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聘的隊伍吹吹打打,跟著沈默往前走,但見他不走大道,專揀小路,似乎還帶著大夥越走越遠。
跟在後面的沈安和鐵柱急壞了,心說再磨蹭下去可就完了。便要壯著膽子出聲提醒,沈默卻突然站住道:“該往左還是右?”此時衆人走在一條悠長的小巷裡,放眼去,兩側別無岔口。
聽到如此靈異的問話,跟在後面的鐵柱和沈安面面相覷,小聲道:“大人,前面只有一條道。”
“胡說,”沈默歪著頭道:“我明明看著就是兩條。”說著手指指前面的衚衕道:“左面一條,”再指指同一個地方道:“右面還有一條。”
兩人有點明白了,沈安探過子一看,果然見爺兩眼發直,還一直在無意識的咂,便很肯定的回頭道:“喝醉了。”話音未落,就看到爺雙膝一,若不是鐵柱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解元郎便要一頭栽倒在地了。
喇叭聲戛然而止,下聘隊伍一片,那些大嫂子們著急尖道:“這可怎麼辦啊?醉這樣還怎麼去丈人家啊?!”
鐵柱一瞪眼,沉聲道:“都別聒噪!”衆人登時被這個兇神惡煞的黑大漢嚇住,不敢再出聲。又聽沈安著急道:“誰有解酒的法子?”
鐵柱搖頭道:“大人酒量奇差,方纔又過量飲酒,就是用多倍的醒酒丹,沒有一個時辰也沒法解酒。”說著看看天馬上正午,眉頭鎖道:“方纔耽擱時間太長,現在來不及了。”便很廢話的總結道:“得想個辦法糊弄過去才行。”
一陣冥思之後。還是沈安腦子靈。先想出了法子。便對鐵柱如此這般一番解說。鐵柱聽了咬牙點頭道:“也只能如此了。”
便命手下趕去準備。又喚過吹手及一應接親人從。都吩咐了說話。不許泄風聲。衆人誰敢不依?當然也沒忘了給大人。服下數枚傳說中地醒酒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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訂親又過大禮。一地一俗。多有不同。比如說江南這邊。便不興婿親自上門下聘。一般都是男方地長輩代爲文定。按殷家地意思。也是照此爲例。省得讓沈默麻煩一趟。
但沈賀不答應。他堅持要讓兒子親去。這當然不是爲了炫耀自己地解元兒了。而是因爲年前與呂家那一出。當時呂縣令爲選中了乘龍快婿。到誇揚。非要讓沈默親自上門下聘。雖然最後弄巧拙。反倒全了沈家和殷家。但是沈老爹還是覺著虧欠了殷家地。
在憨實地沈賀看來。既然當初答應了呂家地要求。那麼就算殷家不提出來。他也得給與同等待遇。不然就顯得太不重視人家了。所以發話讓兒子親自下聘。
對於親家如此厚待,殷老爺雖然口上說‘太可氣了’,但心裡實則樂開了花,準備大開筵宴,遍請遠近親鄰吃喜酒,好好顯擺一下自己的能耐……找個解元郎當婿,試問天下有幾人能做到?
到了定親這天,族譜上有名的,三代裡有親的,生意上有往來的,以及方圓二里的街坊鹹來觀禮。人頭攢,挨肩並足,如看廟會一般熱鬧。
從上午等到中午,卻遲遲不見來下聘的隊伍前來,但大夥地興致一點沒衰減……因爲‘解元郎斗酒破百聯’的事蹟,已經傳了過來,經過傳話人地渲染誇張,沈默持酒揮毫的姿,現在可與李白曹孟德相提並論,人們興致的議論著解元郎的文采,書法甚至是星座,不由更熱烈的期盼著這位文魁星地到來。
終於到了午時中,街口傳來鑼鼓竹聲,便有那半大小子高喊道:“來了,解元郎來了。”人羣如水般向街口涌,都想先睹解元郎的尊榮。
便見一隊人敲敲打打,笙簫鼓樂,擔著十八擔各聘禮徑往殷家臺門而來。但人們地注意力,卻全都彙集在隊伍中間,那頂四擡四綽的青絹大轎上。過薄薄的絹紗,人們只見一個神態悠然、面紅潤的俊後生,穿峨冠博帶,仿若神仙一般端坐在轎中。
唯一的憾是,隔著那紗籠看起來有些模糊,不過轉念一想,天上的星宿豈能是一般人可以視?衆人便不由深深歎服道:“果然是文魁星下凡間啊,一看就不是凡夫俗子。”
有婦曾見過殷小姐地,便道:“這般一對夫妻,真個郎才貌!殷家做了那麼
,今遭終於得了好報,撿著這麼個好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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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圍觀衆人,且說殷家臺門裡,早已經大排筵席,親朋滿坐,單等客上門。只聽得樂聲聒耳,門上人報道:“解元郎的轎子到門了!”
