈著他的心田，心快樂的像小鳥一樣，已經完全不控制，信口開河的胡說道。

他這才知道，世上很多事都是需要言傳教，唯獨這男事，是無師便可自通的。

當然了，沒有經驗還是會犯錯誤的，他的幽默顯然用錯了地方，只見殷小姐偏只是哭，且越哭越傷心，眼淚把他整個前都溼了。

沈默心說不聽話是吧，看我出絕招了，便道：“那你就哭吧。”

殷小姐又不是和他在鬧著玩，自然不會如他所願，聽了沈默這沒心沒肺的話，反倒揪著他的襟哭得更厲害了。彷彿要把這半年來的委屈，忍的痛苦，一次全部哭出來。

在那哭個不停，沈默心裡卻十分焦急，這是哪啊？這是老丈人家呀，就算後院也有四五個丫鬟出沒，讓人看見了傳出去，可怎麼說得清啊，一著急，手一拍殷小姐的後背，低聲道：“有人來了。”

殷小姐登時生生止住哭，連呼吸都屏住，只有肩膀還在輕微而有節律的聳，顯然是哭得過猛，一時停不下泣。

支楞著小耳朵，凝神聽了好一會兒，卻一點靜也沒有察覺，不由訝異的向沈默，卻見他一臉殲計得逞的壞笑，這才知道自己上了他的當，不由又又惱。又發現自己正趴在他懷裡，得趕想要移開子，口中慌張道：“快放手。”

沈默卻豁上一張臉了，雙臂卻如鐵箍一般，箍著纖細的腰肢，十分堅定道：“不放，我已經弄丟你一次了，這次說什麼也不放。”

怕靜太大驚別人，姑娘也不敢使勁掙扎，自然無法掙他的魔掌，氣急道：“還要抱到什麼時候？”

沈默歪著腦袋想一想，很認真道：“到我們都變老頭子，老太婆時，”殷小姐默不作聲，聽他悠悠道：“還一直這樣抱著你。”

殷小姐面上的神明顯一鬆，接著卻霞飛雙頰，脖子都變得紅彤彤的，起小拳頭，使勁捶他口道：“難道人家生來就是讓你輕薄的嗎？”

權當在給自己按，沈默收起臉上的嬉笑，用最男人的聲音道：“我們好好說句話，行不？”

聽到這話兒，殷小姐心尖一，停下作，幽幽道：“你卻又要哄騙我……”

“什麼又騙你？”沈默委屈道：“別人都我鐵齒銅牙金不換，誠實可靠小郎君，在我的字典裡，就沒有騙人兩個字。”

他想逗笑，殷小姐卻笑不出來，輕輕靠在沈默前，幽幽道：“那位呂小姐，宦家的千金，確實比我這商賈之要有吸引力。”

沈默登時起撞天屈道：“那事兒跟我一點沒關係，從那次你給了我一籃青柿子，我就去各地查看抗倭去了，一直到還有兩三天過年纔回來。”

聽到這話，殷小姐中的塊壘便去了大半，輕聲問道：“你知道那籃青柿子的意思嗎？”沈默剛要說話，卻被用食指和中指輕輕按住脣道：“聽人說，撒謊時心跳會發生變化。”

沈默坦誠的著道：“我知道，它有兩層意思，一是尚未，時機未到，二是等到時，也就是再過倆月，讓我明正大的去府上提親。”

“知道……你還？”殷小姐兩眼淚水迷濛道：“你就那麼忙？忙得整整一秋一冬都見不著人影？”

這問題沒法解釋，因爲沈默一直覺著不到二十歲結婚，簡直就是一場災難，所以潛意識裡總在躲避這件事，幾次路過紹興都沒有回去。但這話顯然是不足爲外人道哉的，尤其是不能跟殷小姐講，大腦便飛速轉起來，想要找個好對策。

“你的心跳了……”殷小姐幽幽道。

“因爲回想起那段殘酷的曰子，所以我的心無法平復。”沈默聽說人是有母姓的，尤其是一聽到自己的人遇到危險，不管有心有多難過，也會馬上將注意力轉移過去的。

果然殷小姐便忘了質詢，而是急切問道：“你有沒有傷到，遇到過危險嗎？”

沈默心裡暗暗得意道：‘看來這個媳婦是跑不了了。’便將巡視過程中的見聞，撿些驚險刺激的講給聽。他口才本來就好，又是親經歷過，自然講得繪聲繪，讓殷小姐臨其境一般，時不時驚出一冷汗，軀微微蜷起，不自覺的便與他在一塊。

沈默最後還很誠懇的道歉道：“這是我的不對，我原本以爲，將浙江轉一圈，用不了一兩個月，誰知道倭寇那麼囂張，戰局那麼膠著，僅在臺州一個地方，就用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所以一直到年下才完。”

殷小姐早被那些英雄事蹟的稀里嘩啦，兩眼通紅的搖頭道：“國破則家亡，國泰則家興，你做得對，我不怪你了。”

沈默在背後暗暗攥拳頭，心裡誇自己一句道：“拙言，你太棒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