衆人起觀看,卻見那轎子停都不停,徑直進了堂,正在莫名其妙地議論。這邊殷老爺早得著鐵柱派人傳信,知道他那好婿已經爛醉如泥了。便讓管家對衆人道:“解元郎依古禮,先至祠堂,拜見本家先人,取得祖宗應允後,本家放敢接聘書,再出來與衆位相見。”
大傢伙都沒聽說過這個古禮,但覺著還很有道理的,當然更重要地,這是文魁星、解元郎所說,那肯定是一準一的沒錯,便紛紛讚歎道:“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就得有解元郎這樣地人,教誨一下咱們這些凡夫俗子,否則老祖宗的那些東西,就要徹底失傳了。”
那些家有兒,年紀稍長的,便瞪大眼睛仔細瞅著,生怕掉一個環節……心裡都盤算著,等自家辦喜事時,依葫蘆畫瓢,肯定可以提升檔次。
那廂間,方的老舅接過男方老舅遞過來的禮單,開始清點聘禮。
只聽男方老舅高聲唱道:“聘金兩箱各八十兩,聘餅一擔共一百斤;海味八式……髮菜、鮑魚、~、元貝、冬菇、蝦米、魷魚、海蔘。以謝養育之恩。”男方念一樣,方便在禮單上勾一樣。衆人只見又有鵝各五對,公母各半,以示比翼雙飛;豬羊五十斤,以示碩誠懇敬意。大鯉魚五對,以示有頭有尾、年年有餘。
還有那‘有爺有子’的椰子五對,茅臺鎮的烈酒十支,以示濃郁。
又有龍眼乾、荔枝幹、核桃乾和連殼花生四京果,以祝子孫興旺,圓滿多福,生生不息。此外還有冰糖、桔餅、冬瓜糖和金等四糖,象徵甜和白頭偕老。
至於暗喻子一經締結婚約,便要守信不渝,絕無後悔的‘油麻茶禮’。象徵百年好合、相敬如賓的蓮子、百合、扁柏、檳榔,等等噱頭極多,那兩位老舅又清點的極慢,他倆還沒念完,一衆賓客便已經得前心後心。
雖兩眼直冒金星,衆賓客卻還暗讚道:“不愧是古禮,真周全啊。”便一邊喝水一邊強撐著聽下去,那兩位老舅也草了,不時看笑瞇瞇立在廳門口的管家,直到他微微點頭,才長舒口氣,一齊道:“清點完畢,一百二十件聘禮,一樣不,正正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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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管家便高聲道:“客攙岳丈見賓客。”衆人就見低眉順目的解元郎,扶著巍巍的殷老爺,從廳出來,站在場中。藉著二位老舅拖延時間,裡面又是鍼灸、又是灌醋,又是推拿,沈默終於清醒過來,只是雙無力得很,腦子也嗡嗡直響,覺要裂兩半一樣。
大夥兒一看殷老爺走步道都那麼費事兒,只道他中風之後,子還沒好利索。卻不知恰恰相反,老人家看似被扶,實則是在給沈默當柺。如果不是好利索了,早被雙綿綿無力的腳婿給趴下了……
只見殷老爺吃力的舉起外紅綠的聘書,聲道:“諸位,老朽方纔已經在列祖列宗面前,收下沈老相公長子拙言遞上的聘書,並已經回帖認可,自此拙言便與小從此緣定三生,永世不渝了!”
沈默也舉一舉,手中的回帖,示意雙方完了文定。雖然暈暈沉沉,但心裡還是一陣激,他知道從這一刻起,若菡終於是他的人了。
便有陪他來的四位大嫂子,端著個首飾盒子,去到後堂給新娘子戴上,就算正式完了歸屬權的接,只等下月連人一起接回去拜堂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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